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硯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輛顛簸的馬車里，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被妥善處理過，敷著帶著清香的藥膏。楚清晏趴在他的手邊睡著了，眼下的青黑說明她守了很久。
“醒了？”秦峰的聲音從車外傳來，他掀起車簾，臉上帶著疲憊的笑，“我們快到雁門關(guān)了。青霓道長說，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p>
凌硯坐起身，胸口還有些發(fā)悶?！俺宜懒耍俊?/p>
“死了。”秦峰的聲音沉了些，“暗河的閘門最后還是被怨靈撞開了道縫，跑出來不少冰尸，好在青霓道長用玄清教的符咒暫時鎮(zhèn)壓了。洛陽城那邊……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了?！?/p>
凌硯摸了摸腰間，玉佩還在，木牌也在。他想起楚烈被冰尸撕碎的樣子，心里沒有復仇的快意，只有空蕩蕩的疲憊。
“青霓呢？”
“在前面帶路呢?！鼻胤逯噶酥盖胺降鸟R車，“她說要在雁門關(guān)等一個人，那人能告訴我們更多關(guān)于九鼎和怨靈的事?！?/p>
馬車駛?cè)胙汩T關(guān)時，凌硯才真正體會到“安全”是什么感覺。城墻上的士兵舉著長矛，蠻族的白鹿部族人牽著馬走過街道，孩子們在雪地里追逐，雖然臉上帶著對戰(zhàn)爭的警惕，卻有生氣，不是洛陽城那種死寂的繁華。
阿古拉早已在城門口等著，看到凌硯，這個高大的蠻族漢子竟紅了眼眶，用不太熟練的中原話喊：“凌……凌公子！”
“兄弟。”凌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忍住笑了。他認識阿古拉三年多了，雖然兩人是敵對陣營，卻十分相處得來，在他們眼里，什么種姓之分都是放屁，他們有著共同的理想，便是那“人蠻共存”，便是那天下大同。
青霓的馬車停在玄清教在雁門關(guān)的分觀前，觀門緊閉，門口站著個穿月白道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眼神卻如深潭，正是玄清教的當代掌門，玄真子。
“凌公子，楚姑娘。”玄真拱手，聲音平和，“貧道等你們很久了?！?/p>
他引著眾人走進觀內(nèi)，穿過香火繚繞的大殿，來到后院的煉丹房。房中央的石臺上，放著個青銅鼎，巴掌大小，卻透著股莫名的威壓。
“這是九鼎的仿制品?！毙嬷钢《Γ罢嬲木哦υ缫哑扑?，碎片散落，其中一枚就藏在北境最深的凍土下，被暗河環(huán)繞。”
他從鼎下取出卷泛黃的絹布，上面用朱砂畫著九鼎的分布圖，每個鼎的位置都標著對應(yīng)的怨靈屬性?！吧瞎糯笥碇嗡退懒颂嗳?，那些怨氣聚成怨靈，大禹鑄九鼎鎮(zhèn)壓，約定每百年需加固封印?？蓺v代都有人偷鑿鼎身，取走了里面的‘龍氣’，導致封印逐漸松動……”
“所以，‘水眼’的怨靈，是治水時的冤魂？”楚清晏的聲音發(fā)顫。
“是，也不是。”玄真的目光落在凌硯身上，“它們還是‘守鼎人’的執(zhí)念。那些世代守護九鼎的人，死后魂魄不散，與怨靈糾纏在一起，成了現(xiàn)在的冰尸?！?/p>
凌硯突然明白過來：“青霓說的‘執(zhí)棋者’，是你們玄清教？”
玄真沒否認，只是嘆了口氣：“我們是守護者，也是監(jiān)視者，但是不是執(zhí)棋者，我也不知道。楚烈以為自己在布局，其實有一些是我們故意讓他找到些‘線索’，逼他提前動手——與其等封印徹底失效，不如主動引怨靈出來，再想辦法加固。”
他看向凌硯和楚清晏：“現(xiàn)在，加固封印的重任，落在你們身上了。凌公子身負天道大任，你與九鼎的糾纏，究竟是福還是禍，是緣還是孽，只有你自己來選擇，不過，為了天下蒼生，還是希望你能以加固封印，鎮(zhèn)壓怨靈?！?/p>
凌硯看著石臺上的小鼎，又看了看楚清晏，她的眼神里沒有猶豫，只有堅定。
“好?！绷璩廃c頭，握住了楚清晏的手，她的手很涼，卻在微微顫抖，“什么時候開始？”
“等雪化了吧。”玄真望著窗外的雪，“凍土松動的時候，正是怨靈最弱的時候。在那之前，你們要學會控制自己的力量——這，就是你們接下來的征途?！?/p>
雁門關(guān)的雪還在下，但觀內(nèi)的爐火很旺，映著石臺上那尊小鼎，鼎身的紋路在火光中流轉(zhuǎn)，像極了暗河里涌動的怨靈，也像極了未卜的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