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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孤星舊夢 麒麟云墨 23421 字 2025-08-10 12:1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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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露水還沒干透,幻耀辰卻被一陣尖銳的剎車聲驚醒。

他猛地睜開眼,心臟“咚咚”狂跳。自動取款機的隔間外,停著一輛沒有牌照的白色面包車,車門敞開著,下來兩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戴著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

他們的目光在街道上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隔間的陰影里。

幻耀辰的后背瞬間繃緊。他下意識地往角落縮,尾巴緊緊夾在腿間,耳朵貼得幾乎要嵌進頭皮里。呼吸屏住了,連帶著空氣都變得粘稠。

“在那兒?!逼渲幸粋€男人開口,語言冰冷沒有感情。

腳步聲由遠及近,帶著沉重的壓迫感?;靡娇吹剿麄兊男油T诟糸g門口,一雙黑色的皮鞋,一雙沾著泥的運動鞋。

他想跑,身體卻像被釘住了一樣,動彈不得。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孤兒院那個漆黑的禁閉室,和男孩們撕扯他尾巴時的疼。

“出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更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幻耀辰拼命搖頭,喉嚨里發(fā)出細碎的嗚咽,活像一只受驚的幼獸。他看到那個穿運動鞋的男人彎腰,伸手就要抓他的胳膊。

“別碰我!”他終于擠出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爪子胡亂揮舞著,卻被男人輕易抓住手腕,力道大得像鐵鉗。

“嗚——”手腕被攥得生疼,他掙扎著,用另一只爪子去撓,卻被另一個男人按住了肩膀。他們的力氣太大了,就像兩座壓下來的山。

尾巴在慌亂中掃到男人的腿,換來更用力的鉗制?!袄蠈嶞c!”男人低吼一聲,拽著他的胳膊就往外拖。

他的膝蓋磕在隔間的門檻上,疼得眼淚瞬間涌了上來。粗糙的地面磨著他的爪子,舊外套被扯得變形,露出里面金紅色的絨毛。

“放開!放開我!”他哭喊著,聲音在空蕩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單薄。路過的幾個行人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有人拿出手機拍照,卻沒人上前。

就像在孤兒院被欺負時一樣,所有人都只是看著。

他被塞進面包車的后座,車門“砰”地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光線和聲音。車廂里彌漫著一股汽油和鐵銹的味道,昏暗得看不清東西。

一只冰冷的手銬鎖住了他的手腕,鐵鏈連著車座,發(fā)出“嘩啦”的聲響。他用力掙扎,手銬勒得手腕生疼,留下一圈紅印。

“別費力氣了。”駕駛座傳來砂紙般嘶啞的聲音,“到地方就老實了?!?/p>

面包車發(fā)動了,猛地一竄,把他甩到了座椅角落。他蜷縮在那里,看著車窗外面飛速倒退的街景,眼淚模糊了視線。那家賣面包的店,那個公交站臺,還有公園的鐵門……都越來越遠……

為什么抓自己?

他沒偷東西,沒擋誰的路,只是想安安靜靜地躲在角落,為什么還是會被找到?

幻耀辰的 爪子攥得緊緊的,指甲深深嵌進掌心,滲出血珠。他想起老婆婆的手,粗糙卻溫暖,總能在他害怕的時候輕輕抱住他??涩F(xiàn)在,只有冰冷的座椅和晃動的車廂。

面包車開了很久,穿過熱鬧的市區(qū),駛上顛簸的小路。窗外的景象漸漸變得陌生,高樓變成了矮房,最后連房子都少了,只剩下成片的荒地和歪歪扭扭的樹。

不知過了多久,車停了。

車門被拉開,刺眼的陽光涌進來,讓他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男人粗暴地拽著剛在車上套上的鐵鏈,把他拖下車。

腳下是堅硬的水泥地,周圍是高高的圍墻,墻頭纏著帶刺的鐵絲網(wǎng)。正前方是一棟廢棄的廠房,鐵門銹跡斑斑。

“進去?!蹦腥送屏怂话选?/p>

他踉蹌著栽進廠房,一股霉味和灰塵的味道撲面而來。眼睛適應了光線后,他才看清里面的景象——十幾個鐵籠子并排放在地上,有的空著,有的關(guān)著些什么,發(fā)出微弱的嗚咽。

是狗嗎?還是別的什么?

