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學(xué)實驗的保險絲
周一的物理實驗室彌漫著松香與臭氧混合的氣味。林晚星盯著實驗臺上的滑動變阻器,銅制滑片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像條蟄伏的金屬蛇。陳嶼川正在連接電路,紅絲帶從校服袖口滑出來,纏著導(dǎo)線打了個松垮的結(jié)——這是他們約定的記號,用來區(qū)分火線與零線。
“先接串聯(lián)還是并聯(lián)?”林晚星的指尖懸在接線柱上方,校服口袋里的銅絲單擺鑰匙扣硌著掌心。她昨晚特意復(fù)習(xí)了電路圖,卻在看見陳嶼川專注的側(cè)臉時,把歐姆定律忘得一干二凈。陽光穿過他耳后的絨毛,在實驗記錄本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先串后并?!标悗Z川的筆尖在草稿紙上畫了條虛線,“電壓表要并聯(lián)在定值電阻兩端,像這樣——”他忽然傾身靠近,肩膀幾乎貼著她的胳膊,溫?zé)岬暮粑鼟哌^她的耳廓,“電流從正極出發(fā),經(jīng)過開關(guān)、滑動變阻器……”他的指尖點在“開關(guān)”符號上,指甲修剪得整齊,“記住,開關(guān)必須斷開接線,不然會短路?!?/p>
話音剛落,隔壁實驗組突然發(fā)出“啪”的脆響,伴隨著江熠陽的怪叫。林晚星轉(zhuǎn)頭時,看見一團小小的火花從導(dǎo)線連接處竄起,江熠陽手里的電流表指針猛地打到最大量程,像被驚嚇的兔子。
“都說了不要用導(dǎo)線直接接電源兩端!”物理老師的聲音穿透實驗室的嘈雜。陳嶼川幾乎是本能地伸手護(hù)住林晚星的手背,掌心的溫度透過布料滲過來——她的指尖正捏著裸露的導(dǎo)線接頭,距離接線柱只有半寸。
“手沒碰到吧?”他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緊繃,視線在她指節(jié)上反復(fù)確認(rèn)。紅絲帶從他手腕滑落,纏在她的導(dǎo)線末端,像道柔軟的絕緣層。林晚星搖搖頭時,看見他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下,校服后頸被冷汗浸出淺淡的深色,像片突然聚攏的云。
“新來的轉(zhuǎn)學(xué)生怎么回事?”夏梔語抱著作業(yè)本經(jīng)過,發(fā)梢沾著片銀杏葉。她指的是實驗組最角落的女生,正對著燒黑的電阻發(fā)呆,淺藍(lán)色書包上別著枚楓葉徽章,“蘇念,你是不是把滑動變阻器接反了?”
被點名的女生抬起頭,睫毛上還沾著點松香粉末。“對不起,”她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么,“我以前的學(xué)校沒做過電學(xué)實驗?!敝讣庠陔娮杞z上輕輕碰了下,又觸電般縮回去,“好像燒壞了……”
陳嶼川走過去時,林晚星看見他把自己組的備用電阻遞過去,紅絲帶在動作間掃過蘇念的課本,封面上的名字被陽光照得很清晰。“接線柱要接‘一上一下’,”他蹲下來調(diào)整導(dǎo)線,側(cè)臉的線條在陰影里顯得格外柔和,“像這樣,電流就不會過大。”
蘇念的耳朵慢慢紅了,指尖捏著校服衣角:“謝謝你,班長?!彼哪抗饴湓陉悗Z川手腕的紅絲帶上,忽然笑了,“這條絲帶很好看,像……像物理書上的火線符號?!?/p>
林晚星的筆尖在實驗報告上戳出個小洞。她看著蘇念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半截書簽,是片壓平的銀杏葉,和自己物理課本里夾著的桂花標(biāo)本截然不同。江熠陽突然湊過來,胳膊肘撞了撞她的肩膀:“喂,班長對新同學(xué)很上心啊?!彼难凵裨陉悗Z川和蘇念之間轉(zhuǎn)了圈,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秘密,“你不緊張?”
