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量實驗的玻璃球
周一的物理實驗室飄著消毒水和桂花混合的味道。林晚星把裹著海螺圖案的玻璃球放在實驗臺邊緣，陽光透過球面折射出細碎的光斑，落在陳嶼川的筆記本上——他正用紅筆圈出動量守恒公式，筆尖劃過紙頁的聲音如同春蠶啃食著裹著糖霜的桑葉。
“等下碰撞時要注意，”陳嶼川忽然抬頭，睫毛上沾著點陽光，“兩個球的球心必須在同一水平線上，偏差不能超過兩毫米?！彼麖目诖锾统鰝€軟尺，金屬刻度在燈光下泛著冷光，卻在量到玻璃球直徑時放慢了動作，“你的玻璃球直徑1.8厘米，我?guī)У乃?.0厘米，剛好差0.2厘米?！?/p>
林晚星的指尖捏著玻璃球，冰涼的觸感里裹著點緊張。她想起周末在圖書館，他說“完全非彈性碰撞會粘在一起”時，眼里的光比彩繪玻璃窗外的陽光還亮。此刻實驗臺的白瓷磚上，兩個球并排躺著，像兩顆等待軌道交匯的行星，而她的心跳，早已經(jīng)偏離了勻速直線運動。
“先測質(zhì)量?！标悗Z川把天平調(diào)平，游碼在標尺上滑動時發(fā)出細碎的聲響。他的手腕懸在天平上方，那根細紅絲帶垂下來，剛好擦過玻璃球的球面，像在給它們系看不見的線。“你的球12.4克，我的15.6克?！彼褦?shù)據(jù)寫在表格里，字跡工整得像打印體，卻在兩個數(shù)字中間畫了個小小的加號，“加起來28克，和我書包里的桂花糖罐差不多重?！?/p>
林晚星突然想起周六的廚房。媽媽把桂花糖裝進玻璃罐時，她偷偷往小袋子里裝了兩顆，后來在圖書館塞給陳嶼川時，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掌心，像兩顆帶電的小球完成了次輕微的放電。他當時剝開糖紙的動作很慢，糖塊在陽光下透明得像琥珀，融化在舌尖的甜香，和此刻實驗室的空氣一樣，稠得化不開。
“準備開始了?！标悗Z川的聲音把她拉回實驗臺。他捏著水晶球的手指微微用力，指節(jié)泛出淺白，松開的瞬間，水晶球沿著軌道滑出去，在接觸玻璃球的剎那發(fā)出清脆的“叮”聲——像風(fēng)鈴被風(fēng)吹動的第一個音符。林晚星的秒表按早了0.01秒，卻看見兩個球碰撞后，果然朝著同一個方向滾動，玻璃球在前，水晶球緊隨其后，間距始終保持在三厘米左右。
“完美的非彈性碰撞?！标悗Z川的眼睛亮得像落了星子，他俯身測量滑行距離時，后頸的絨毛被燈光照得透明，“誤差0.05厘米，比課本要求的還小?！彼跀?shù)據(jù)旁畫了個笑臉，嘴角的弧度和那天沖過終點線時一模一樣，“看來我們的球很有默契?！?/p>
實驗組的江熠陽突然湊過來，下巴擱在實驗臺邊緣，像只探頭探腦的貓?！澳銈冊谕低导s會吧？”他指著軌道上并排滾動的球，“連碰撞都要黏在一起，班長也太不夠意思了?！痹捯魟偮?，他手里的鐵架臺突然歪了一下，水晶球被震得偏離軌道，直直撞向林晚星的玻璃球——這次的碰撞聲格外響，像敲碎了什么秘密。
“小心點?！标悗Z川伸手擋住滾落的玻璃球時，手背被鐵架臺磕出片紅印。林晚星抓過桌角的碘伏棉簽遞過去，指尖碰到他的傷口時，他像被燙到般縮了縮手，卻又很快放松下來，任由她的棉簽輕輕擦過那片泛紅的皮膚?！斑@點小傷沒事，”他的聲音很輕，帶著點笑意，“上次幫你撿掉進水溝的筆記本，手被石頭劃得比這深多了?！?/p>
林晚星的睫毛突然有點濕。她記得那是上個月的雨天，她的筆記本掉進操場邊的排水溝，陳嶼川二話不說就蹲下去撈，手指被溝里的碎玻璃劃出血，染紅了筆記本封面的“物理”兩個字。后來他用創(chuàng)可貼包著手指寫作業(yè)，紅得刺眼的邊緣，和此刻他手背上的紅印重疊在一起，像兩道溫柔的疤痕。
