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瑟拉峰的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雷恩瞇起眼睛，透過飄舞的雪花望向那幾乎垂直的冰壁。他們已經(jīng)攀登了整整五天，每個人的臉上都結(jié)了一層薄霜，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jié)成冰晶。
"我恨雪山。"艾莉西亞咬牙切齒地說，纖細的手指已經(jīng)凍得發(fā)紅，卻依然穩(wěn)穩(wěn)地握著登山鎬。這位敏捷的射手此刻裹得像只熊，只露出一雙充滿怨念的眼睛。"我恨寒冷，恨冰雪，恨——"
"我們知道了，你恨一切與舒適溫暖無關(guān)的東西。"莉娜打斷她，法師的紅發(fā)在白雪映襯下如同跳動的火焰。她看起來比其他人都要適應(yīng)這種環(huán)境，周身環(huán)繞著一層幾乎不可見的熱氣屏障。"但抱怨不會讓我們爬得更快。"
雷恩用戴著厚手套的手拍了拍冰壁，測試其堅固程度。"最后一段了。加里克，固定繩索。"
如山般魁梧的衛(wèi)士沉默地點點頭，從背包中取出特制的冰錐。他的巨盾此刻綁在背后，像個巨大的龜殼。盡管環(huán)境惡劣，加里克的動作依然穩(wěn)健有力，幾下就將冰錐深深釘入冰層。
德魯克牧師喘著粗氣，嘴唇因為高海拔而有些發(fā)紫。"山頂?shù)纳駨R...據(jù)說只有純凈之心才能找到入口。"
"又是這套說辭。"莉娜翻了個白眼，"上次在古城也是'純凈之心'，結(jié)果我們差點被骷髏大軍淹沒。"
雷恩拽了拽固定好的繩索，確認它能承受重量。"這次不一樣。根據(jù)記載，卡瑟拉神廟會測試每個訪客的意志。"他轉(zhuǎn)向莉娜，灰藍色的眼睛里帶著少有的嚴肅。"特別是法師。傳說這里對魔法有...特殊反應(yīng)。"
莉娜挑了挑眉毛："你是擔(dān)心我會惹麻煩？"
"我只是說，小心使用魔法。這里的元素力量可能不穩(wěn)定。"
"多謝關(guān)心，隊長大人。"莉娜的語氣帶著慣常的諷刺，但眼神卻柔和了些，"不過我想我能照顧好自己。"
雷恩還想說什么，但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fēng)打斷了他的話。暴風(fēng)雪正在迅速逼近，能見度在幾秒鐘內(nèi)降到幾乎為零。
"快走！"雷恩大喊，"在暴風(fēng)雪完全到來前到達山頂！"
隊伍開始最后的攀登。雷恩打頭，加里克斷后，中間是德魯克、艾莉西亞和莉娜。冰壁幾乎垂直，每上升一米都需要極大的體力和毅力。寒風(fēng)呼嘯著，像是無形的巨手試圖將他們扯下山崖。
就在他們距離山頂還有約二十米時，災(zāi)難發(fā)生了。
一聲尖銳的碎裂聲從上方傳來。雷恩抬頭，看到一大片冰層正從山體剝離，朝他們砸來！
"冰崩！貼緊山壁！"他大吼道。
但莉娜的反應(yīng)更快。她一只手抓住繩索，另一只手已經(jīng)舉起法杖。"Pyrax Ignis!"一道熾熱的火柱從法杖頂端噴涌而出，迎向墜落的冰塊。
火焰與冰相撞，產(chǎn)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冰塊被炸成無數(shù)碎片，但高溫也融化了周圍的冰層。繩索固定的冰錐開始松動！
"莉娜，停下！"雷恩喊道，"你在破壞我們的固定點！"
