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莉那副“我忍你很久了”的表情，幾乎要透過黑框眼鏡化作實質(zhì)的冰錐扎過來。
她的刁難當然源于佴梓筠的寸步不讓，可她這哪是“不配合”？分明是在葉雷詡這座隨時可能爆發(fā)的活火山和五位個性迥異的祖宗之間，勉強維持著公寓不散架的可憐平衡！
真按她說的，強行挪動韓蘇木的豆?jié){時間、打斷李竟思的神圣練琴、或者在繆式開的“科研勿擾”時段搞拍攝……恐怕等不到節(jié)目開播，佴梓筠就得卷鋪蓋滾蛋，順帶收一份葉老板親筆簽名的“追責函”！
至于葉總那位即將駕到的“愛寵”阿拉斯加……佴梓筠選擇戰(zhàn)略性閉嘴。這小“畜生”本身就是個未知的核爆級變量，在親眼見識它的破壞力之前，任何承諾都是給自己挖坑。
佴梓筠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用盡畢生修煉的“職場專業(yè)假笑”和“太極推手”，總算和王莉在以下幾個雷區(qū)上暫時劃定了邊界（或者說，埋下了更多地雷）：
拍攝時間表：那密密麻麻的日程看得佴梓筠眼暈。最終，在李竟思鋼琴聲的“神圣不可侵犯”和繆式開“科研數(shù)據(jù)高于一切”的鐵壁前，王莉咬牙切齒地讓步，僅在標注為“非核心靜默期”的有限時段內(nèi)安排公寓內(nèi)拍攝。早餐互動？想都別想！韓蘇木那個7:00的豆?jié){KPI雷打不動。
人員進出管制：這點佴梓筠全力支持。節(jié)目組人員活動范圍嚴格限定一樓公共區(qū)！拍攝時段，別說維修保潔，連只蒼蠅想飛上樓都得先過她這關(guān)（和面部識別系統(tǒng)）。王莉?qū)Υ说篃o異議，保密是雙方底線。
后勤保障：這里是火藥桶！節(jié)目組營養(yǎng)師食譜必須執(zhí)行？佴梓筠指著《指南》里韓蘇木的變態(tài)豆?jié){配方、李竟思的米其林級低脂餐要求、還有繆式開那份標注了精確卡路里和微量元素的工作餐清單，皮笑肉不笑：“王主任，您覺得是讓韓先生因為喝不到‘科學豆?jié){’在鏡頭前黑臉罷錄影響大，還是按他食譜來影響大？食譜，我可以‘參考’節(jié)目組的，但最終解釋權(quán)和執(zhí)行權(quán)，在住戶的個性化需求和我的《指南》這里。采購避嫌？沒問題，品牌清單給我，我盡量?！蓖趵虻哪樕儒伒走€黑，但終究沒再強行要求。
突發(fā)預(yù)案：阿拉斯加的名字再次被提起時，王莉的眉頭已經(jīng)擰成了死結(jié)。那三大頁預(yù)案里關(guān)于“大型犬類意外”的部分，她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釘進佴梓筠腦子里的。小佴表面點頭如搗蒜，心里瘋狂祈禱葉總和他的愛犬能有點自知之明。
保密條款：王莉用最冰冷的語氣重申，目光像掃描儀一樣在佴梓筠臉上來回刮。佴梓筠坦然回視，心里卻繃緊了一根弦——這棟公寓的秘密太多，泄密的渠道也絕不止她一個管理員，必須打起十二分小心。
關(guān)于大佬們那些被壓縮的“權(quán)益”，佴梓筠內(nèi)心毫無波瀾。錢難賺，屎難吃，簽了合同拿了天價酬勞（她猜的），受點約束天經(jīng)地義。她的據(jù)理力爭，純粹是站在一個卑微試用期社畜的立場上，為了保住飯碗而進行的必要掙扎。項目能不能成？那是葉雷詡和王莉該操心的事，她的KPI是別讓這公寓在節(jié)目結(jié)束前就變成廢墟！
“佴管理員，”王莉終于結(jié)束了這場鏖戰(zhàn)，推了推眼鏡，那銳利的目光似乎想在佴梓筠身上鉆個洞，“你是葉氏的人，守好這個‘家’是你的本分。記住，任何閃失，第一個擔責的是你。希望我們接下來的‘合作’，能比你今天的表現(xiàn)更……順暢。”她伸出手，那笑容假得連三歲小孩都騙不過。
佴梓筠機械地伸出手回握，感覺像是簽下了另一份無形的賣身契。腦子里嗡嗡作響，全是時間表、管制條例、沖突時段、還有那只即將到來的、可能隨時引爆拍攝現(xiàn)場的阿拉斯加“拆彈專家”。不不不，這哪是賣身契？分明是通往十八層地獄的直達票！