他不敢細看,只覺得后背發(fā)涼。那個穿運動鞋的男人打開其中一個籠子的門,用腳踹了他的膝蓋彎。他腿一軟,摔進了籠子里。

“哐當”一聲,籠門被鎖上了。

冰冷的鐵條貼著他的臉頰,銹跡蹭在絨毛上,留下棕紅色的印記。他抬起頭,看著那兩個男人轉(zhuǎn)身離開,鐵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最后一點光線也消失了。

黑暗徹底籠罩下來。

他縮在籠子的角落,手腕上的手銬還沒解開,鐵鏈拖著地面,發(fā)出沉悶的聲響。周圍的嗚咽聲更清晰了,有尖細的,有粗啞的,像無數(shù)只受傷的野獸在哭。

他終于忍不住,抱著膝蓋哭了起來。不是嗚咽,是放聲的大哭,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害怕、孤單,都借著眼淚倒出來。

為什么沒人要他?為什么他只能躲躲藏藏?為什么連最后一點安穩(wěn)都要被奪走?

哭聲在空曠的廠房里回蕩,卻傳不出這道鐵門,傳不到任何可能聽到的人耳中。

尾巴緊緊纏在身上,像一層薄薄的鎧甲,卻擋不住從鐵籠縫隙鉆進來的風。那風是冷的,帶著鐵銹和絕望的味道,一點點鉆進骨頭縫里。

他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這些人要做什么。但他隱隱覺得,這次可能躲不過去了。

就像掉進了深不見底的井,四周都是冰冷的墻一樣,沒有人會來拉他一把。

黑暗中,他摸到籠底的一根鐵絲,尖尖的,大概是從鐵條上掉下來的。他緊緊攥在手里,冰冷的觸感讓他稍微清醒了一點。

不能哭。

老婆婆說過,哭解決不了問題。

可除了哭,他還能做什么呢?

爪子用力攥著那根鐵絲,指尖被劃破了,血順著鐵絲滴在地上,在黑暗中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外面?zhèn)鱽砟腥说男β?,隔著鐵門,模糊不清的,卻像針一樣扎進耳朵里。

他把臉埋進膝蓋,牙齒咬著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籠子很小,剛好能容下他蜷縮的身子,像一口量身定做的棺材。

廠房里的光線始終是灰沉沉的,分不清是上午還是下午。只有偶爾從破損窗戶透進來的光斑會慢慢移動,提醒著時間在走。

幻耀辰縮在鐵籠最里面,背靠著冰涼的鐵條。手腕上的手銬硌得生疼,已經(jīng)磨出了紅痕,和絨毛粘在一起,一動就牽扯著痛。他不敢碰,只能任由那股痛隨著呼吸起伏。

周圍的嗚咽聲斷斷續(xù)續(xù)。左邊籠子里好像關(guān)著一只大狗,時不時發(fā)出低沉的咆哮,鐵鏈在地上拖得嘩啦響;右邊的籠子很安靜,只有偶爾傳來的、像小貓一樣的細弱叫聲。

他不敢發(fā)出聲音,連呼吸都放得很輕。那個穿黑夾克的男人來過一次,隔著籠子扔進來一塊干硬的面包,掉在地上滾到他腳邊。面包上沾著灰,還有點霉斑。

他看著那塊面包,肚子餓得發(fā)慌,卻沒敢碰。誰知道里面有沒有別的東西?在孤兒院,就有孩子被偷偷塞過摻了沙子的饅頭。

男人看他不動,罵了句“不識抬舉”,踢了鐵籠一腳。震得他渾身發(fā)麻,耳朵里嗡嗡響。直到男人的腳步聲消失在鐵門后,他才敢慢慢挪過去,用爪子把面包扒到角落,藏在身下——也許等實在撐不住了,還能救命。