“重新測一次？”她把玻璃球放回軌道，聲音有點發(fā)顫。陳嶼川點點頭，這次換她來釋放水晶球。指尖松開的瞬間，她看見兩個球在軌道盡頭碰撞、分離又靠近，像在跳一支有固定軌跡的舞。陽光透過實驗室的高窗斜切進來，把他們的影子投在墻上，隨著身體的移動輕輕搖晃，像兩個被拉長又縮短的驚嘆號。
實驗報告的最后一頁，陳嶼川畫了幅小小的示意圖。兩個球的運動軌跡用紅線標出，在碰撞點匯成一個小小的愛心，旁邊寫著：“動量守恒的另一種表達——當兩個物體心有靈犀時，方向總保持一致?！绷滞硇前炎约旱牟Ａ蚍胚M他遞來的小盒子里，盒蓋內(nèi)側(cè)貼著片干桂花，是從那個玻璃瓶里取出來的，香氣已經(jīng)淡了，卻在她心里重新暈開甜意。
期中復(fù)習(xí)的臺燈
周二的晚自習(xí)被雨霧泡得發(fā)潮。教室后排的吊扇早就停了，只剩下窗外的雨聲敲打著玻璃，像無數(shù)根手指在輕彈琴鍵。林晚星對著數(shù)學(xué)卷子上的三角函數(shù)皺眉，筆尖在“sinθ”上戳出個小洞，忽然想起物理課上的動量方向——原來煩惱也有方向，比如此刻她的煩惱，就朝著斜前方那個背影傾斜。
陳嶼川的肩膀在白色校服里微微起伏，他正在寫物理錯題本，筆鋒劃過紙頁的聲音很輕，卻能穿透雨聲落在她耳里。上周實驗課后，他把那本錯題本借給她，里面夾著張便簽：“三角函數(shù)和動量一樣，都需要找對方向?！贝丝趟⒅愫炆系淖舟E，忽然發(fā)現(xiàn)“方向”兩個字被圈了 twice，像兩顆挨在一起的星。
“這里錯了?！彼恢螘r轉(zhuǎn)過身，帶著雨水濕氣的袖口擦過她的卷子。林晚星抬頭時，看見他的額發(fā)有點濕，大概是去辦公室問問題時淋了雨，水珠順著發(fā)梢滴在她的草稿紙上，暈開個小小的圓點?！拜o助線應(yīng)該這樣畫，”他的筆尖在三角形里畫了條虛線，“把θ拆成兩個角，就像把動量分解成水平和豎直方向。”
這個比喻讓林晚星的思路突然清晰起來。她想起動量實驗里的矢量分解圖，陳嶼川當時用紅筆標注重力方向時，筆尖停頓的位置，和此刻他手指停在卷子上的地方驚人地重合?！霸瓉砜梢赃@樣?！彼墓P尖跟著他的軌跡移動，忽然碰到他的指腹，兩人像被靜電擊中般同時縮回手，只留下卷子上兩道交叉的虛線，像個未完成的十字結(jié)。
后排傳來江熠陽的打哈欠聲，混著翻書的嘩啦聲。他正對著英語單詞表發(fā)愁，把“ambulance”念成“俺不能死”，逗得周圍人偷笑。陳嶼川回頭瞪了他一眼，嘴角卻帶著笑意，轉(zhuǎn)回來時，手里多了塊巧克力，是林晚星上周給他的那種黑巧，包裝紙被捏得有點皺，邊緣還沾著點桂花糖的碎屑。
“補充點能量。”他把巧克力放在她的筆盒旁邊，包裝紙上的英文“energy”被雨水打濕的空氣暈得有點模糊。林晚星想起物理課本上說的動能定理，突然覺得此刻的能量傳遞，比任何公式都精準——他的關(guān)心通過這塊巧克力，完完整整地轉(zhuǎn)移到她心里，沒有任何損耗。
晚自習(xí)下課的鈴聲裹著雨絲響起。陳嶼川幫她把卷子塞進書包時，手指碰到個硬紙殼，是她媽媽烤的桂花糕，早上特意裝了一盒讓她分給同學(xué)。“這個給你。”她把紙盒子遞過去，里面的桂花糕還帶著余溫，“我媽媽說，吃甜的能讓人變聰明。”
陳嶼川的手指在紙盒邊緣頓了頓，接過時碰到她的手腕，像在確認溫度?！澳俏颐魈鞄抗鸹?。”他的聲音混著雨聲，帶著點甕甕的暖意，“配你的桂花糕，效果應(yīng)該是疊加的?！彼D(zhuǎn)身撐開傘時，林晚星看見他書包側(cè)面的網(wǎng)袋里，放著那個裝玻璃球的小盒子，被雨水打濕的布料貼著盒子，像在小心保護著什么。
