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盞茶的功夫,足矣?!?/p>
蕭玨那懶洋洋卻又石破天驚的話語,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整個萬壽宮!
短暫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嘯般的嘩然!
九皇子?
蕭玨?
那個窩囊廢?
他剛才說什么?
半盞茶?
解開這連文華閣大學士、二皇子都束手無策的九幽連環(huán)鎖?
他瘋了不成?!
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那個剛剛站起身的身影,充滿了難以置信、鄙夷、嘲諷,甚至還有一絲憐憫。
這廢物,是想在死前最后博一次關注嗎?
“蕭玨!你發(fā)什么瘋!給我坐下!”
林晚衣最先反應過來,俏臉瞬間煞白,她幾乎是撲上去,用盡全身力氣狠狠拽住蕭玨的胳膊往下拖。
壓低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羞恥而顫抖: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那是天神之鎖!
連赫連鐵樹自己都解不開!
你想死也別拉著所有人一起丟臉!”
這個混蛋!剛才裝死,現(xiàn)在又跳出來找死!還是在如此關乎國體的場合!
她恨不得當場掐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九弟!休得胡言亂語!”
三皇子霍然起身,臉色鐵青,厲聲呵斥:“此乃國事,關乎我大胤國體尊嚴!
豈容你在此信口雌黃,嘩眾取寵?!
還不速速退下!” 他心中同樣驚怒交加,只覺蕭玨此舉將皇室顏面都丟盡了。
威武侯,蕭熾的鐵桿心腹,此刻更是陰惻惻地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角落:“九殿下,陛下面前,西戎使團在側,您這一句‘半盞茶’,可是當著天下人面立下的軍令狀!
若不能兌現(xiàn),便是欺君罔上,戲弄邦交!此等大罪,縱使皇子之尊,恐怕也難逃國法嚴懲!”
“侯爺所言極是!” 蕭熾的聲音適時響起,帶著一種虛偽的痛心和惋惜,他搖頭嘆息,目光卻充滿了惡毒的興奮:
“九弟啊九弟,父皇方才已經(jīng)給了你臺階下,你為何還要如此不知進退?
非要將自己逼上絕路?二哥我……想保你都保不住了??!”
他心中狂喜幾乎要溢出來:天助我也!這蠢貨自己跳進火坑,省了他多少手腳!
“二哥,你又冤枉我?!?/p>
蕭玨臉上依舊掛著那副“憨厚”的無辜表情,仿佛聽不懂眾人話中的刀鋒,“我若能解開,何來欺君?何來戲弄?”
“就憑你?!” 蕭熾嗤笑出聲,毫不掩飾眼中的輕蔑,“此鎖玄奧,滿朝文武皆束手無策!
你一個連《千字文》都背不全的……憑什么?憑你異想天開嗎?”
“當眾欺君,罪不容誅!”
“九殿下,莫要自誤啊!”
“快向陛下請罪吧!”
二皇子一黨的官員紛紛鼓噪起來,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
其他皇子派系的人也大多搖頭嘆息,或是幸災樂禍,沒人相信蕭玨能創(chuàng)造奇跡。
“夠了!” 景帝一聲斷喝,如同驚雷炸響,壓下了所有的喧囂。
他目光如寒冰利刃,死死釘在蕭玨臉上,胸膛劇烈起伏,顯然已是怒極:“蕭玨!朕最后說一次,給朕坐下!
再敢胡言,定治你欺君之罪!” 他這是在給蕭玨最后的機會,也是在維護皇家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體面。
“父皇,” 蕭玨卻仿佛沒感受到那滔天的帝王之怒,他微微躬身,聲音平靜得可怕。
“兒臣并非胡言。此鎖看似繁復,實則有其規(guī)律。只需找準關鍵節(jié)點,解開九環(huán),不過探囊取物?!?/p>
“探囊取物?哈哈哈!”
一直冷眼旁觀的赫連鐵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笑聲中充滿了極致的嘲諷和鄙夷,“大胤九皇子,本國師今日算是開了眼界!
好一個‘探囊取物’!看來貴國朝堂之上,不僅無人能解此鎖,更盛產(chǎn)信口開河、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真是令本國師大開眼界!”
赫連鐵樹的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大胤臣子的臉上。
眾人羞憤欲絕,看向蕭玨的目光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都是這個廢物,讓大胤在西戎蠻夷面前徹底顏面掃地!
林晚衣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拽著蕭玨胳膊的手無力地滑落。
完了,一切都完了。這混蛋,死定了。
蕭玨對周遭的惡意和嘲諷恍若未聞,他抬眼,目光精準地投向狂笑不止的赫連鐵樹,嘴角勾起一抹奇異的弧度:“國師,你就這么篤定本皇子解不開?”
“當然!” 赫連鐵樹笑聲驟停,眼神如同毒蛇般陰冷篤定,“此鎖乃天神所賜,蘊含天地至理!
本國師窮盡心血鉆研,至今也無法在半盞茶內(nèi)解開九環(huán)!
就憑你?一個乳臭未干、聲名狼藉的皇子?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他刻意強調(diào)了“聲名狼藉”,極盡羞辱之能事。
“哦?連國師自己都做不到?”
蕭玨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那驚訝迅速轉化為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那正好!國師,敢不敢跟本皇子打個賭?”
“打賭?” 赫連鐵樹瞇起眼睛,如同看到獵物落入陷阱的獵人,“九皇子想賭什么?”
“蕭玨!” 景帝的怒吼再次響起,他猛地站起,眼中殺機畢露,“來人!將這逆子給朕拖下去!” 他絕不能讓這逆子再以國事為賭注!