“緊張什么?!绷滞硇前鸭t絲帶往袖口收了收,卻看見陳嶼川恰好轉(zhuǎn)過身,目光越過人群落在她臉上,像道精準(zhǔn)的電流,瞬間接通了某種回路。他手里捏著燒黑的電阻,對她搖了搖,嘴角的弧度比滑動變阻器的滑片還穩(wěn)——她忽然明白,有些串聯(lián)電路,無論中間接入多少電阻,電流都不會改變方向。
實驗結(jié)束時,蘇念把修好的電路展示給大家看,紅絲帶被她系成了小巧的蝴蝶結(jié),繞在開關(guān)旋鈕上?!笆前嚅L教我的,”她的臉頰泛著紅暈,“他說開關(guān)就像約定,閉合的時候要格外小心?!绷滞硇鞘帐捌鞑臅r,發(fā)現(xiàn)自己的實驗記錄本里多了片銀杏葉,葉脈間用鉛筆寫著“謝謝”,字跡旁邊畫了個小小的電路圖,兩個燈泡并聯(lián),都亮著。
陳嶼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她物理基礎(chǔ)不太好,我答應(yīng)晚自習(xí)給她補補課?!彼闹讣馀隽伺瞿瞧y杏葉,“你要不要一起?剛好復(fù)習(xí)下周的期中考試?!绷滞硇翘ь^時,看見他眼里的自己,像被電流點亮的燈泡,清晰又明亮。
期中考試的倒計時
周二的早自習(xí)被晨霧泡得發(fā)潮。黑板右上角的倒計時牌寫著“7天”,粉筆灰在陽光里浮動,像無數(shù)個懸而未決的小數(shù)點。林晚星對著化學(xué)方程式發(fā)呆,硫酸銅和氫氧化鈉反應(yīng)生成的藍(lán)色沉淀,總讓她想起物理實驗臺上漫開的藍(lán)溶液——還有陳嶼川半蹲下去擦拭時,校服后領(lǐng)露出的淺麥色皮膚。
“這里配平錯了?!标悗Z川的筆尖在“CuSO?”下面畫了道橫線。他的袖口沾著點粉筆灰,是剛才擦黑板時蹭的,“應(yīng)該是2NaOH,你寫成3了?!彼@邊推了推自己的筆記本,上面用紅筆標(biāo)注著重點反應(yīng)式,“像動量守恒一樣,左邊總質(zhì)量等于右邊,不能多也不能少。”
這個比喻讓林晚星忽然想起動量實驗的玻璃球。她翻到筆記本最后一頁,那里貼著蘇念送的銀杏葉,旁邊是自己畫的兩個并聯(lián)燈泡,此刻被陳嶼川用紅筆在中間加了條導(dǎo)線,變成了混聯(lián)電路?!斑@樣電流會分流,”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只有兩人能聽見,“就像……如果有兩個人同時需要幫忙,我會先看誰更需要?!?/p>
窗外的銀杏葉被風(fēng)吹得沙沙響。蘇念抱著作業(yè)本經(jīng)過,看見他們湊在一起的筆記本,腳步頓了頓?!鞍嚅L,”她把一本錯題集放在陳嶼川桌上,封面用櫻花貼紙做了標(biāo)記,“這道電磁感應(yīng)題我還是不懂?!敝讣恻c在“導(dǎo)體棒切割磁感線”的圖上,指甲修剪得圓潤,涂著透明的指甲油。
陳嶼川翻開錯題集時,林晚星看見里面夾著張便簽,畫著個Q版小人正在解物理題,旁邊寫著“請班長多多指教”。他的講解很耐心,指尖在圖上畫出電流方向,紅絲帶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偶爾掃過蘇念的課本,像在進(jìn)行某種無聲的交流。
夏梔語突然從后門探進(jìn)頭,手里揮舞著兩張電影票:“周六晚上新上映的科幻片!誰跟我去?”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掃了圈,最終落在林晚星身上,“聽說里面有好多物理原理,你和班長肯定看得懂?!?/p>
“周六要補課?!标悗Z川頭也沒抬,筆尖在電磁感應(yīng)公式上畫了道波浪線,“期中考試后再去吧?!碧K念立刻接話:“我也想看科幻片!聽說有黑洞的場景,和廣義相對論有關(guān)?!彼难劬α辆ЬУ?,像盛著星光,“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討論。”
林晚星的筆尖在化學(xué)方程式上暈開個墨點。她想起上周科技節(jié)頒獎時,陳嶼川說“有些陪伴看似微不足道”,此刻那“微不足道”的范圍,似乎悄悄擴大了。江熠陽不知從哪里冒出來,搶過夏梔語手里的票:“我去!正好彌補一下科技節(jié)沒拿到獎的遺憾?!彼麤_林晚星擠擠眼睛,“你不去?給班長留點私人空間?”
“別胡說?!标悗Z川把物理課本往江熠陽頭上拍了下,卻在轉(zhuǎn)身時,指尖輕輕碰了碰林晚星的手背,像在傳遞某種密語。“晚自習(xí)去圖書館?”他的聲音混著翻書的沙沙聲,“我?guī)Я斯鸹?,你上次說很好喝?!?/p>
圖書館的老座鐘敲響六點時,林晚星才發(fā)現(xiàn)整個自習(xí)區(qū)只剩下他們四個人。陳嶼川在給蘇講解動量錯題,紅絲帶從他袖口滑出來,搭在蘇念的筆記本上,像條溫柔的分界線。蘇念聽得很認(rèn)真,頭發(fā)偶爾會掃過陳嶼川的手背,他卻像沒察覺,指尖始終停留在公式符號上。
“這道題和我們做的動量實驗一樣,”陳嶼川畫了兩個碰撞的小球,“完全彈性碰撞時,動能也守恒,就像……”他頓了頓,目光越過蘇念的肩膀落在林晚星身上,“就像我和你,不管怎么碰撞,能量都不會消失?!?/p>
蘇念突然笑了,合上書頁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班長好像很喜歡用物理原理比喻事情?!彼哪抗庠诹滞硇呛完悗Z川之間轉(zhuǎn)了圈,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有趣的現(xiàn)象,“你們的物理一定很好吧?”