雨下得更大了，傘面被砸得噼啪響。陳嶼川把傘往她這邊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很快濕了一片，藍白校服貼在背上，勾勒出肩胛骨的形狀。“明天早自習(xí)前，”他忽然說，腳步在積水的水洼里放慢，“我在教室講動量錯題，你來嗎？”
“嗯?！绷滞硇堑穆曇舯挥曷曂痰粢话耄瑓s看見他的嘴角明顯上揚了。傘下的空間很小，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雨水的清冽，還有桂花糕的甜意，三種味道混在一起，像杯剛調(diào)好的飲品，溫度剛好適合這個潮濕的秋夜。
周三的晨光帶著桂花蜜的甜香。林晚星走進教室時，陳嶼川已經(jīng)坐在座位上了，面前攤著物理卷子，旁邊放著個玻璃瓶，蜂蜜的琥珀色在燈光下泛著光澤。他的校服已經(jīng)晾干了，袖口整齊地卷到小臂，露出那根細紅絲帶，正隨著翻書的動作輕輕晃動。
“來得挺早?！彼岩粋€干凈的玻璃杯推過來，往里面舀了兩勺蜂蜜，熱水沖下去時，金黃的蜜液在水里緩緩散開，像朵慢慢綻放的花?！跋群冗@個，”他的指尖碰了碰杯壁，“溫的，不會燙嘴?！?/p>
林晚星捧著杯子小口喝著，蜂蜜的甜滑過喉嚨時，看見他正在給幾個同學(xué)講題。陽光從他身后的窗戶照進來，給他的輪廓鍍上層金邊，紅絲帶在光里閃著細碎的光，像條流動的小溪。講到動量守恒時，他拿起那個裝玻璃球的盒子，舉到燈光下：“就像這兩個球，碰撞前各有各的方向，但碰撞后，它們選擇了同一條路?！?/p>
她忽然明白，有些相遇真的像物理實驗，初速度或許不同，質(zhì)量或許有差，但只要方向一致，就能在某個點完成完美的碰撞，然后帶著彼此的動量，一起走向更遠的地方。杯子里的蜂蜜水還冒著熱氣，把她的臉頰熏得發(fā)燙，像被某個未說出口的秘密燙了下。
科技節(jié)的齒輪
周四的公告欄前擠滿了人，彩色的科技節(jié)海報被風(fēng)吹得嘩嘩響。林晚星踮起腳尖才看清上面的字：“自制物理模型大賽，主題：能量轉(zhuǎn)換”。旁邊的陳嶼川正低頭看手機，屏幕上是去年的獲獎作品——一個用齒輪和太陽能板做的小火車，車輪轉(zhuǎn)動時能點亮LED燈。
“我們組隊吧？”他突然抬頭，眼里的光比海報上的熒光筆還亮。指尖無意識地碰了碰她的手背，又很快收回去，像在做某個試探性的碰撞實驗?！白鰝€單擺發(fā)電裝置怎么樣？把機械能轉(zhuǎn)換成電能，剛好能用上周的實驗數(shù)據(jù)。”
林晚星的心跳漏了半拍。她想起單擺實驗時的光斑，想起他幫她調(diào)整擺長的指尖，那些畫面突然和眼前的齒輪、導(dǎo)線重疊在一起。“好啊?！彼穆曇粲悬c發(fā)飄，卻看見他立刻從書包里掏出筆記本，開始畫草圖，筆尖在紙上劃過的速度很快，像在追趕某個靈感。
“需要這些材料?！彼亚鍐芜f給她，上面列著銅絲、磁鐵、齒輪、電池盒，最后一項寫著“紅絲帶”，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問號?！翱赡苡玫蒙希彼麚狭藫项^，耳尖有點紅，“裝飾用，讓它看起來更……特別點。”
旁邊的夏梔語突然湊過來，胳膊肘撞了撞林晚星的肩膀：“嘖嘖，連科技節(jié)都要黏在一起，你們倆是被動量守恒定律焊死了嗎？”她搶過清單掃了一眼，指著“紅絲帶”三個字笑得狡黠，“裝飾？我看是定情信物吧！”
陳嶼川的筆差點掉在地上，卻沒反駁，只是把筆記本往懷里收了收，紅絲帶從袖口滑出來，剛好遮住“紅絲帶”那三個字?！澳阋獏⒓訂幔俊彼D(zhuǎn)移話題時，耳朵更紅了，“聽說今年的獎品是天文望遠鏡，能看到月球上的環(huán)形山?！?/p>