法師似乎沒有聽見，或者根本不在乎。她的眼睛完全變成了火焰的顏色，更多的魔法能量從她體內(nèi)涌出?；鹧嫘纬闪艘粭l旋轉(zhuǎn)的火龍卷，將墜冰全部蒸發(fā)，但同時也使整面冰壁開始融化。
"她在失控！"德魯克驚恐地說，"這里的魔法能量太強了！"
雷恩沒有猶豫。他松開一只手，冒險向莉娜蕩去。就在他即將抓住她的瞬間，主固定點徹底松脫，整支隊伍開始墜落！
千鈞一發(fā)之際，加里克將他的巨盾狠狠插入冰壁。金屬與冰摩擦發(fā)出刺耳的尖嘯，但下墜的速度確實減緩了。艾莉西亞迅速射出幾支帶有繩索的箭，釘入尚完好的冰層。德魯克則開始吟唱神圣咒語，一道金光籠罩了所有人，減輕了沖擊力。
雷恩趁機一把抱住莉娜，將她緊壓在冰壁上，同時用另一只手死死抓住艾莉西亞的繩索。莉娜的法杖脫手墜落，她的魔法終于停止，但人也陷入了昏迷。
"抓緊了！"雷恩咬牙喊道，感到手臂肌肉因過度用力而顫抖。加里克的盾牌最終停在了一處突出的巖架上，隊伍暫時脫離了危險。
暴風(fēng)雪徹底降臨了。
"必須找個避風(fēng)處！"艾莉西亞喊道，聲音幾乎被風(fēng)聲淹沒。
德魯克指向不遠處的一個黑點："那里！是個洞穴！"
在幾乎不可能的條件下，隊伍艱難地移動到了那個狹小的洞穴。里面勉強能容納五人，但至少擋住了肆虐的風(fēng)雪。加里克用盾牌堵住了大部分洞口，只留下一條縫隙通風(fēng)。
雷恩小心翼翼地將莉娜放在地上。法師的臉色慘白，嘴唇發(fā)青，呼吸微弱得幾乎察覺不到。
"魔力透支。"德魯克檢查后說，"她釋放了遠超自身承受能力的魔法。加上嚴寒..."他搖搖頭，"情況不妙。"
雷恩脫下自己的毛皮外套裹住莉娜，然后開始揉搓她冰冷的手腳。"生火。必須讓她暖和起來。"
"在這種海拔點火幾乎不可能。"艾莉西亞說，"而且我們的大部分裝備都掉下去了。"
德魯克嘗試了幾次神圣治愈術(shù)，但收效甚微。"這不是普通傷病，魔法反噬需要時間恢復(fù)。"
雷恩看著莉娜越來越弱的呼吸，做出了決定。他解開自己的襯衣，將莉娜冰冷的身體緊緊抱在懷中，用體溫為她取暖。
艾莉西亞瞪大眼睛："隊長，你這是在——"
"救人。"雷恩打斷她，聲音不容置疑，"加里克，德魯克，你們也靠過來。用我們的體溫保護她。"
壯碩的衛(wèi)士點點頭，立刻照做。德魯克也明白了雷恩的意圖，開始吟唱一種維持生命的禱文。艾莉西亞猶豫了一下，最終也加入了這個人肉保溫團。
洞穴外，暴風(fēng)雪怒吼著，仿佛要將整座山峰撕裂。洞內(nèi)，五人緊緊依偎在一起，用最原始的方式對抗死亡。
雷恩能感覺到莉娜的心跳，微弱但頑強。她的紅發(fā)散落在他的胸膛上，像一簇不肯熄滅的火焰。不知為何，這讓他想起了十年前那個被魔王摧毀的村莊，那些他沒能救下的人。
"這次不一樣。"他低聲說，不知道是對莉娜，還是對自己，"我不會再失敗了。"
夜晚漫長而殘酷。好幾次，莉娜的呼吸幾乎停止，是德魯克的祈禱和雷恩堅定的擁抱將她從死亡邊緣拉回。當黎明的第一縷光線透過縫隙照進洞穴時，暴風(fēng)雪終于停了。
莉娜的睫毛顫動了幾下，然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歡...迎回來，火花。"雷恩說，聲音因疲憊而嘶啞。他整夜沒合眼，眼眶深陷，嘴唇干裂。
莉娜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雷恩裸露的胸膛上。她的臉瞬間紅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這次沒有尖刻的嘲諷。"我...失控了，是嗎？"
艾莉西亞哼了一聲："你差點把我們?nèi)臼烊缓髢龀杀鳌?