林晚星低頭喝了口桂花蜜,甜意順著喉嚨漫上來時,看見陳嶼川正在給自己的杯子里加水,紅絲帶在動作間纏上了她的杯柄,像個解不開的結(jié)?!跋轮芸荚嚰佑汀!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篤定,“我們?nèi)齻€都要考進(jìn)年級前五十?!?/p>
離開圖書館時,月光把影子拉得很長。蘇念的家在另一個方向,道別時她忽然從書包里拿出個小盒子:“送給你們的,”里面是三枚銀杏葉書簽,每片背面都寫著不同的物理公式,“班長的是動量守恒,晚星的是單擺周期,我的是電磁感應(yīng)。”她笑著揮揮手,淺藍(lán)色的書包在月光下像只安靜的蝴蝶,“明天見。”
江熠陽和夏梔語早就跑沒影了。陳嶼川把屬于自己的那枚書簽放進(jìn)林晚星的物理課本:“替我保管?!彼闹讣馀龅剿恼菩?,像有微弱的電流竄過,“我怕弄丟了?!痹鹿饴湓趦扇私晃盏氖稚?,紅絲帶的影子和銀杏葉的紋路重疊在一起,像道完美的證明題。
轉(zhuǎn)學(xué)生的秘密
周三的體育課被陽光曬得發(fā)燙。自由活動時,女生們聚在樹蔭下跳皮筋,蘇念的動作很靈活,白色運動鞋在草地上劃出輕快的弧線,像只輕盈的小鹿。林晚星坐在看臺上,看著她和夏梔語擊掌時露出的笑容,忽然覺得那枚楓葉徽章在陽光下格外刺眼。
“在看什么呢?”陳嶼川的聲音帶著籃球的皮革味。他把一瓶冰鎮(zhèn)汽水遞給她,瓶蓋已經(jīng)擰松了,“剛才投籃的時候,你一直盯著這邊。”額發(fā)被汗水打濕,貼在皮膚上,紅絲帶沾了點草屑,是剛才救球時蹭的。
林晚星的指尖碰到冰涼的瓶身,忽然想起運動會那天他沖過終點線時的樣子?!疤K念體育很好?!彼穆曇粲悬c干,汽水的氣泡在喉嚨里炸開,像無數(shù)個沒說出口的疑問。陳嶼川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蘇念正被一群男生圍著教轉(zhuǎn)籃球,楓葉徽章在陽光下閃了閃。
“她以前是體校的?!标悗Z川的聲音很平靜,像在說一件普通的事,“轉(zhuǎn)學(xué)是因為膝蓋受傷,不能再練短跑了?!彼闹讣庠谄可袭嬃藗€小小的籃球,“她說物理能讓她想起奔跑時的加速度,所以學(xué)得很認(rèn)真?!?/p>
林晚星的心里突然有點發(fā)澀。她想起蘇念解不出題時泛紅的眼眶,想起那枚銀杏葉書簽背面的電磁感應(yīng)公式,原來每個看似輕松的人,都藏著不為人知的重量?!拔沂遣皇恰彼Я艘麓剑笆遣皇怯悬c小心眼?”
陳嶼川突然笑了,眼角的紋路在陽光下很清晰:“你知道串聯(lián)電路和并聯(lián)電路的區(qū)別嗎?”他沒等她回答,就自顧自說下去,“串聯(lián)的電流處處相等,就像我對每個人的幫助;但并聯(lián)電路有干路和支路,你是我的干路,其他人都是支路?!彼闹讣廨p輕碰了碰她的臉頰,像在確認(rèn)溫度,“這個比喻,聽懂了嗎?”