鐵籠的欄桿很粗,間距窄得連爪子都伸不出去。他試過用昨天攥住的那根鐵絲撬鎖,可鎖頭銹得厲害,鐵絲又太軟,折騰了半天,只在鎖眼里留下幾道劃痕,指尖卻被磨得更疼了。

放棄的時候,他靠在鐵條上,看著籠子外灰蒙蒙的地面?;覊m在從窗戶透進來的光柱里跳舞,細小的,輕盈的,好像沒什么煩惱。

他想起以前在老婆婆的小木屋,陽光透過木縫照進來,也有這樣的灰塵在跳。那時候他總愛伸手去抓,爪子在空中揮來揮去,尾巴搖得像小旗子。老婆婆就坐在旁邊納鞋底,笑著說:“抓不住的,耀辰,那是光的影子?!?/p>

光的影子……現(xiàn)在他也成了影子,被關(guān)在鐵籠里的影子。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zhèn)鱽龛F門被推開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靡搅⒖炭s回角落,心臟又開始狂跳。

這次進來的不止那兩個男人,還有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戴著口罩和手套,手里拿著一個金屬托盤,上面放著針管和幾個小瓶子,閃著冷光。

他們停在右邊那個安靜的籠子前。白大褂彎下腰,不知道做了什么,籠子里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掙扎聲,還有尖叫聲,只是很快就停了,只剩下壓抑的嗚咽。

幻耀辰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看到白大褂拿起針管,吸進透明的液體,然后伸進籠子里。

“別……”他下意識地吐出一個字,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那兩個男人立刻轉(zhuǎn)過頭,眼神像刀子一樣刮過來?!伴]嘴!”穿運動鞋的男人吼道,抬腳就踹在他的鐵籠上。

鐵籠劇烈搖晃,他被甩得撞在欄桿上,額頭被磕的十分痛。他趕緊閉上嘴,死死咬住嘴唇,眼淚卻忍不住涌了上來。

右邊籠子里的嗚咽聲也停了。白大褂收回針管,在托盤上的本子上寫了些什么,然后跟著那兩個男人走向下一個籠子。

是那只大狗的籠子。大狗咆哮著撲過來,用爪子拍打著鐵籠,發(fā)出“哐哐”的巨響。穿黑夾克的男人用手里的電棍戳了戳籠子,發(fā)出“滋滋”的電流聲,大狗立刻慘叫著后退,夾著尾巴縮到角落。

白大褂重復著剛才的動作,打針,記錄,然后離開。

腳步聲越來越近,停在了他的籠子前。

幻耀辰的身體抖得像篩糠,牙齒咬得咯咯響。他抬起頭,透過模糊的淚眼,看到白大褂正低頭看著他,口罩上方的眼睛里沒什么情緒,像在看一件物品。

“這只挺特別?!卑状蠊娱_口,聲音隔著口罩,有點悶,“物種和毛發(fā)顏色很罕見,能賣個好價錢。”

“可不是嘛,找了好久才找到這么個稀罕貨?!贝┖趭A克的男人笑著說,“先別打針,等聯(lián)系好買家再說。”

白大褂點了點頭,收起針管,轉(zhuǎn)身走了。那兩個男人也跟著出去,鐵門再次“吱呀”一聲關(guān)上,落了鎖。

廠房里又恢復了死寂。右邊的籠子徹底沒了聲音,左邊的大狗也安靜下來,只有沉重的呼吸聲。

幻耀辰癱在籠子里,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賣?他們要把他賣掉?像賣掉那些狗一樣?

他想起以前在市場上看到的,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兔子,眼睛紅紅的,縮在角落,等著被人買走,然后……

不敢想下去。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捂住嘴,才沒吐出來。

爪子摸到藏在身下的那塊發(fā)霉面包,突然覺得很可笑。就算留下它,又能撐多久呢?

光線越來越暗,透進來的光斑已經(jīng)快要消失了。他蜷縮起來,把尾巴當成被子裹住自己。鐵銹的味道鉆進鼻孔,和身上的汗味、灰塵味混在一起,成了此刻唯一的氣味。

外面的天應該黑了吧?有沒有星星?有沒有人會想起他?