"艾莉。"雷恩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轉(zhuǎn)向莉娜，"你救了我們的命。但也差點搭上自己的。"
莉娜試圖坐起來，但立刻因虛弱而倒下。雷恩扶住她，小心地幫她穿上自己的外套。"慢點。你的魔力還沒恢復(fù)。"
"謝謝。"莉娜輕聲說，這是她第一次真誠地向雷恩道謝，"不只是為了這個。為了...一切。"
雷恩只是點點頭，但嘴角微微上揚。"能走嗎？我們離山頂不遠了。"
加里克已經(jīng)收拾好裝備，他的巨盾再次背在身后。"天氣窗口不會持續(xù)太久。必須抓緊時間。"
隊伍整頓完畢，繼續(xù)最后的攀登。莉娜雖然虛弱，但拒絕被背著走。她拄著一根臨時找來的木棍，咬牙堅持每一步。雷恩走在她身邊，隨時準備扶住她，但刻意保持著一點距離，給她留出自尊的空間。
終于，他們登上了卡瑟拉峰的頂端。出乎意料的是，這里沒有積雪，而是一個被環(huán)形山壁包圍的平坦區(qū)域。中央矗立著一座小巧的白色神廟，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仿佛由冰晶雕琢而成。
"卡瑟拉神廟。"德魯克敬畏地說，"據(jù)說只有心靈純凈者才能看見它。"
"那我一定是眼花了。"艾莉西亞嘀咕道，但眼中也閃爍著驚嘆。
神廟入口沒有任何裝飾，只有一扇簡樸的白色大門。當雷恩伸手觸碰時，門無聲地滑開了。
內(nèi)部是一個圓形大廳，中央懸浮著與莫爾丹古城相似的水晶碎片。但這次，水晶周圍環(huán)繞著五座雕像——戰(zhàn)士、法師、射手、牧師和衛(wèi)士，每一座都栩栩如生。
"這...就是我們？"艾莉西亞驚訝地指著那些雕像。
德魯克走向前："不是我們，而是所有可能的我們。卡瑟拉神廟會映照來訪者的靈魂。"
莉娜已經(jīng)恢復(fù)了一些力氣，她好奇地觀察著法師雕像。"看這些符文...是古代魔法語言。"她伸出手，但在觸碰前猶豫了，看向雷恩。"這次我會小心。"
雷恩點頭同意。莉娜輕輕將手指放在雕像上，立刻有一道光流從雕像流向她。法師倒吸一口氣，但沒有退縮。當光芒消失時，中央的水晶碎片亮了起來。
"鮮血將染紅雪地，"莉娜讀出水晶中的文字，聲音因預(yù)言的重量而低沉，"當勇士直面內(nèi)心最深處的恐懼，真實之門才會開啟。"
一陣寒意掠過雷恩的脊背，與寒冷無關(guān)。"又是這種模糊的警告。"
"至少我們拿到了第二塊碎片。"艾莉西亞試圖讓氣氛輕松些，"而且沒人變成青蛙。"
德魯克正在研究那些雕像："這些不僅僅是裝飾...它們是試煉。要獲得完整的預(yù)言，我們必須每個人都通過自己的考驗。"
加里克第一次顯得不安："什么...樣的考驗？"
"內(nèi)心的恐懼。"莉娜說，眼睛仍盯著水晶，"神廟會強迫我們面對最害怕的事物。"
雷恩握緊了劍柄。十年前那個血與火的夜晚又浮現(xiàn)在眼前——村莊在燃燒，親人的慘叫，還有那雙從黑暗中注視著他的紅色眼睛...
