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沉最近很不對勁。
自從他在警局提到"那個組織"后,整個人就像被抽走了魂似的。有時候我蹲在他辦公桌上舔爪子,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他又在盯著某個地方出神,指間的煙燒到濾嘴都渾然不覺。他的眼下浮著兩片青黑,像是很久沒好好睡過一覺。
我最近也不對勁。
總覺得身上癢。尤其是后頸和尾巴根那塊兒,像是有什么小東西在皮毛里爬來爬去,刺撓得難受。我時不時就要扭過頭去啃兩口,或者用后爪使勁撓幾下。
"陸隊,這小貓是不是長跳蚤了?"警局新來的實習(xí)生小李蹲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我的后背,"它老在撓,你看這兒——"
什么跳蚤?
她輕輕撥開我后頸的毛,我聽見她倒吸一口涼氣:"天啊,真有!好幾只!"
啊!什么?!我身上有蟲子!
我甩開她的手,在桌子上夸張的扭動著身體,搖擺。
陸沉這才從案卷里抬起頭,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他放下文件,一把按住我的頭,伸手扒開我的毛檢查。我趁機(jī)瞥見他的手腕內(nèi)側(cè)——那里赫然有幾個小紅點,邊緣微微發(fā)腫,一看就是被什么東西咬的。
"你也被咬了?"小李驚呼,"肯定是跳蚤!這玩意兒繁殖可快了!"
陸沉沒說話,眼神一點沒掩飾對我的嫌棄。
下午三點,陽光寵物醫(yī)院。
消毒水的氣味刺激得我直打噴嚏。穿著白大褂的獸醫(yī)小姐姐把我放在診療臺上,用細(xì)密的篦子扒拉著我的皮毛。
"嚯,這跳蚤可真不少。"她捏起一只在我眼前晃了晃,那芝麻大小的黑蟲還在她指間拼命蹬腿,"起碼寄生兩周了。"
想象我把白菜撿回來可能也就差不多一周,我也沒養(yǎng)過貓,沒有經(jīng)驗,不知道貓得除跳蚤。
“小貓真乖啊,除跳蚤一動不動的,也不怕人?!毙〗憬氵吔o我上藥邊摸著我下巴,我舒服的開始呼嚕,“估計也沒給它做過檢查,疫苗估計也沒打。這些要做嗎?”
陸沉發(fā)著呆,聽見小姐姐的詢問,無意識的“嗯”了聲。
“小哥真是心地善良啊,這年頭,還撿小野貓?!毙〗憬憧戳岁懗烈谎塾忠谎郏蜃煨χ?。
這個笑我熟,少女懷春的笑。
陸沉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被毛巾包裹住的我:“它的主人被殺害了,它是現(xiàn)場第一目擊者,我是在保護(hù)證人?!?/p>
……
他要不要聽聽他在說什么。
獸醫(yī)小姐姐的笑瞬間凝固,直男聊天開口就是結(jié)束語。
我嫌棄地白了他一眼,卻看見陸沉站在一旁,正無意識地抓撓著手臂內(nèi)側(cè)——那里也有一串新鮮的紅點。
"您最好也去皮膚科看看。"小姐姐也發(fā)現(xiàn)了,善意地提醒,"貓?zhí)橐矔?,有些還會引起過敏反應(yīng)。"
陸沉敷衍的點點頭。
結(jié)賬時,陸沉看了看收銀臺旁邊的日歷——2025年5月20日,頓了頓,又繼續(xù)掃碼付錢。
帶我治療完后,黃昏時分,夕陽還帶著分暖意,裹挾著風(fēng)輕撫我的毛發(fā),我舒服的呼嚕個不停,坐在陸沉肩上仰面享受。
路人不時拿著手機(jī)對著我兩拍,陸沉不耐煩的加快了步伐。
我們沒有回警局,而是去了墓地。
他在一座花崗巖墓碑前停下。
墓碑上的照片里,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正沖著鏡頭笑。他有著圓潤的臉龐和笑瞇瞇的眼睛,眼角堆著深深的皺紋,嘴角上揚的弧度讓人想起廟里的彌勒佛。照片下方刻著兩行字:
烈士 王建國
卒于2023年5月
陸沉蹲下身,用袖子擦了擦照片上的浮灰。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醒什么人似的。
"老王,"他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我?guī)Ь苼砹恕?
第一瓶歪嘴被他擰開,透明的液體緩緩傾倒在墓碑前的石板上。濃烈的酒香頓時在暮色中彌漫開來,熏得我鼻子發(fā)癢。
第二瓶他留給了自己。瓶蓋被牙齒咬開的瞬間,我聽見他喉嚨里滾出一聲壓抑的哽咽。他就這么靠著冰冷的墓碑坐下來,仰頭灌下一大口。
"三年了..."酒液順著他的下頜滑落,在制服領(lǐng)口洇開深色的痕跡,"他們...好像又回來了。"
我輕輕跳上墓碑頂端,低頭看著這個突然脆弱起來的男人。夕陽給他鍍上一層血色輪廓,手里的酒瓶反射著刺目的光。
夕陽下漸冷的風(fēng)拂過墓園的松柏,發(fā)出沙沙的聲響,像是無數(shù)亡魂在竊竊私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