“不了不了，”夏梔語擺擺手，指著不遠處的三班方向，“我要去給我們班的攝影展當模特，三班學(xué)霸可是準備用無人機拍呢，據(jù)說要拿最佳創(chuàng)意獎?！彼龜D了擠林晚星的眼睛，“你們可得加油，別被比下去了。”
林晚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三班學(xué)霸正盯著他們這邊，手里轉(zhuǎn)著一支鋼筆，筆帽上的反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她忽然想起運動會那天他的眼神，像塊沒溫度的冰，此刻那冰好像更冷了些，還帶著點別的什么，像齒輪卡進了不該有的軌道。
“別管他?！标悗Z川的聲音落在耳邊，帶著點安撫的意味。他把清單折起來塞進她的口袋，指尖碰到她的掌心時，輕輕捏了捏，像在傳遞某種力量?！拔覀兊哪Ｐ停攸c是能量轉(zhuǎn)換的效率，不是別人的眼光。”他的目光落在海報上的“能量”二字，忽然笑了，“就像有些感情，不需要外界的能量輸入，自己就能一直運轉(zhuǎn)下去?！?/p>
周五的放學(xué)后，實驗室成了他們的秘密基地。夕陽把百葉窗的影子投在實驗臺上，像一道道金色的刻度線，陳嶼川正在用砂紙打磨齒輪的邊緣，金屬碎屑落在他的校服褲腳上，像撒了把星星。林晚星坐在旁邊纏銅絲，指尖被銅絲硌出淺淺的紅痕，他時不時抬頭看一眼，眼里的擔憂比砂紙磨出的火花還亮。
“我來吧?！彼畔律凹堊哌^來，接過她手里的銅絲。他的手指比她靈活得多，銅絲在他掌心很快繞成個規(guī)整的線圈，紅絲帶被他當作臨時的記號，系在線圈的末端，“這樣就不會弄混正負極了?！彼丫€圈舉起來對著光看，紅絲帶垂下來，剛好落在她的手背上，像只停駐的紅蝴蝶。
齒輪咬合的聲音很清脆，像某種密碼。陳嶼川調(diào)試傳動裝置時，林晚星數(shù)著齒輪轉(zhuǎn)動的圈數(shù)：一圈、兩圈、三圈……直到他的指尖被齒輪夾了下，冒出個小小的紅印?！皠e動?！彼ミ^他的手，從書包里翻出創(chuàng)可貼，小心翼翼地貼上去時，看見他的手腕內(nèi)側(cè)，有塊淺淺的疤痕，像被什么東西輕輕劃了下。
“小時候玩模型飛機弄的?！彼闯隽怂囊苫?，聲音有點低，“那時候總覺得能飛起來的東西很神奇，后來才知道，再復(fù)雜的機械，都需要穩(wěn)定的能量來源?！彼皖^看著她貼創(chuàng)可貼的動作，睫毛在眼瞼下投出小片陰影，“就像我們現(xiàn)在做的模型，也像……”他沒說下去，但林晚星覺得，他想說的后半句，正懸在兩人之間的空氣里，像個即將被點亮的燈泡。
暮色漸濃時，模型終于能運轉(zhuǎn)了。單擺擺動時帶動齒輪轉(zhuǎn)動，線圈切割磁感線產(chǎn)生的電流，讓小燈泡發(fā)出柔和的光，紅絲帶系在擺線上，隨著擺動的節(jié)奏輕輕起伏，像在給這束光伴舞。“成功了！”林晚星的聲音有點雀躍，指尖不小心碰到擺動的擺球，小球立刻改變了軌跡，卻很快又穩(wěn)定下來，“你看，它會自己找到平衡?！?/p>
陳嶼川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燈光在他瞳孔里跳動，像兩顆小小的火焰。“就像我們?！彼穆曇艉茌p，卻清晰地穿過齒輪的轉(zhuǎn)動聲，“不管有什么干擾，最終都會回到同一個頻率。”他伸手關(guān)掉實驗室的燈，只剩下模型的小燈泡亮著，紅絲帶的影子投在墻上，像條跳動的脈搏，和兩人的心跳保持著一致的節(jié)奏。