大概沒有。

他是世界上唯一的小狐貍,也是世界上最慘的小狐貍。

眼皮越來越重,手腕和額頭的疼痛漸漸變得模糊。他閉上眼睛,好像又回到了自動取款機的遮陽棚下,陽光暖暖的,尾巴尖曬得發(fā)燙。

“耀辰,不怕……”

他往尾巴里縮了縮,像個尋找安慰的孩子。

等明天天亮,他們還會來嗎?

不知道。

他只知道,今晚的鐵籠,比孤兒院的禁閉室還要冷,還要黑。

后半夜的風帶著露水的寒氣,從廠房破損的窗戶鉆進來,刮在臉上像小刀子?;靡娇s在鐵籠角落,意識在清醒和模糊間反復拉扯。手腕的疼痛成了錨點,每疼一下,就把他從淺層睡眠中拽出來。

左邊籠子的大狗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嗚咽,像是在做噩夢。右邊的籠子依舊死寂,連呼吸聲都聽不見。

他睜開眼,借著從窗戶透進來的一點月光,盯著籠門的鎖。那鎖頭銹得厲害,下午用鐵絲撬的時候,似乎感覺到有根鎖芯有點松動。

一個念頭像火星一樣,在黑暗里“噌”地亮了起來。

跑!

這個字在心里滾了一圈又一圈。他動了動僵硬的爪子,摸到藏在身下的那根細鐵絲。那根鐵絲白天被他攥得太久,已經(jīng)染上了掌心的溫度。

先解手銬。

他把鐵絲掰成一個小小的彎鉤,小心翼翼地探進手銬的鎖孔。指尖還在抖,不是因為冷,是因為緊張。鐵絲太細,鎖孔太暗,試了好幾次才找準位置。

“咔噠?!?/p>

一聲極輕的脆響,在寂靜的廠房里卻像炸雷?;靡降男呐K猛地一跳,趕緊屏住呼吸,側(cè)耳聽著外面的動靜。

沒聲音。

他飛快地扯下手銬,手腕上的紅痕暴露在空氣里,又麻又疼。但他顧不上了,轉(zhuǎn)身撲到籠門前,把鐵絲插進籠鎖的鑰匙孔。

這次更難?;\鎖比手銬更老舊,里面的彈簧銹得幾乎卡死。他用鐵絲一點點摸索,指尖被磨得生疼,血珠滲出來,粘在鐵絲上,又蹭到鎖孔里。

時間好像凝固了,每一秒都像在鐵鉗里熬著。大狗又嗚咽了一聲,嚇得他手一抖,鐵絲差點掉出來。

他咬著牙,重新穩(wěn)住呼吸,回憶著以前看鎖匠修鎖的樣子——老婆婆鄰居家的王叔就是鎖匠,總愛坐在門口擺弄那些銅鑰匙?!版i這東西,看著硬,其實最怕巧勁?!蓖跏瀹敃r說的話,此刻竟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里。

巧勁……

他調(diào)整了鐵絲的角度,輕輕往上一挑。

“咔噠。”

又一聲輕響,比剛才更清晰。

幻耀辰的眼睛瞬間亮了,像被點燃的星火。他用爪子抓住籠門,慢慢往外拉。鐵銹摩擦的“吱呀”聲在夜里格外刺耳,他拉一下,停一下,耳朵始終警惕地豎著,捕捉著外面任何一絲異動。

籠門終于拉開了一道縫,夠他鉆出去了。

他像貓一樣弓起身子,小心翼翼地從縫隙里擠出來,落地時幾乎沒發(fā)出聲音。金紅色的毛發(fā)在月光下泛著一層淡淡的光澤,像裹了層薄霜。

落地的瞬間,他幾乎是本能地蜷縮在籠邊,觀察著四周。廠房里靜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和風聲。

得找到出口。

他貼著墻根,像一道影子般移動。腳踩在積滿灰塵的地上,留下一串淺淺的爪印,很快又被風吹來的浮塵蓋住。

路過右邊那個死寂的籠子時,他忍不住停下腳步,借著月光往里看了一眼。里面關(guān)著的是只臟亂的貓,眼睛緊閉著,一動不動,胸口沒有起伏。

幻耀辰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了一下,疼得他喘不過氣。他趕緊轉(zhuǎn)過頭,不敢再看,加快腳步往廠房門口跑。

