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層翻滾，花果山地底的青銅門震得更厲害了，巖壁上的暗紅符紋像活了一樣，一跳一跳地往外滲熱氣。
楊戩猛地抬頭，刀鋒還滴著血，眼神卻已釘在天邊。
“來了?！彼曇魤旱脴O低，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孫悟空正一腳踹翻個半死不活的雷兵，聽見這話，金箍棒往地上一杵：“誰來了？還讓不讓人收個尾了？”
哪吒剛把火尖槍從一具天兵鎧甲里拔出來，喘得像條脫水的魚，聞言抬頭一看——
天際裂開一道口子，云層被硬生生撕成四瓣，金光壓下來，不是雷，不是火，是那種讓人骨頭縫都發(fā)酸的威壓。
“四大天王?！睏顟觳[眼，“十萬天兵，全到了?！?/p>
哪吒一咧嘴，笑得比哭還難看：“好家伙，玉帝這是把家底搬空了??？上回是先鋒，這回是主力，下回是不是得親自下場遛彎？”
“別廢話?！睏顟焯忠徽?，哮天犬從殘尸堆里竄出，后腿還拖著道深口，卻一聲不吭地立在他身側(cè)，“清點傷亡，收攏猴群，準(zhǔn)備迎敵?！?/p>
孫悟空甩了甩棒子上的血，瞇眼望天：“老楊，你這鼻子比狗還靈？咋知道是四大天王？”
“血咒在燙?！睏顟煺菩某希堑绖偨Y(jié)痂的傷口又裂開，血順著紋路流進(jìn)地縫，符紋瞬間亮了一瞬，“桃山的魂印認(rèn)得他們的殺氣?！?/p>
哪吒一愣，低頭看了眼自己心口的烙印，那焦黑的痕跡正隱隱發(fā)麻，像是被什么東西從遠(yuǎn)處拽著。
“我這塔印也癢?！彼艘豢冢翱磥砦业鶝]來，但他那破塔的影子，已經(jīng)罩過來了?！?/p>
“那就別讓他們站穩(wěn)腳?！睂O悟空一躍上崖，金箍棒往空中一劃，“猴兒們！烽火臺點起來！誰敢往后退一步，老孫拿他當(dāng)棒槌使！”
號令一出，花果山各處巖峰騰起赤焰，七十二處暗哨齊燃，火光連成一片，像給整座山披了層戰(zhàn)甲。
哪吒咬牙，把最后一點火氣灌進(jìn)風(fēng)火輪，輪子勉強轉(zhuǎn)起來，帶著他騰空而起。他從半空往下掃——
天邊，四道身影踏云而至。
東邊青光暴漲，一人持劍立于云首，劍鋒所指，山石自裂——增長天王到了。
南邊赤龍盤旋，一人手持赤銅鞭，龍口噴火，熱浪撲面——廣目天王壓陣。
西邊金傘撐開，傘面流轉(zhuǎn)金光，隔絕四方靈氣——多聞天王布防。
北邊琴聲幽幽，一人懷抱琵琶，弦音一撥，花果山靈泉瞬間枯了三成——持國天王亂心。
“四象鎖靈陣?！睏顟煅凵褚焕?，“封天斷地，逼我們耗死在這山里?！?/p>
“封就封！”哪吒從空中俯沖而下，火尖槍狠狠插進(jìn)巖地，“老子不怕耗，就怕他們不敢下來！”
“你沖上去就是送死?！睏顟煲话炎ё∷觳玻八麄儾皇莵泶虻?，是來壓的?！?/p>
話音未落，天上傳來詔令聲。
“奉玉帝敕令，齊天大圣孫悟空、三壇海會大神哪吒、清源妙道真君楊戩，逆天犯上，圍殺天將，罪不容赦！限爾等即刻 surrender，束手就擒，可免誅九族之禍！”
哪吒一聽，差點從地上跳起來：“surrender？誰教玉帝說洋文的？他懂個屁！”
“別鬧?！睂O悟空冷笑，金箍棒在地上一劃，“齊天大圣？我這帽子還沒戴熱呢，他就想收回去？門都沒有！”
他猛地一震棒，地面轟然炸開，悲音琵琶的干擾被硬生生震碎，猴群躁動的心神穩(wěn)了下來。
“老楊，你說咋辦？”他轉(zhuǎn)頭問。