桂花糖罐的秘密
周六的廚房飄著焦糖和桂花混合的甜香。林晚星站在案板前，看媽媽把熬好的糖漿倒進鋪著桂花的托盤里，琥珀色的糖液漫過金黃的花瓣，像給秋天蓋了層透明的被子。窗臺的玻璃瓶里，陳嶼川送的那片桂花還在，只是顏色更深了些，像被時光浸過。
“晚星，幫媽媽把那個糖罐拿來?！眿寢尩穆曇魪脑钆_那邊傳來。林晚星轉(zhuǎn)身去拿櫥柜頂層的玻璃罐時，看見罐口系著根紅絲帶——是她上周偷偷換上去的，和陳嶼川手腕上那根一模一樣。陽光透過玻璃照進來，罐子里的桂花糖粒閃著細碎的光，像裝了一整個秋天的星星。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起來，是陳嶼川發(fā)來的照片。他們的物理模型放在窗臺上，陽光照在轉(zhuǎn)動的齒輪上，小燈泡的光暈在墻上投出個小小的圓圈，旁邊寫著：“能量轉(zhuǎn)換效率92%，剩下的8%，大概是變成了想你的能量?！绷滞硇强粗聊恍Τ雎?，指尖在對話框里敲：“那我把桂花糖的能量分你一半，湊成100%。”
樓下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林晚星跑到窗邊往下看時，陳嶼川正推著自行車站在單元門口，車把上掛著個紙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他抬頭時剛好對上她的目光，像完成了次精準的信號對接，嘴角揚起的弧度，比糖罐里的糖還甜。
“給你的。”他把紙袋子遞過來時，林晚星聞到了淡淡的松木香氣。打開一看，是個手工做的木盒，邊角打磨得很光滑，蓋子上刻著兩個交纏的齒輪，齒輪中間，嵌著那兩個玻璃球——她的海螺玻璃球和他的水晶球，被紅絲帶系在一起，像對親密的伙伴?！把b模型零件用的，”他的耳尖有點紅，“我爸教我做的，可能有點粗糙。”
林晚星的指尖撫過木盒的紋路，能摸到刻痕里的溫度。她轉(zhuǎn)身從廚房拿來一小罐剛做好的桂花糖，塞進他手里：“這個交換?！碧枪薜募t絲帶和他的木盒很配，放在一起時，像套精心設(shè)計的禮物，“里面有兩顆特別大的，是我特意留的?！?/p>
陳嶼川打開糖罐時，陽光剛好落在他手背上，紅絲帶的影子和木盒的齒輪重疊在一起。他拿起一顆糖放進嘴里，眼睛立刻亮了：“比上次的桂花糕還甜?！彼纳嗉獾种项€，說話有點含糊，“我媽媽說，太甜的東西吃多了會膩，但這個不會，像……”他頓了頓，目光落在她臉上，“像和你一起做實驗的時候，甜度剛好?！?/p>
廚房的吊扇慢悠悠地轉(zhuǎn)著，把甜香吹得滿屋子都是。媽媽從客廳走過來，笑著拍了拍陳嶼川的肩膀：“這孩子手真巧，還會做木盒呢?！彼掷锶藟K剛切好的桂花糖糕，“多吃點，不夠還有?！绷滞硇强粗悗Z川有點拘謹?shù)氐乐x，忽然覺得這個畫面很溫暖，像塊被陽光曬得軟軟的糖，輕輕咬下去，全是幸福的碎屑。
離開時，陳嶼川的自行車筐里放著那個糖罐，紅絲帶在風(fēng)里輕輕飄動。“科技節(jié)那天，”他推著車走在旁邊，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我想把模型的擺線換成紅絲帶，你覺得可以嗎？”
林晚星想起實驗室里那個轉(zhuǎn)動的模型，紅絲帶在燈光下起伏的樣子?！爱斎豢梢??！彼穆曇魩еσ?，“紅絲帶的彈性系數(shù)我們測過，剛好適合做擺線，而且……”她故意停頓了下，看他投來好奇的目光，“紅色的擺線，在陽光下會更好看。”
