真君神殿,就是二郎神的家。
地方倒是挺大,就是冷清。整個(gè)神殿,除了石頭就是冰塊,連根草都看不見。楊戩這個(gè)人,就跟他的家一樣,又冷又硬,沒一點(diǎn)人氣。
他把我?guī)нM(jìn)大殿,往地上一扔,就沒管我了。
他自己走到主位上坐下,手撐著額頭,閉著眼,一句話不說。他那條叫哮天犬的狗,從殿后跑出來,圍著我,好奇地聞來聞去。
“汪!汪汪!”它叫了兩聲,想伸出舌頭舔我。
“滾開。”我沒好氣地說。
哮天犬嚇了一跳,夾著尾巴就跑回了楊戩腿邊。
楊戩睜開眼,眼神復(fù)雜地看著我。
“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你老板的痰盂。”我回答得理直氣壯。
“一個(gè)痰盂,如何會開口說話,還知曉天庭諸多秘辛?”
“我說了,我聽來的。你們天天在凌霄寶殿說,我天天聽。聽了九千年,豬都能成精了,我一個(gè)痰盂成精,很奇怪嗎?”
他好像覺得我說的有點(diǎn)道理,又好像覺得哪里不對。
“那你為何早不開口,晚不開口,偏偏今日開口?”
“不高興了,就開口了。不行嗎?”
楊戩被我噎得說不出話。他發(fā)現(xiàn),跟我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他索性不理我了。
“從今天起,你就待在這里,哪也不許去。”他丟下這句話,起身就往后殿走。
“喂,”我叫住他,“包吃包住嗎?”
他腳步一頓,沒回頭?!澳阆氤允裁矗俊?/p>
“我不用吃東西。但我需要曬太陽。每天至少兩個(gè)時(shí)辰。要南天門外,仙氣最足的那種太陽。”
他沒回答,直接走了。
第二天,楊戩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凌霄寶殿站崗。
他前腳剛走,后腳哮天犬就湊了過來。它不敢離我太近,就趴在幾米外,用一雙狗眼好奇地打量我。
“你看什么看?”我問它。
“汪?”
“沒見過會說話的痰盂?”
“汪汪!”它叫著,尾巴搖了起來。
“我警告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你要是敢往我身上撒尿,我就把你尿尿的姿勢,畫成連環(huán)畫,貼滿整個(gè)灌江口。”
哮天犬好像聽懂了,嗚咽一聲,把頭埋進(jìn)了爪子里。
跟一只狗,沒什么好聊的。
我就這么在空蕩蕩的大殿里待著。沒人理我,也挺自在。
到了中午,楊戩回來了。他手里提著個(gè)食盒。
我以為他是給我?guī)У?。結(jié)果他自己坐下來,把飯菜一樣一樣擺出來。一個(gè)人,默默地吃。
我看著他。
“楊戩,你好歹也是個(gè)司法天神,怎么混得這么慘?中午連個(gè)飯搭子都沒有?”
他沒理我。
“你家這么大,就你跟一條狗,不冷清嗎?”
他還是不理我。
“喂,跟你說話呢!”
他終于放下筷子,看著我?!笆巢谎裕瑢嫴徽Z?!?/p>
“裝什么裝?!蔽亦托σ宦暎澳阍跂|海龍宮,抱著人家三太子的時(shí)候,話可多了。說什么‘小狗狗,你真可愛,讓哥哥抱抱’?!?/p>
“閉嘴!”楊戩低喝一聲,臉都漲紅了。
“你讓我閉嘴我就閉嘴?你誰啊?”我就是故意要?dú)馑?/p>
楊戩胸口劇烈地起伏著。他好像真的被我氣到了。他站起來,在大殿里來回走了幾圈。
最后,他停在我面前。
“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想曬太陽?!蔽艺f,“昨天跟你說了。你是不是忘了?”
他盯著我看了半天,好像在評估我這句話的真假。
“好?!彼詈笳f,“我?guī)闳??!?/p>
他真的帶我去了。
他把我拎起來,一路拎到了南天門外的一處云臺上。這里的視野最好,仙氣也最足。
他把我往云臺上一放,自己就站在一邊,跟個(gè)門神一樣。
我舒舒服服地敞開我的盂口,開始曬太陽。
仙界的太陽,跟凡間的不一樣。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感覺每一個(gè)毛孔……哦不,每一個(gè)分子都在舒展。我肚子里那九千年的怨氣,好像都跟著陽光,蒸發(fā)了一點(diǎn)。
曬著曬著,我感覺有點(diǎn)不對勁。
總有幾道目光,在偷偷摸摸地看我。
我不用想也知道是誰。肯定是天庭那些神仙,聽說我被楊戩帶出來放風(fēng),都跑來看熱鬧了。
我懶得理他們。
過了一會兒,一個(gè)聲音在我旁邊響起。
“那個(gè)……你就是那個(gè)……痰盂?”
我斜眼一看,是灶神。一個(gè)矮矮胖胖,看著挺和氣的小老頭。
灶神在天庭,地位不高,但人緣不錯(cuò)。因?yàn)樗苤猩裣傻淖?。而且,他也是天庭最大的八卦集散中心?/p>
“有事?”我問。
“沒……沒事。”灶神搓著手,一臉的好奇,“我就是來看看。你……你真的什么都知道?”
“你指什么?”
“就……就那些……”他擠眉弄眼,“那些神仙的……事兒。”
我明白了。他是來跟我交換情報(bào)的。
“知道一點(diǎn)?!蔽艺f,“不多?!?/p>
“嘿嘿?!痹钌裥α?,“小神在天庭,也算消息靈通。你要是想知道點(diǎn)什么,也可以來問我?!?/p>
“比如?”
“比如,”灶神壓低了聲音,“織女娘娘今天早上,在自己的宮里,摔了一套西海水晶杯。聽說,是因?yàn)樵棋\宮的預(yù)算,被陛下給砍了一半?!?/p>
我心里樂了。
看來我昨天在凌霄寶殿那番話,起作用了。玉帝雖然沒明著處理織女,但暗地里,還是敲打了她一下。
“哦,是嗎?!蔽已b作不在意,“這算什么新聞。我還知道,她被砍的預(yù)算,玉帝轉(zhuǎn)手就批給了工部,讓他們?nèi)バ弈咸扉T了?!?/p>
灶神眼睛一亮。
“真的?”
“我騙你干嘛?!?/p>
“哎呀!”灶神一拍大腿,“這下工部天尊可要樂壞了??椗锬锏哪槪删蛠G大了!”
他興奮得滿臉通紅。
“那個(gè)……痰盂大神,”他對我換了個(gè)稱呼,“以后有這種消息,可得多多關(guān)照小神啊?!?/p>
“好說?!蔽艺f,“不過,我也有個(gè)條件?!?/p>
“您說!”
“以后每天,給我送點(diǎn)新鮮的瓜來?!?/p>
“瓜?”灶神愣了一下。
“對。不是吃的瓜,是聽的瓜。誰家出事了,誰家吵架了,誰又被老板罵了。這種瓜,有多少,給我來多少?!?/p>
灶神立刻就懂了。他眼睛瞇成一條縫,笑得跟個(gè)彌勒佛一樣。
“沒問題!包在小神身上!”
跟灶神搭上線,我在天庭的日子,一下子就變得有意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