"那就來吧。"他聲音沙啞地說，"我們沒有無限的時間。魔王不會等我們準備好才行動。"
莉娜敏銳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但沒有說破。她只是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臂，一個簡單卻充滿理解的 gesture。"誰先來？"
"我。"雷恩走向戰(zhàn)士雕像，"作為隊長，我應(yīng)該帶頭。"
當他觸碰雕像時，整個大廳突然消失了。雷恩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個熟悉的小村莊里——他的家鄉(xiāng)，但卻是十年前那個毀滅之夜的樣子。
火焰吞噬著房屋，人們在尖叫奔逃。而在這一切的中心，站著一個黑色身影，頭上長著彎曲的角，眼睛如熔巖般血紅——魔王阿茲卡爾。
"不..."雷恩喃喃道，盡管知道這是幻象，心臟仍因恐懼而狂跳。這是他最深的夢魘，無數(shù)次將他從睡夢中驚醒的場景。
魔王轉(zhuǎn)向他，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啊，小鐵刃。你回來送死了？就像你的父母一樣？"
雷恩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十年來，他變得更強，學(xué)會了各種戰(zhàn)斗技巧，但此刻他感覺自己又變回了那個無助的少年。
"這只是幻象。"他對自己說，但聲音聽起來如此微弱。
魔王舉起手，一具具尸體從燃燒的房屋中飄出——雷恩的父母，童年的朋友，村里的長者。他們的眼睛空洞地睜著，似乎在質(zhì)問：為什么你還活著？為什么你沒保護我們？
雷恩跪倒在地，長劍從無力的手中滑落。所有的勇氣，所有的誓言，在這一刻都顯得如此可笑。他永遠無法戰(zhàn)勝這個惡魔。他注定要失敗，就像十年前一樣。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穿透了幻象。
"雷恩！"是莉娜的聲音，清晰而堅定，"記住你是誰！你不是那個孩子了！"
雷恩抬起頭。幻象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透過它，他隱約看到莉娜和其他隊友關(guān)切的臉。
力量重新流回他的四肢。他拾起劍，站了起來。"你不是真的。"他對魔王說，聲音不再顫抖，"而我真的會殺了你。為了他們。為了所有因你而死的人。"
幻象如玻璃般碎裂。雷恩發(fā)現(xiàn)自己又回到了神廟大廳，渾身被汗水浸透，但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堅定。
"通過考驗。"戰(zhàn)士雕像發(fā)出柔和的光芒。
莉娜第一個沖到他身邊。"你還好嗎？"她的關(guān)切如此明顯，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傲慢。
雷恩深吸一口氣，點點頭。"輪到你們了。"
接下來每個人都經(jīng)歷了各自的考驗。艾莉西亞面對的是被所有人拋棄的孤獨；加里克面對的是無法保護重要之人的無力；德魯克面對的是信仰的崩塌。而莉娜...她的考驗只有雷恩隱約猜到了——關(guān)于魔法失控造成無法挽回的災(zāi)難。
但每個人都戰(zhàn)勝了自己的恐懼。當最后一座雕像亮起時，五道光束匯聚到中央水晶上，第二塊預(yù)言碎片脫離了懸浮狀態(tài)，落入莉娜手中。
"我們做到了！"艾莉西亞歡呼道，但立刻被德魯克制止。
"安靜！神廟要沉睡了。"
確實，整個建筑開始微微震動，墻壁逐漸變得透明。
"快出去！"雷恩命令道，"在它消失前！"
隊伍剛剛沖出神廟，整個建筑就如海市蜃樓般消散在空氣中。山頂再次被白雪覆蓋，仿佛什么都沒存在過。
"現(xiàn)在怎么辦？"加里克問，調(diào)整著他巨盾的背帶。
雷恩看向遠方，地平線上已經(jīng)能看到下一站——風(fēng)暴谷的輪廓。"我們休息一晚，明天啟程前往風(fēng)暴谷。據(jù)說那里有第三塊預(yù)言碎片。"
莉娜走到他身邊，兩人一起望著遠方的風(fēng)景。夕陽將雪地染成金色，也在莉娜的紅發(fā)上跳動。
"謝謝你。"她突然說，"在山洞里...我聽到了你說的話。"
雷恩有些尷尬："我以為你昏迷了。"
"昏迷不等于聽不見。"莉娜微微一笑，"關(guān)于不會再失敗的那部分。"
雷恩沒有回答，只是輕輕碰了碰她的肩膀。兩人沉默地站著，看著太陽沉入遠方的群山之中。在他們身后，雪地上留下一串足跡，有些深，有些淺，但都堅定地指向同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