陳嶼川突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從書包里掏出個東西遞給她。是個小小的鑰匙扣，用銅絲彎成了單擺的形狀，擺球是用那顆水晶球的邊角料做的，雖然不大，卻很亮，下面還系著段紅絲帶?！斑@個給你?！彼闹讣庥悬c抖，“就當……科技節(jié)的護身符?！?/p>
鑰匙扣被陽光照得有點晃眼，林晚星把它掛在書包拉鏈上，紅絲帶垂下來，剛好和書包上的其他掛件碰在一起，發(fā)出細碎的聲響。她忽然想起動量守恒的公式，此刻她和陳嶼川，就像兩個獲得了共同動量的物體，正朝著同一個方向前進，不管遇到什么阻力，都不會輕易改變軌跡。
科技節(jié)的紅絲帶
周日的校園被彩色氣球和彩帶裝點得像個游樂園?？萍脊?jié)的攤位沿著操場擺了一圈，叫賣聲、音樂聲、實驗裝置的運轉(zhuǎn)聲混在一起，像場熱鬧的交響樂。林晚星攥著書包上的銅絲單擺鑰匙扣，紅絲帶在指尖繞了兩圈，心跳比任何時候都快——今天，他們的物理模型要接受全校的檢驗了。
“別緊張。”陳嶼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推著那個裝模型的木盒，額頭上有點薄汗，校服拉鏈拉到一半，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紅絲帶在領(lǐng)口若隱若現(xiàn)。“我們昨天調(diào)試了五次，每次都成功，不會出問題的?！彼闹讣馀隽伺鏊氖直?，像在傳遞鎮(zhèn)定的能量。
他們的攤位在操場東側(cè)，緊挨著三班的無人機展區(qū)。林晚星布置模型時，看見三班學(xué)霸正盯著他們的方向，手里拿著遙控器，無人機在他頭頂盤旋，發(fā)出嗡嗡的聲響。“看來對手很強啊?！苯陉柋е晦麄鲉巫哌^來，往桌上放了幾張，“不過我們有秘密武器——紅絲帶擺線，絕對獨一無二?！?/p>
陳嶼川正在固定模型的底座，聽到這話笑了笑，把紅絲帶系在擺線上。陽光照在絲帶上，紅色變得格外鮮亮，隨著微風(fēng)輕輕晃動，像在向周圍的人招手。“其實重點是能量轉(zhuǎn)換效率，”他低聲對林晚星說，“但加了紅絲帶，好像連齒輪都轉(zhuǎn)得更開心了?！?/p>
模型啟動的瞬間，周圍立刻圍攏了不少人。單擺以穩(wěn)定的頻率擺動，紅絲帶在空中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帶動齒輪轉(zhuǎn)動時發(fā)出規(guī)律的咔嗒聲，小燈泡的光芒雖然微弱，卻在眾多花哨的展品中顯得格外溫柔。“這個好特別！”一個低年級的女生指著紅絲帶，“像有生命一樣在跳舞。”
林晚星的心里甜滋滋的，像含了顆桂花糖。她看著陳嶼川給圍觀的人講解原理，陽光照在他側(cè)臉，睫毛的影子落在講解板上，和紅絲帶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講到動量守恒時，他拿起那兩個玻璃球演示，碰撞的清脆聲響里，她仿佛聽見了他們從相識到熟悉的每一個瞬間，像串被精心編排的音符。
突然，一陣強風(fēng)刮過操場，大概是無人機的螺旋槳帶起的氣流。模型的擺線被吹得劇烈晃動，紅絲帶纏在了齒輪上，小燈泡瞬間熄滅了?！皠e動！”陳嶼川立刻蹲下調(diào)整，手指解開纏在一起的絲帶時，被齒輪夾了下，上次的創(chuàng)可貼又滲出了點紅。
林晚星的心揪了一下，蹲下去幫他扶著底座?！皼]事吧？”她的指尖碰了碰他的傷口，聲音有點發(fā)緊。
“小問題?！标悗Z川的額頭滲著汗，卻笑著搖搖頭，“就像動量守恒里的非彈性碰撞，總會有能量損失，但只要調(diào)整好，還能回到原來的狀態(tài)?！彼芸旖忾_了紅絲帶，重新固定好擺線，啟動模型時，紅絲帶擺動的幅度比之前更穩(wěn)定了，“你看，它適應(yīng)了干擾?！?/p>