“且慢!” 赫連鐵樹立刻抬手阻止,聲音洪亮,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大胤皇帝陛下!‘君無戲言’乃貴國古訓!
九殿下貴為皇子,金口玉言既出,豈能如同兒戲般收回?
況且,當著我國使團之面,陛下若強行阻止,豈非坐實了貴國皇子信口開河、貴國朝堂毫無信義可言?” 他死死扣住了“君無戲言”和“邦交信義”兩頂大帽子。
景帝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赫連鐵樹的話,字字誅心!他死死盯著赫連鐵樹,又狠狠剜了一眼蕭玨,最終從牙縫里擠出一句:“逆子!你若再敢胡言亂語,朕親手剮了你!”
他頹然揮手,斥退了沖上前的侍衛(wèi),心中一片冰涼,已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多謝父皇成全?!?蕭玨仿佛沒聽出景帝話中的森然殺意。
甚至還“憨厚”地笑了笑,然后轉向赫連鐵樹,朗聲道:
“賭約很簡單:我若不能在半盞茶內(nèi)解開此鎖,今日,西戎使團無需向我父皇行任何禮節(jié)!”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這賭注,看似只是禮節(jié),實則等同于再次踐踏大胤國威!景帝氣得渾身發(fā)抖,手指緊緊摳住龍椅扶手,指節(jié)發(fā)白。
“哈哈哈!好!痛快!” 赫連鐵樹撫掌大笑,仿佛已經(jīng)勝券在握,“本國師替使團上下,多謝九殿下慷慨了!
這禮,我們看來是行不了了!” 西戎使團眾人也發(fā)出一陣哄笑,充滿了輕蔑。
“國師別急,我還沒說完?!?蕭玨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淬了寒冰,“但若我解開了……”
他目光如電,直刺赫連鐵樹眼底,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吐出:
“西戎使團,必須依照我大胤覲見天子的最高禮儀——三跪九叩!并且……”
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拔高,響徹大殿:
“歸還五年前,你們從大胤手中奪去的鐵壁城以北三處關隘!”
“歸還關隘?!”
“他…他竟敢賭這個?!”
“瘋了!徹底瘋了!”
整個大殿如同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被蕭玨這膽大包天的賭注驚呆了!
鐵壁城三關!那是大胤北疆的咽喉,是五年前血戰(zhàn)割讓的奇恥大辱!是多少將士心中無法愈合的傷疤!
赫連鐵樹的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烏云。
他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蕭玨,仿佛要將他看穿。
數(shù)息之后,他緩緩搖頭,聲音帶著不容商榷的冰冷:“九殿下好大的胃口!行禮之約,本國師可代使團應下!但歸還國土……此乃國之根本,非使臣所能決斷!此賭注,恕本國師無法應承!”
“哦?” 蕭玨臉上露出一絲“遺憾”,隨即又化作一種近乎瘋狂的決絕,“國師是怕了?對自己口中這‘天神之鎖’沒信心?還是覺得……本皇子這顆人頭,不值得你西戎三座關隘?”
他頓了頓,在所有人驚駭?shù)哪抗庵?,緩緩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脖頸,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股玉石俱焚的慘烈:
“那好!本皇子再加一注!”
“若我解不開此鎖,不僅使團無需行禮,我蕭玨…”
“項上人頭,雙手奉上!任由國師處置!帶回西戎懸于轅門示眾亦可!”
“國師,現(xiàn)在……你敢不敢賭?!”
轟——!
蕭玨的話,如同九天驚雷,在死寂的萬壽宮中轟然炸響!
以命為注!賭西戎一跪,賭故土回歸!
這已不是狂妄,這是徹底的瘋狂!是孤注一擲的豪賭!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林晚衣驚恐地捂住了嘴,美眸圓睜,難以置信地看著蕭玨那決絕的背影。
景帝瞳孔驟縮,身體微微前傾,死死盯著自己這個“窩囊”的兒子。
蕭熾臉上的幸災樂禍僵住了,隨即化為更深的嫉恨和一絲隱隱的不安。
群臣更是被這驚天的賭注震得魂飛魄散!
赫連鐵樹臉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幾下。
歸還關隘,他絕無權限。但……大胤九皇子的人頭!
而且是當著大胤皇帝和滿朝文武的面,由他親手贏下,帶回西戎懸于國門!
這是何等巨大的功勛!何等極致的羞辱!
這誘惑,足以讓任何一位西戎權貴瘋狂!
他眼中精光爆閃,貪婪、興奮、算計的光芒交替閃爍。
他死死盯著蕭玨,仿佛在確認對方是否真的失心瘋。
最終,那貪婪和羞辱大胤的渴望壓倒了最后一絲疑慮。
“好?。 ?赫連鐵樹猛地踏前一步,聲音洪亮如雷,帶著嗜血的興奮,“九皇子果然夠膽!此賭,本國師接了!
你的人頭,本國師要定了!他日懸于我西戎王庭金帳之外,必讓大胤子民世世代代銘記今日之辱!”
他大手一揮,指向殿中香案:“燃香!半盞茶為限!”
隨即,他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纏繞著蕭玨:“九殿下,請吧!本國師倒要看看,你如何在這半盞茶內(nèi),解開這‘天神之鎖’!若解不開……你的人頭,便是我的戰(zhàn)利品!”
賭約成立!生死一瞬!
整個萬壽宮的氣氛凝固到了冰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冰冷的九幽連環(huán)鎖和走向它的蕭玨身上。
時間,仿佛隨著那裊裊升起的香火,開始無聲地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