送走節(jié)目組這尊大佛，佴梓筠看著瞬間又恢復空曠寂靜、卻仿佛處處埋著隱形攝像頭和定時炸彈的大廳，默默掏出那張備用金銀行卡。
“菩薩保佑怕是沒用了……”佴梓筠喃喃自語，手指顫抖著點開外賣APP，“現(xiàn)在急需一杯超大杯、雙倍濃縮的冰美式……不，三倍！刷備用金！這精神損失費，得報！”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熟悉的名字——蘇晴，佴梓筠的大學閨蜜兼學姐，也是她在這個冰冷城市里為數(shù)不多的溫暖依靠。
“喂，晴姐？”佴梓筠努力讓聲音聽起來輕松點。
“奈奈！！”蘇晴的聲音永遠充滿活力，像個小太陽，“爆炸性消息！你猜怎么著？我被選上參加《心動方程式》了！就是那個超火的戀綜！”
“真的？！”佴梓筠瞬間坐直，疲憊一掃而空，由衷地為她高興。蘇晴是一家小眾獨立書店的創(chuàng)始人，人美心善有才華，就是一直默默無聞。這個節(jié)目對她來說簡直是天賜良機！“太棒了！晴姐！你值得被更多人看到！這節(jié)目一上，你那書店怕是要被擠爆了！”
“是吧是吧！我也覺得像做夢一樣！”蘇晴的聲音興奮得發(fā)顫，“聽說這次選人側(cè)重各行各業(yè)的優(yōu)秀素人，不完全看明星流量，我感覺機會難得就試了試，沒想到真中了！節(jié)目組說男嘉賓們都住在市中心一個超隱秘的頂級公寓里進行封閉錄制，安保超嚴的……”
她話鋒一轉(zhuǎn)，語氣帶上點撒嬌般的親昵和好奇，“誒，奈奈，我記得你前幾天說換新工作了？好像也是在一個很高端的公寓項目？該不會……這么巧吧？你有沒有什么內(nèi)部消息能悄悄透露點給我呀？比如……男嘉賓們私下好不好相處？”
佴梓筠的心跳猛地一滯！
隱秘的頂級公寓？封閉錄制？蘇晴的描述精準指向“星月灣”！而佴梓筠入職葉氏公寓管理員的事，只在最簡略地跟她說“找了個高端物業(yè)后勤的工作”，從未提過項目名稱、地點，更沒提過與戀綜有關(guān)！
一股微妙的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她怎么會把這兩件事聯(lián)系到一起？還問得如此……順理成章？是有人暗示了她什么？還是她真的只是隨口一猜？
佴梓筠握著手機，指尖有些發(fā)涼，但語氣卻立刻切換到無奈又帶點小抱怨的模式：“哎呀晴姐，你就別打趣我啦！什么頂級公寓啊，我就是在個普通高檔小區(qū)物業(yè)打打雜，幫業(yè)主收收快遞處理下報修，離那些光鮮亮麗的節(jié)目組十萬八千里呢！男嘉賓？我連個影子都摸不著！倒是你……”
佴梓筠迅速把話題焦點拉回她身上，語氣充滿期待，“馬上就是大明星了！快說說，節(jié)目組有沒有給你透露點男嘉賓的小道消息？有沒有帥到慘絕人寰的？”
電話那頭，蘇晴似乎輕笑了一聲，帶著點“就知道你會這么說”的了然，隨即又興致勃勃地分享起節(jié)目組的初步安排和她的期待，仿佛剛才那個精準的聯(lián)想和試探，真的只是一個閨蜜間無心的玩笑和好奇。
佴梓筠附和著，笑著，心卻像被浸在冰水里，一點點下沉。
學姐的興奮和分享欲不似作偽，為她高興也是真心。但那個過于“巧合”的聯(lián)想和親昵的試探……像一根細小的刺，扎進了信任的泡沫里。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任何一絲不尋常的信息流動，都讓佴梓筠本能地豎起警戒的天線。
掛斷電話，大廳里死寂一片。佴梓筠看著外賣APP上那杯三倍濃縮的冰美式圖片，手指懸在“下單”按鈕上，卻遲遲按不下去。
咖啡因的苦澀，恐怕也壓不住此刻心底翻涌的復雜滋味了。這棟華麗公寓的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得多。新的一天，新的“地獄”副本，加載的不僅僅是咖啡因，還有一份沉甸甸的、名為“人心”的未知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