三班學(xué)霸不知何時站在了攤位前，懷里抱著他的無人機模型，銀色的機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澳芰哭D(zhuǎn)換效率多少？”他的聲音帶著點審視的意味，目光落在紅絲帶上，像在評估它的價值。
“92.3%?！标悗Z川的聲音很平靜，遞過實驗記錄冊，“比理論值高1.2%，因為紅絲帶的彈性剛好補償了能量損失?！?/p>
學(xué)霸翻記錄冊的動作很用力，紙頁發(fā)出嘩嘩的聲響?！盎ɡ锖诘?，”他突然說，合上冊子扔回來，“靠裝飾博眼球，算什么真本事?！彼D(zhuǎn)身離開時，無人機的螺旋槳突然轉(zhuǎn)動起來，帶起的風(fēng)吹亂了林晚星的頭發(fā)，也讓模型的擺線再次劇烈晃動。
“別理他?！标悗Z川扶住搖晃的模型，紅絲帶在他指尖繞了圈，“我們做這個，不是為了和誰比?！彼哪抗饴湓谒樕希瑤еN篤定的溫柔，“就像有些事情，不需要別人的認可，自己清楚它的價值就夠了?！?/p>
傍晚的頒獎儀式在禮堂舉行。當主持人念出“物理模型大賽一等獎——高二（3）班陳嶼川、林晚星”時，林晚星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模型里那個高速轉(zhuǎn)動的齒輪。陳嶼川牽著她的手走上臺，燈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紅絲帶的影子投在舞臺上，像條閃光的河流。
“我們的模型能獲獎，”陳嶼川的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傳遍禮堂，帶著點少年人的清澈，“要感謝紅絲帶——它不僅是裝飾，更是能量轉(zhuǎn)換的關(guān)鍵，就像……”他頓了頓，側(cè)頭看了林晚星一眼，眼里的光比舞臺燈還亮，“就像有些陪伴，看似微不足道，卻能讓所有的努力都更有意義。”
臺下響起熱烈的掌聲，夏梔語的尖叫尤其響亮。林晚星接過獎杯時，指尖碰到陳嶼川的，兩人像完成了次完美的能量傳遞，溫暖順著指尖蔓延到心底。獎杯是透明的水晶材質(zhì)，里面折射出無數(shù)個小小的影子，每個影子里，都有紅絲帶在輕輕飄動，像在訴說一個關(guān)于動量、守恒和陪伴的秘密。
走下臺時，陳嶼川把獎杯遞給她，自己則拿起那個木盒?！捌鋵嵾@個才是最重要的?！彼蜷_盒子，里面的玻璃球在燈光下閃著光，紅絲帶把它們系得更緊了，“獎杯會生銹，但它們不會，就像……”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人能聽見，“就像我們的動量，會一直守恒下去?！?/p>
禮堂外的夜空綴滿了星星。陳嶼川推著自行車，林晚星抱著獎杯走在旁邊，紅絲帶的鑰匙扣在書包上輕輕碰撞，發(fā)出細碎的聲響?！拔颐魈彀鸭t絲帶換下來，”他忽然說，踢了踢路邊的小石子，“保存起來，等以后做更復(fù)雜的模型時再用?！?/p>
“嗯?！绷滞硇堑穆曇艉茌p，卻知道他說的“以后”，不僅僅指模型。她想起物理課本上的那句話：“動量守恒是自然界中最基本的守恒定律之一，它不受時間和空間的限制?！被蛟S，有些感情也是這樣，一旦產(chǎn)生，就會像守恒的動量，無論經(jīng)歷什么，都不會消失，只會以另一種方式，永遠存在。
實驗臺的永恒
