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那聲轟響還在耳邊炸著，整座山像被誰狠狠踹了一腳。孫悟空金箍棒橫在身前，棍尖還在滴血，他死死盯著那道剛裂開的青銅門縫——那只手，蒼白得不像活人，卻穩(wěn)穩(wěn)撐住了門框。
楊戩三尖兩刃刀沒入地面半寸，銀甲上裂紋蔓延，血從指縫里往下淌。他咬牙低喝：“別動！等它先出招！”
哪吒喘得像破風(fēng)箱，心口那塊烙印燙得能煎蛋，可他還是硬撐著站直了：“老孫，這門……是你搞出來的？”
“放屁！”孫悟空翻白眼，“老孫砸山砸慣了，但這玩意兒——”他頓了頓，盯著門縫里緩緩邁出的一只布鞋，“這玩意兒自己活了?！?/p>
那只手收回，接著，一個(gè)佝僂的身影從黑霧中走出。老者披著灰袍，袖口磨得發(fā)毛，腳上那雙破布鞋沾著泥，像是剛從地里爬出來。他抬手一揮，門縫里涌出的黑氣竟如潮水般退了回去，連空氣都清了幾分。
“不是敵人?！崩险呗曇羯硢。裆凹埬ヨF，“是你們開的門，也是你們該見的人?！?/p>
“見你個(gè)頭！”哪吒冷笑，“我爹的塔也是這么說的——‘關(guān)你是為你好’，結(jié)果呢？壓得老子差點(diǎn)魂飛魄散！”
老者沒理他，目光落在哪吒心口，輕輕一嘆：“此傷，非罰，乃誓。”
哪吒一愣，那烙印竟猛地抽搐了一下，疼得他膝蓋一彎，差點(diǎn)跪下。
孫悟空瞇眼打量這老頭：“你誰??？從哪冒出來的？這門后面是閻王殿還是八卦爐？”
老者不答，只從懷里摸出三樣?xùn)|西。
第一件，是一枚石心，灰撲撲的，像塊普通山石，可一離手就泛出溫?zé)?，表面隱約有脈絡(luò)跳動，仿佛在呼吸。
“給你?！崩险哌f向?qū)O悟空，“你本無根，卻生萬靈。”
“啥意思？”孫悟空皺眉，沒接，“老孫是石頭蹦的，誰不知道？還用你點(diǎn)？”
“那你摸摸看?！崩险卟粍樱笆遣皇恰悬c(diǎn)熟？”
孫悟空遲疑了一下，伸手一碰——
轟！
一股熱流從指尖炸開，直沖天靈蓋。他眼前一黑，腦子里閃過無數(shù)畫面：花果山的源頭、瀑布后的巖洞、一塊被雷劈開的巨石……還有，一聲嬰兒般的啼哭，從地底傳來。
他猛地縮手，瞪眼：“這玩意兒……是我娘？”
“石頭哪來的娘？”楊戩冷聲打斷，眼神卻變了，“但……它確實(shí)有源脈共鳴。”
老者沒解釋，轉(zhuǎn)向哪吒，攤開另一只手——半片蓮臺殘片浮在掌心，通體焦黑，邊緣卻燃著幽藍(lán)火焰。
“火種不滅，蓮出淤泥?！崩险叩驼Z。
哪吒盯著那殘片，喉嚨發(fā)緊：“這……這是……”
“你娘的東西。”老者終于抬頭，目光第一次有了溫度，“她沒死，只是被封了?！?/p>
哪吒拳頭猛地攥緊，指甲掐進(jìn)掌心：“你說什么？我娘早就……早就被天庭燒成灰了！我親眼看見的！”
“親眼看見的，未必是真的?！崩险咻p聲道，“那天火，燒的是替身?！?/p>
哪吒呼吸一滯，心口烙印突然不再疼了，反而開始發(fā)燙，像是被什么東西喚醒。
他顫抖著伸手，指尖剛觸到蓮臺殘片——
嗡！
火焰暴漲，殘片自動飛起，懸在他心口上方，烙印的形狀竟與蓮臺缺口完美契合。他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眼眶一下子紅了。
楊戩一直沒動，刀還在地上插著，可手已經(jīng)握成了拳。
