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技術部主管。
手底下管著十幾號人，都是以前的同事。
他們看我的眼神很復雜。
有敬畏，有嫉妒，有不解。
他們想不通，一個馬上要被開除的墊底程序員，怎么一夜之間就翻了身。
我也沒有解釋。
有些事，爛在肚子里就好。
至于那個張經理，在我上任的第二天，就主動辭職了。
我坐在他以前的辦公室里，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感覺像做夢一樣。
我和姜檬，成了一種奇怪的「盟友」關系。
我們共享著彼此最大的秘密，互相依賴，又互相防備。
她不再給我送宵夜了。
我們的交流，更多地是通過加密的聊天軟件。
「那個 U 盤，你沒留備份吧？」她問。
「你覺得呢？」我回了三個字。
她那邊沉默了很久。
「周宇，我們是朋友?！?/p>
【我知道?！?/p>
我當然留了備份。
在這個游戲里，手里沒有底牌，就只能任人宰割。
我禿了，但我不能傻。
周末，公司舉辦了一個慶功宴。
慶祝我們那個爛尾項目起死回生，并且拿到了一個新的大客戶。
而我，作為項目的「功臣」，自然是全場的焦點。
宴會在一家高級酒店的頂樓宴會廳。
我穿著那身西裝，手里端著一杯紅酒，游走在各種恭維和笑臉之間。
「周主管，年輕有為??！」
「周主管，以后多帶帶我們！」
我笑著點頭，應付著這些人。
心里卻覺得無聊。
我看到了王總，他正被一群投資人圍著，滿臉紅光。
他看到我，沖我舉了舉杯，笑容意味深長。
我們都心知肚明，那天的談判，只是一個開始。
我們之間的博弈，還長著呢。
就在這時，宴會廳的門口，傳來一陣小小的騷動。
姜檬來了。
她不是公司員工，但她是作為「特邀嘉賓」來的。
據說是王總親自邀請的，為了商談兩個平臺的合作事宜。
她今天穿了一條銀色的吊帶長裙，裙擺開叉很高，露出修長的小腿。長發(fā)盤起，脖子上戴著一串鉆石項鏈，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
她一出現(xiàn)，就吸引了全場的目光。
她像一個真正的女王。
和我這個穿著廉價西裝的光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看到了我，沖我微微一笑，然后就被一群男人圍住了。
有公司的股東，有合作方的老板。
他們像蒼蠅一樣圍著她，眼神里充滿了欲望。
我看著這一幕，心里有點不舒服。
說不清是什么感覺。
我轉過身，想找個角落待著。
「喲，這不是周主管嗎？」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
我回頭。
是公司的另一個部門總監(jiān)，姓李，平時就和張經理穿一條褲子。
他喝得滿臉通紅，手里端著酒杯，看我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李總?！刮叶Y貌性地點點頭。
「行啊你，周宇?！顾麥愡^來，一股酒氣，「踩著張經理的腦袋就上去了，手段夠可以的啊?！?/p>
「李總，你喝多了?！刮也幌敫m纏。
「我喝多？」他冷笑一聲，「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破事。你和那個女主播，有一腿吧？把老板伺候舒服了，所以才上位的吧？」
他的話，說得很難聽。
周圍的人，都向我們這邊看過來。
我捏緊了手里的酒杯。
指關節(jié)發(fā)白。
「李總，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刮业穆曇衾淞讼聛?。
「我亂說？」他指著遠處的姜檬，聲音更大了，「就那種女人，在直播間里扭來扭去的，誰知道私底下是什么貨色？你不會真以為她看上你這個光頭了吧？別做夢了！」
「砰！」
我手里的酒杯砸在了他腳下。
紅色的酒液濺了他一褲子。
所有人都驚呆了。
宴會廳的音樂都好像停了。
李總也愣住了，他沒想到我敢動手。
「你他媽……」他反應過來，揚手就要打我。
一只手攔住了他。
是姜檬。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過來，站在我和李總中間。
「李總，消消氣?！顾樕蠋е?，但眼神是冷的，「我朋友不太會喝酒，一時手滑，您別介意。這杯酒，我替他敬您，給您賠罪?！?/p>
她從侍者的托盤里拿過一杯紅酒。
「我先干為敬?！?/p>
她仰起脖子，把一整杯紅酒都喝了下去。
白皙的脖頸，形成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喝完，她把空杯子展示給李總看。
李總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他再囂張，也不敢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去跟姜檬這個級別的網紅過不去。
「哼！」他冷哼一聲，轉身走了。
一場風波，就這么被她化解了。
「你沒事吧？」她轉過頭，問我。
她的臉頰因為喝了急酒，泛起一層好看的紅暈。
「沒事。」我說。
「走吧，這里太悶了，我們出去透透氣?！?/p>
她拉著我的手腕，走出了宴會廳。
我們來到了酒店的露天陽臺。
晚風吹來，帶著一絲涼意。
城市的夜景在我們腳下鋪開，像一片星海。
「剛才，謝謝你?！刮议_口。
「謝什么。」她靠在欄桿上，看著遠方，「我們現(xiàn)在是盟友，不是嗎？」
「那也不一樣?！?/p>
「有什么不一樣？」她轉過頭，看著我，「周宇，你是不是覺得，我?guī)湍?，都是為了利用你？?/p>
我沒說話。
「我承認，一開始，我確實有私心。」她說，「但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你這人，雖然又固執(zhí)又嘴硬，但人不壞?！?/p>
她笑了笑：「而且，你打游戲的樣子，還挺帥的。」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還有，你剛才為了我，差點跟人打起來的樣子，」她頓了頓，聲音變小了點，「也挺帥的?！?/p>
我看著她。
晚風吹起她的長發(fā)，和她銀色的裙擺。
她身上那股檸檬香，混著紅酒的味道，鉆進我的鼻子里。
有一種讓人眩暈的魔力。
「你的裙子……」我忽然注意到，她銀色的裙擺上有一塊小小的、暗紅色的污漬。
應該是剛才李總的酒濺上去的。
「?。俊顾皖^一看，皺了皺眉，「哎呀，都臟了。這裙子很貴的。」
「我?guī)湍闾幚硪幌掳??！刮艺f。
「你怎么處理？」
我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紙巾。
然后，我單膝跪了下來。
在她面前。
她愣住了。
「周宇，你干什么？」
我沒說話，抽出紙巾，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裙子上的那塊酒漬。
我的動作很輕，很慢。
我的手指隔著薄薄的紙巾，能感覺到她小腿的溫度。
陽臺的燈光很暗。
我們的距離很近。
我能看到她微微顫抖的睫毛，和她緊緊抿著的嘴唇。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我擦了很久。
那塊酒漬還是很明顯。
「算了，」她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擦不掉了?！?/p>
她把我拉了起來。
「周宇，」她看著我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以后，別再為我做這種事了?！?/p>
「為什么？」
「因為……」她深吸一口氣，然后，做了一件讓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事。
她踮起腳尖，湊過來。
在我的光頭上，輕輕地，印下了一個吻。
很輕，很軟。
帶著紅酒的香氣。
「因為，你不是我的手下?！顾f，「你是我的男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