周一的物理課飄著淡淡的桂花香和獲獎的喜悅。老師在講臺上分析科技節(jié)的優(yōu)秀作品，投影儀把他們的模型照片投在幕布上，紅絲帶的擺線在光里閃著，像條醒目的批注。林晚星看著照片里的紅絲帶，忽然覺得它像條紅線，把所有的瞬間都串在了一起——從單擺實驗的光斑，到動量碰撞的玻璃球，再到此刻幕布上的影像，每一個節(jié)點，都有它的存在。
“這組作品最難得的是，”老師的聲音帶著贊許，“把科學(xué)原理和人文情感結(jié)合得很好，紅絲帶不僅是物理上的擺線，更是……”老師笑了笑，目光在林晚星和陳嶼川之間轉(zhuǎn)了圈，“更是某種情感的象征，這才是真正的學(xué)以致用?！?/p>
全班同學(xué)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帶著善意的起哄。林晚星的臉頰有點燙，低頭時看見陳嶼川正在筆記本上畫著什么。湊過去一看，是個簡單的公式：“情感守恒定律=實驗臺的余溫+紅絲帶的長度+桂花糖的甜度”，旁邊畫了個大大的等號，后面跟著個笑臉，嘴角的弧度和他本人的一模一樣。
下課鈴響時，陳嶼川把那個裝玻璃球的木盒遞過來?！八徒o你?！彼闹讣庥悬c抖，“就當……實驗成功的紀念品?！焙凶永锏募t絲帶系成了個漂亮的蝴蝶結(jié)，兩顆玻璃球挨在一起，像在說悄悄話。
林晚星打開自己的物理錯題本，翻到最后一頁，那里貼著科技節(jié)的獲獎?wù)掌?，旁邊寫著行小字：“最好的實驗，是我們一起完成的，誤差為零，永恒守恒?！彼涯竞蟹胚M書包，和那個裝著桂花的玻璃瓶放在一起，紅絲帶的影子透過布料滲出來，像給這兩個秘密蓋了層溫柔的被子。
放學(xué)的夕陽把教學(xué)樓的影子拉得很長。陳嶼川推著自行車走在旁邊，他們的影子在地上時而靠近，時而重疊，像兩個不斷碰撞又融合的小球。實驗臺的余溫、紅絲帶的觸感、桂花糖的甜香，還有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音，都混在這秋日的晚風(fēng)里，像首未完待續(xù)的歌。
“下周要做電學(xué)實驗了，”陳嶼川忽然說，聲音帶著笑意，“需要兩個電極，我們還一組？”
林晚星想起電學(xué)實驗里的正負極，像兩個相互吸引的磁極?！爱斎??！彼穆曇魩е鸹ǖ奶?，“這次用什么當導(dǎo)線？紅絲帶可以導(dǎo)電嗎？”
陳嶼川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著她，眼里的光比夕陽還亮?！盎蛟S可以，”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篤定，“只要我們的手握著兩端，就能形成閉合電路，電流會一直流動，像……”他頓了頓，終于說出了那句藏了很久的話，“像我對你的感覺，永遠不會斷電?！?/p>
風(fēng)拂過操場的草坪，帶來桂花的甜香和遠處的下課鈴。林晚星看著他眼里的自己，忽然明白，有些實驗不需要數(shù)據(jù)記錄，有些守恒不需要公式證明，就像實驗臺上的余溫和紅絲帶的纏繞，早已在彼此心里，寫下了最永恒的答案——關(guān)于相遇，關(guān)于陪伴，關(guān)于那些像物理定律一樣，永遠不會改變的喜歡。
她伸手握住他的手，紅絲帶的兩端在兩人掌心交纏，像完成了最后一次完美的連接。陽光穿過交握的手指，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無數(shù)個小小的、明亮的未來，正等著他們一起去探索，去證明，去書寫屬于他們的、永恒的守恒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