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珠還未散去，趙府的校場上已經(jīng)響起了整齊的呼喝聲。
趙云站在隊列中，額頭上的汗珠在朝陽下閃閃發(fā)亮。經(jīng)過幾日的調(diào)養(yǎng)，她終于擺脫了不適，重新回到了校場的隊伍之中。
“槍乃百兵之王，講究的是腰馬合一，以巧破敵！”
童淵負手而立，目光如炬地掃過在場每一個年輕人，用中氣十足的嗓音指點著眾人，卻又時不時偷偷瞄向趙云的方向。
他這兩天似乎都會留在趙安府上，幫趙安操練子弟。
“槍法萬般變化，終不離‘攔、拿、扎、刺、撻、抨’六字訣，”他忽然握槍轉身，槍尖在空中劃出半弧，“你們且看好了——”
銀槍破空聲驚起檐下麻雀。十余名少年不約而同屏住呼吸，卻見槍尖在即將觸地時陡然上挑，仿佛鳳凰振翅。
十余名趙家子弟看得目不轉睛，連呼吸都屏住了。
“呵呵，槍如游龍，意隨心動?！蓖瘻Y收勢站定，一只手輕輕捋起了自己那花白的胡子。
“不過說一千道一萬，也不如親身體驗來得實在。來，你們兩兩一組，互相切磋，切記點到為止！”
那些少年們等的便是這句話，立刻興奮地兩兩結組，擺開架勢開始切磋起來。
夏侯蘭也大步走到趙云面前，咧嘴一笑：“云弟，咱倆比劃比劃？”
趙云點點頭，心中卻有些忐忑。
夏侯蘭比她年長一兩歲，體格健壯，在趙家子弟中已是佼佼者。而她不僅身體剛剛恢復，力量上也處于劣勢，更是沒有任何對練的經(jīng)驗。
這樣的她，真的能與夏侯蘭一較高下嗎？
雖說兩世為人，不過現(xiàn)在的趙云，也只是個缺乏自信心的孩子罷了。
兩人拉開架勢，木槍在空中相碰，發(fā)出清脆的“啪”聲。
“云弟，小心了！”夏侯蘭大喝一聲，木槍槍頭如閃電般直刺趙云胸口。
趙云倉促間側身閃避，卻因力量不足，被震得連退數(shù)步。夏侯蘭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攻勢更加凌厲。
“云弟，你還得多練??！”夏侯蘭大笑著，槍桿橫掃，意圖以蠻力將趙云擊倒。
趙云咬緊牙關，她知道倘若比力氣，自己必敗無疑。不過夏侯蘭的攻勢雖然猛烈，但越發(fā)力大勢沉的攻擊，破綻也就越大——
不能硬拼，必須智取。
就在夏侯蘭的槍桿即將掃中她腰際的瞬間，她突然矮身一滾，槍尖點地借力，整個人如游魚般從夏侯蘭腋下穿過。
“咦？”夏侯蘭一愣，轉身時卻發(fā)現(xiàn)趙云的槍尖已經(jīng)抵在了他的后心。
校場上響起了一片叫好聲，童淵也是不住地點頭。
好個靈巧的身法！竟能避實擊虛，以弱勝強，看來趙安之前所言不虛，蕓兒當真是個天賦異稟的可造之材。
“不算不算！”被趙云降了一軍的夏侯蘭漲紅了臉，“剛才是我大意了！再來！”
童淵瞇起眼睛，沒有阻止。他想看看這個女娃到底有多少潛力。
第二輪開始，夏侯蘭明顯認真了許多。他不再輕敵，每一槍都勢大力沉，卻又兼顧自身。就連趙云一時間也找不到突破口，被逼的連連后退。
“云弟，當心了！”只聽一聲低喝，夏侯蘭一槍劈下。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趙云這把必敗無疑時，她突然松開了左手，右手持槍如靈蛇般順著夏侯蘭的槍桿滑下，直取其手腕。
夏侯蘭驚呼一聲，急忙撤槍回防。趙云卻已變招，槍尖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從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向夏侯蘭的咽喉，在距離皮膚僅一寸處穩(wěn)穩(wěn)停住。
全場鴉雀無聲。
童淵的瞳孔微微收縮。這一招看似簡單，實則暗含“百鳥朝鳳槍”中最基礎的一式——“鳳點頭”的精髓。
除了那倆徒弟，他從未教過別人，這丫頭是怎么使出來的？
“我……我輸了?！毕暮钐m難以置信地看著咽喉前的槍尖，頹然放下武器。
趙云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收槍行禮：“蘭兄承讓了?！?/p>
童淵走上前來，目光復雜地看著趙云：“小子，剛才那招，你是從哪學的？”
趙云一愣，隨即有些慌亂：“回前輩，弟子……弟子只是情急之下胡亂使出的，并非有意偷學?！?/p>
“不錯，不錯～”
童淵笑呵呵地摸了摸她的頭，突然轉身對眾人道：“今日到此為止，都散了吧。云兒，你且留下?！?/p>
“前輩……？”趙云剛要開口，卻被童淵抬手制止。
“隨我來?！蓖瘻Y簡短地說完，轉身走向校場角落的兵器架。
趙云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她還以為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對，惹得這位前輩不高興了。
她正胡思亂想著，卻見童淵從兵器架上取下一桿真正的鐵槍，遞到趙云面前：“試試這個?！?/p>
趙云雙手接過，差點被那重量壓得一個踉蹌。這桿鐵槍比木槍重了數(shù)倍不止，她的手臂瞬間酸麻不已。但趙云咬了咬牙，強行穩(wěn)住身形，雙手握緊槍桿，緩緩將槍舉起。
童淵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她也深吸一口氣，回憶起耍槍的動作，緩緩起勢。
第一式，第二式，第三式……鐵槍舞起來起初十分艱難，每一個動作都顯得笨拙而遲緩。但隨著趙云不斷調(diào)整呼吸，逐漸適應了鐵槍的重量，動作也越發(fā)流暢起來。
童淵站在一旁，臉上的表情從嚴肅逐漸變?yōu)轶@訝，最后化為欣慰。當趙云完成最后一式時，老人忍不住拍手稱贊：“好！”
趙云收勢而立，胸口微微起伏，臉上因運動而泛起紅暈。她看向童淵，眼中滿是期待：“前輩，我……”
“別說話?！蓖瘻Y打斷她，從懷中掏出一塊汗巾遞過去，“擦擦汗?！?/p>
趙云接過汗巾，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汗流浹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額頭和脖頸。
童淵點點頭，盯著趙云，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十一二歲的孩童能舉起鐵槍本就實屬不易，這丫頭居然能舞動起來，而且越舞越順……
他一生收徒無數(shù)，卻從未見過如此天賦之人。更讓他糾結的是，對方竟是個女娃。
“李彥那老小子收了個徒弟就得意忘形……”童淵暗自思忖，“若是讓他知道我發(fā)現(xiàn)了個比他那徒弟還厲害的女娃……呵！”
想到這里，他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仍跪在原地的趙云。
罷了罷了，管他是男是女，這么好的苗子不教，難道帶到棺材里去？
童淵搖搖頭，心底終于下定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