鐵門是從外面鎖著的,掛著一把大鐵鎖。他繞到旁邊,那里有扇小側(cè)門,大概是平時進出用的,同樣掛著鎖,但看起來比鐵門的鎖要小些。

他故技重施,用那根細鐵絲去撬。這次手更穩(wěn)了,指尖的疼痛反而讓他更清醒。

“咔噠?!?/p>

鎖開了。

他推開側(cè)門,一股更冷的風灌了進來,帶著野草和泥土的氣息。外面是片荒地,遠處有幾棵歪脖子樹,月亮藏在云后面,光線忽明忽暗。

沒有猶豫,他像一道金紅色的閃電,沖了出去。

腳踩在松軟的土地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他不敢回頭,只知道拼命往前跑,朝著有樹的方向跑——樹能藏住他的身影。

剛跑沒幾步,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大喊:“那小子跑了!”

是那個穿黑夾克男人的聲音!

幻耀辰的魂都快嚇飛了,跑得更快。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聲和風聲,還有身后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呵斥聲。

“站??!別跑!”

“往那邊追!他跑不遠!”

兩道手電筒的光柱在他身后晃動,像毒蛇的信子,隨時可能咬上來。他猛地往左拐,鉆進一片灌木叢,鋒利的枝條劃破了他的胳膊和臉頰,火辣辣地疼。

但他不敢停,甚至不敢呼痛。爪子被樹枝勾住,扯掉了好幾撮毛,他硬生生掙開,繼續(xù)往前沖。

月光突然亮了起來,云散開了。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暴露在空地上。

“在那兒!”

腳步聲更近了,幾乎就在身后。他能聞到男人身上的汗味和煙味,混合在一起,惡心得讓他胃里翻騰。

前面有道鐵絲網(wǎng),不高,大概到他胸口。他想也沒想,手腳并用地往上爬。鐵絲劃破了他的爪子,血滴在網(wǎng)上,像開出一朵朵小紅花。

“抓住他!”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尾巴!

劇痛瞬間傳遍全身,像骨頭被生生扯斷。幻耀辰疼得幾乎要暈過去,喉嚨里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不是嗚咽,是帶著絕望的嘶吼。

他猛地回頭,用盡全力,朝著那只手咬了下去!

“啊——!”

男人慘叫一聲,松開了手。幻耀辰趁機翻過高高的鐵絲網(wǎng),重重地摔在地上。

顧不得身上的疼,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繼續(xù)跑。身后傳來男人的怒罵聲,但腳步聲好像慢了些,大概是被咬傷了。

他不敢停下,一直跑,穿過荒地,穿過樹林,直到再也聽不到身后的聲音,直到肺部像炸開一樣疼,才敢靠在一棵大樹后,大口大口地喘氣。

月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下來,落在他身上。尾巴上少了一撮毛,露出里面粉嫩的皮膚,滲著血。胳膊和臉上的傷口火辣辣的,渾身的骨頭像散了架。

但他跑出來了!

他真的跑出來了?。?/p>

眼淚混合著汗水和泥土,從臉頰滑落。這次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疼,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蜷縮在樹根下,把受傷的尾巴小心翼翼地抱在懷里,用舌頭輕輕舔著傷口。唾液帶著點溫熱,能稍微緩解疼痛。

遠處傳來幾聲狗叫,不知道是野狗,還是廠房里那只被關(guān)著的大狗。他豎起耳朵聽了會兒,確定沒有腳步聲靠近,才稍微松了口氣。

天快亮了吧?東邊的天空已經(jīng)泛起一點魚肚白。

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該往哪里去。但他知道,不能再待在這里。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辨認了一下方向,朝著有微弱光亮的地方走去。那大概是城市的方向。

金紅色的身影在晨霧中慢慢移動,像一顆從鐵籠里掙脫出來的、帶著傷痕的星星。尾巴雖然疼,但每一步都踏得很穩(wěn)。

至少,他現(xiàn)在是自由了。

這點自由,是用疼痛和恐懼換來的,得抓緊了。


更新時間:2025-08-10 12:16: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