楊戩盯著天上那把混元傘，傘面金光流轉(zhuǎn)，隱約映出一道模糊影子，那影子似乎朝他看了一眼，又瞬間消失。
他沒吭聲，反手一刀割在掌心，血順著刀鋒流下，滴進(jìn)地縫。
轟！
符紋爆亮，一道血光沖天而起，震得最近的三百天兵齊齊后退。
“血咒還能用?！彼谅曊f，“但撐不了多久?！?/p>
“那就別撐。”孫悟空咧嘴，“咱不跟他們講規(guī)矩，咱講地形。猴兒們！退守水簾洞！打洞戰(zhàn)！誰敢正面剛，誰就是傻子！”
命令一下，殘存的猴群迅速后撤，拖著傷兵鉆進(jìn)山腹。哪吒最后一個跳進(jìn)洞口，回頭一看——
十萬天兵如潮水般壓下，四大天王立于陣前，混元傘徹底展開，金光如罩，整個花果山的靈氣被抽得一干二凈。
風(fēng)火輪熄了。
哪吒咬牙，靠在巖壁上，心口烙印越來越燙，像是有座塔在體內(nèi)生根。
“老楊……”他低聲問，“你說我爹現(xiàn)在在不在上面？”
“不在?！睏顟鞊u頭，“但他那座塔，在?！?/p>
洞內(nèi)深處，青銅門震得更厲害了，符紋已經(jīng)爬滿了洞頂，像一張血網(wǎng)。
一滴銀血從哮天犬腿上滴落，正好砸在符紋中央。
嗡——
整座山腹，輕輕一顫。
孫悟空正蹲在洞口觀察敵情，忽然感覺腳底發(fā)燙，低頭一看——
地縫里的符紋，正順著他的靴底往上爬。
“老楊！”他回頭吼，“你媽留的這玩意，是不是快炸了？”
楊戩走過來，蹲下，手指輕輕撫過符紋邊緣。
“不是要炸?！彼曇舻偷脦缀趼牪灰?，“是快醒了。”
哪吒靠著墻，喘著氣，忽然笑了：“行啊，外頭十萬天兵，里頭一座古門，咱仨夾中間，真是前有狼后有鬼?！?/p>
“狼？”孫悟空扛起金箍棒，咧嘴一笑，“狼好啊，老孫最愛吃狼了。”
“別貧。”楊戩站起身，三尖兩刃刀橫在身前，“四大天王聯(lián)手，正面破不了?！?/p>
“那就別正面破。”孫悟空眼神一瞇，“你找縫，我攪局，哪吒——你負(fù)責(zé)炸他們心態(tài)?！?/p>
哪吒一愣：“咋炸？”
“你心口那烙印不是燙嗎？”孫悟空壞笑，“回頭見著李靖，脫了衣服給他看一眼，保準(zhǔn)他手抖?！?/p>
哪吒翻白眼：“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
“我最正經(jīng)了?！睂O悟空一拍他肩膀，“我這叫心理戰(zhàn)。”
楊戩沒笑，盯著刀鋒上那抹未干的血：“分而破之。先動廣目天王，他的赤龍依賴南位火靈，陣眼在右翼。”
“你砍人，我放火？”哪吒眼睛亮了。
“你放火，我掩護(hù)?！睏顟炜此谎郏皠e逞強?！?/p>
“我什么時候逞強了？”哪吒梗著脖子，“上回誰被塔壓著還敢罵玉帝是老陰比？”
“都別吵?！睂O悟空突然抬手，“他們動了?！?/p>
天兵陣型開始推進(jìn)，四大天王腳步未動，但混元傘的金光緩緩壓下，像一口巨鍋，要把整座山燉了。
楊戩握緊刀柄：“準(zhǔn)備?！?/p>
哪吒咬破舌尖，強行提氣，風(fēng)火輪重新燃起一點火星。
孫悟空把金箍棒扛上肩，沖兩人咧嘴：“兄弟們，這回——”
話沒說完，洞頂突然一聲巨響。
一塊巨巖崩落，砸在三人面前，塵土飛揚。
塵埃落定，那塊巖石裂開的縫隙里，露出半截青銅門的邊角。
門上的符紋，正一跳一跳地，像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