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血衣,提著他的頭顱回到七殺殿時,顧心兒正悠閑地修剪著一盆開得妖異的黑色蘭花。
她看到我,一點也不驚訝,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預料之中。
“回來了?”她放下手中的金剪刀,用一方絲帕,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比我預想的,要慢了一些?!?/p>
我將血衣的頭顱丟在地上,頭顱滾了幾圈,停在她的腳邊。那雙暗紅色的眼睛,依舊死不瞑目。
“幸不辱命?!蔽覇蜗ス虻?,聲音沙啞。
我傷得很重,全靠一股意志力撐著。
顧心兒瞥了一眼地上的頭顱,嘴角勾起一抹滿意的笑。“很好。從今天起,你就是師尊座下,新的大弟子?!?/p>
她走到我面前,遞給我一個白玉瓷瓶。“這是‘生肌續(xù)骨膏’,宗門圣藥。拿去療傷吧?!?/p>
“謝師姐?!?/p>
“不過……”她話鋒一轉(zhuǎn),蹲下身,與我平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殺了他?據(jù)我所知,血衣的《血神經(jīng)》已入化境,就算是我,要殺他,也得費一番手腳?!?/p>
我的心提了起來。
這是在試探我。
“是大師兄……他太大意了?!蔽业椭^,按照早就想好的說辭回答,“他想取我的心頭血,我趁他不備,用師姐賜的子劍,偷襲得手?!?/p>
“是嗎?”顧心兒輕笑一聲,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我胸口的傷疤,“小淵,你身上,有秘密呢。你的血,竟然能克制他的血神經(jīng)……真有意思?!?/p>
她的指尖冰涼,劃過我的皮膚,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師姐,我……”
“噓?!彼岩桓种肛Q在唇邊,“每個人都有秘密。我不在乎你以前是誰,我只在乎,你現(xiàn)在,以及未來,是不是……我的人?!?/p>
她的聲音充滿了曖昧和暗示。
我不敢接話,只能沉默。
“好了,下去療傷吧?!彼酒鹕?,恢復了那副慵懶的模樣,“三天后,來我的‘萬蠱窟’。我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p>
我躬身退下,逃也似的離開了七殺殿。
回到宗門分配給我的、原屬于血衣的洞府,我再也支撐不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昏死過去。
等我醒來,已經(jīng)是三天后。
全靠那瓶“生肌續(xù)骨膏”,我的傷勢才恢復了七七八八。只是,丹田里那股純陽正氣,也因為催動過度,變得微弱不堪。
我不敢再耽擱,立刻前往顧心兒所說的“萬蠱窟”。
萬蠱窟,是顧心兒的修煉之地,也是宗門里除了血魔崖之外,另一處讓人聞之色變的禁地。傳說里面有成千上萬種毒蟲蠱物,就算是長老級別的人物,也不敢輕易踏足。
我剛到洞口,就聞到一股奇特的、混雜著花香和腐臭的怪異氣味。
“進來吧,小淵,我等你好久了?!鳖櫺膬旱穆曇魪亩磧?nèi)傳來。
我走進去,里面的景象讓我頭皮發(fā)麻。
洞壁上,爬滿了五顏六色的毒蛇、蜈蚣、蝎子。地上,是密密麻麻的蠱蟲,蠕動著,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而顧心兒,就坐在這萬千毒物中央的一個石臺上。她今天穿著一身鮮紅的長裙,更襯得她肌膚勝雪,妖艷無雙。
“師姐?!蔽矣仓^皮走上前。
“過來?!彼艺辛苏惺帧?/p>
我走到她面前,她拉起我的手,放在她的掌心。
“小淵,你殺了血衣,就是我的人了。作為師姐,自然要給你一點見面禮。”她笑著說,然后,從她的袖口里,爬出了一只通體晶瑩剔-透,像蝴蝶一樣的蠱蟲。
那只蠱蟲,很漂亮,翅膀上帶著金色的斑點。
但看到它,我的臉色瞬間變了。
“同心蠱?”
這是典籍里記載的一種上古奇蠱。一旦種下,中蠱者便會與宿主心意相通,生死相連。只要宿主一個念頭,就能讓中蠱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更可怕的是,它能……窺探人心。
“師姐,你這是什么意思?”我的聲音有些發(fā)冷。
“別緊張。”顧心兒撫摸著那只蠱蟲,像在撫摸自己的情人,“這是我的本命蠱,叫‘蝶夢’。它很喜歡你呢,你看,它都等不及想進你身體里了。”
那只名為“蝶夢”的蠱蟲,扇動著翅膀,似乎真的想朝我飛來。
“我把它種在你心里,以后,我們就是最親密的人了。你的喜怒哀樂,我都能感同身受。你忠不忠誠,我一看便知?!彼粗遥v如花,“你說,好不好?”
這哪里是禮物,這分明是最惡毒的枷鎖!
一旦被種下同心蠱,我所有的秘密,都將暴露無遺。我的臥底身份,我的國仇家恨,都將成為她掌中的玩物。
我不能接受!
“師姐,此等大禮,弟子……受不起。”我試圖掙脫她的手。
“哦?”顧心兒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你是想拒絕我嗎?”
隨著她情緒的變化,周圍所有的毒物,都像是收到了指令,齊刷刷地朝我看來,吐著信子,發(fā)出威脅的嘶鳴。
一股龐大的壓力,將我籠罩。
我知道,今天我要是敢說一個“不”字,立刻就會被這萬千毒物,啃噬得連骨頭都不剩。
“小淵,我再問你一遍。”顧心兒的聲音,像來自九幽的寒風,“你,愿不愿意?”
我看著她那張絕美的臉,心里一片冰寒。
怎么辦?
接受,就是死。不接受,也是死。
這是一個死局。
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懷里的那本《血神經(jīng)》,突然散發(fā)出一股微弱的、邪異的波動。
我心中一動,一個瘋狂的念頭涌了上來。
“我愿意?!蔽姨痤^,看著顧心兒,眼神變得狂熱而偏執(zhí),“但是,師姐,光有同心蠱,還不夠?!?/p>
“哦?”顧心兒挑了挑眉,似乎對我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很感興趣。
“我要你……也種下我的‘血神子’?!蔽覐膽牙铮贸瞿潜尽堆窠?jīng)》,翻開了其中一頁。
上面記載著一種比同心蠱更霸道、更歹毒的秘術??梢詫⒆约旱囊坏尉?,煉化成“血神子”,種入對方體內(nèi)。從此,對方的生死,修為,乃至氣運,都將由我掌控。
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法門。但此刻,是我唯一的生機。
我要賭!
賭她不敢!
顧心兒看著我,看著我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占有欲和瘋狂,她愣住了。
過了許久,她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前所未有地開心。
“有意思,真有意思!”她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欣賞和一種病態(tài)的興奮,“林淵,你果然……是我見過最特別的男人?!?/p>
“好,我答應你?!?/p>
她竟然答應了!
然后,她捧起我的臉,輕聲在我耳邊說:“不過,在交換‘信物’之前,我的‘蝶夢’,要先問你一個問題。”
她松開手,那只晶瑩剔透的蠱蟲,飛到了我的面前,翅膀上的金色斑點,開始閃爍。
一股無形的精神力,籠罩了我。
一個聲音,直接在我腦海中響起。
“你殺血衣的時候……是真心的嗎?”
我的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