老者看向他，從袖中抽出一縷銀絲，細(xì)如發(fā)，亮如星，輕輕纏上三尖兩刃刀的刀柄。
刀，輕鳴。
不是金屬震顫，而是像……哭。
楊戩瞳孔一縮，伸手想扯下那銀絲，可手指剛碰上去，一股記憶猛地撞進(jìn)腦海——
桃山崩裂那天，母親瑤姬被亂刃穿心，臨死前，她沒喊疼，只望著他，嘴唇動了動。
他說不出那三個(gè)字是什么，可現(xiàn)在，銀絲纏上刀柄的瞬間，他聽見了。
“別回頭……走?！?/p>
刀身劇烈震顫，楊戩單膝跪地，不是因?yàn)閭?，是因?yàn)槟锹曇籼兀瑝旱盟Р黄痤^。
“忠孝成枷，今斷其鎖?！崩险呗曇舻统粒澳隳镆?，不是報(bào)仇，是自由。”
楊戩猛地抬頭，眼里全是血絲：“你到底是誰？！”
老者沒答。
他退了一步，背對著三人，望向天庭方向。
云層厚重，雷光隱現(xiàn)，仿佛下一秒就要壓下來。
“天不公，人自強(qiáng)。”他聲音輕了，卻字字如錘，“你們不是逆賊，是破局之人?！?/p>
哪吒突然沖上前一步：“等等！我娘她……到底在哪？！”
老者回頭，笑了笑，那笑容像風(fēng)里一盞快滅的燈。
“時(shí)候到了，自然相見?！?/p>
話音落，他身影開始消散，化作點(diǎn)點(diǎn)微光，被風(fēng)吹向青銅門。門緩緩合攏，最后一絲縫隙消失前，哪吒心口烙印和門上符紋同時(shí)熄滅，又同時(shí)跳動，節(jié)奏一致，像心跳。
“等等！”哪吒撲過去，手拍在門上，只摸到一片冰涼。
門關(guān)了。
三人站在原地，沒人說話。
孫悟空低頭看著手里的石心，還在發(fā)熱，脈動越來越強(qiáng)，像是在催他做什么。
哪吒盯著懸浮的蓮臺殘片，火焰映在他眼里，燒得通紅。
楊戩緩緩拔出三尖兩刃刀，銀絲纏在刀柄上，刀身不再沉重，反而輕得像能劈開天。
“老孫?！睂O悟空忽然開口，“你說……咱們是不是一直搞錯(cuò)了？”
“啥？”
“咱們以為是在造反?！彼肿煲恍?，石心往懷里一揣，“可那老頭說咱們是‘破局之人’?！?/p>
哪吒冷笑：“破局？破天庭的局？”
“不。”楊戩抬頭，刀尖指向天，“是破這三界的規(guī)矩?！?/p>
孫悟空扛起金箍棒，棍子敲了敲地：“那還等啥？人家送完裝備，不就是讓咱們?nèi)ニoss的？”
哪吒一腳踢開腳邊碎石：“老孫，你那石心……真能認(rèn)娘？”
“認(rèn)不認(rèn)娘不重要?！睂O悟空咧嘴，眼中金光暴漲，“重要的是，它讓老孫覺得——老子生來就不是個(gè)猴?！?/p>
楊戩冷笑一聲，刀鋒劃地，裂痕蔓延十丈，地底符紋再次亮起，與刀身銀絲共鳴。
“那就讓他們看看。”他聲音冷得能結(jié)冰，“什么叫，鎖不住的神?！?/p>
哪吒抬手，火尖槍燃起幽藍(lán)火焰，混天綾殘片無風(fēng)自動，纏上手臂。
“我娘要是真活著……”他咬牙，“那天庭，得拿命還?！?/p>
三人對視一眼，沒再多話。
孫悟空一棒砸向山壁，轟然巨響中，巖層崩裂，一道新路直通山頂。
楊戩刀光開道，銀絲牽引地脈，符紋如蛇蔓延。
哪吒踏火而行，蓮臺殘片在前引路，火焰照亮漆黑隧道。
他們沒回頭。
身后，青銅門的符紋突然閃了一下，像眨了下眼。
哪吒心口烙印猛地一跳。
他低頭，看見烙印的紋路，正在緩緩變化——
從“罪”字，轉(zhuǎn)為“誓”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