遠(yuǎn)處傳來夏梔語的尖叫。蘇念在轉(zhuǎn)籃球時沒接穩(wěn),球直直飛向看臺上的林晚星,陳嶼川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擋住,籃球砸在他胳膊上發(fā)出悶響?!皼]事吧?”蘇念跑過來時,臉頰通紅,“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p>
“沒事。”陳嶼川揉了揉胳膊,目光卻落在林晚星身上,像在檢查她有沒有被嚇到。蘇念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個創(chuàng)可貼,上面印著卡通的物理公式:“這個給你,以防萬一?!彼闹讣馀龅疥悗Z川的手腕,紅絲帶被帶起小小的弧度,“我爸爸是醫(yī)生,他說小傷口也要及時處理?!?/p>
林晚星看著那枚創(chuàng)可貼,突然想起動量實驗時陳嶼川手背上的紅印。她站起身:“我去買瓶水。”轉(zhuǎn)身離開時,聽見蘇念小聲說:“班長,你好像很在意林晚星?!焙竺娴脑挶伙L(fēng)吹散了,卻讓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像被短路的電流。
小賣部的冰柜發(fā)出嗡嗡的聲響。林晚星拿了瓶橘子汽水,忽然看見三班的周子昂站在貨架前,手里拿著和陳嶼川一樣的冰鎮(zhèn)汽水?!皝砜礋狒[?”他的聲音帶著點嘲諷,“新轉(zhuǎn)學(xué)生好像對你的班長很感興趣?!彼哪抗饴湓谒掷锏钠?,“不過陳嶼川剛才擋球的動作,可比他解物理題果斷多了?!?/p>
林晚星沒理他,轉(zhuǎn)身時卻被周子昂叫?。骸捌谥锌荚嚨奈锢砀郊宇},我勸你別指望陳嶼川?!彼瘟嘶问掷锏母傎愝o導(dǎo)書,“那道題涉及量子力學(xué),他肯定不會?!标柟馔高^小賣部的窗戶照進(jìn)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道冰冷的分割線。
回到操場時,陳嶼川正在給蘇念講投籃的拋物線原理?!昂雎钥諝庾枇Φ脑挘彼闹讣庠诳罩袆澇鰲l弧線,“就是標(biāo)準(zhǔn)的平拋運動,初速度越大,射程越遠(yuǎn)?!碧K念的笑聲很清脆,像風(fēng)鈴被風(fēng)吹動,林晚星突然覺得手里的橘子汽水,沒有桂花蜜甜。
“給你?!彼哑f過去,瓶身的水珠滴在陳嶼川的手背上,像小小的流星。他接過去時碰到她的指尖,突然笑了:“怎么買橘子味的?你不是不喜歡太酸的嗎?”林晚星低頭時,看見他手腕的紅絲帶上,還沾著蘇念創(chuàng)可貼的膠痕,像道突兀的標(biāo)記。
雨夜的補習(xí)課
周四的晚自習(xí)被暴雨砸得噼啪響。教室后排的窗戶沒關(guān)緊,雨水順著窗沿滲進(jìn)來,在地面匯成小小的溪流。陳嶼川、林晚星、蘇念和江熠陽圍坐在靠窗的位置,臺燈的光暈在雨霧里顯得格外溫暖,像個小小的避難所。
“這道題的關(guān)鍵是受力分析。”陳嶼川的筆尖在斜面體上畫了條虛線,“把重力分解成沿斜面向下和垂直斜面的分力,就像……”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窗外的雨簾,“就像現(xiàn)在的雨,一部分垂直下落,一部分被風(fēng)吹得傾斜?!?/p>
蘇念的筆記本上畫滿了受力分析圖,每個力的箭頭都用不同顏色標(biāo)注?!鞍嚅L的比喻總是很形象,”她的目光落在陳嶼川的紅絲帶上,“這條絲帶是不是有什么特殊意義?”雨聲突然變大,林晚星沒聽清陳嶼川的回答,只看見他的指尖在絲帶上輕輕碰了下,像在確認(rèn)什么。
江熠陽打了個哈欠,把英語單詞本往桌上一扔:“我放棄了,‘photosynthesis’這種單詞,比物理公式還難記?!彼哪抗庠谌齻€女生臉上轉(zhuǎn)了圈,突然笑了,“要不我們玩真心話大冒險吧?反正雨這么大,也回不了家?!?/p>
夏梔語舉雙手贊成,從書包里翻出個硬幣:“正面真心話,反面大冒險。”她把硬幣往空中一拋,落在桌上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響——正面朝上?!疤K念,”夏梔語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轉(zhuǎn)學(xué)是不是因為某個人?”
蘇念的臉頰突然紅了,指尖捏著校服衣角:“算是吧。”她的目光飄向窗外,雨簾里隱約能看見對面的教學(xué)樓,“我以前的同桌,物理很好,總給我講題,后來他轉(zhuǎn)學(xué)去了國外?!甭曇舻土讼氯ィ癖挥晁驖竦挠鹈?,“他說等我物理考到90分,就給我寄國外的樹葉標(biāo)本?!?/p>
硬幣再次被拋起,這次是反面。輪到江熠陽大冒險,夏梔語讓他去隔壁班借塊橡皮,還要說“我代表物理老師來借的”。江熠陽哀嚎著站起來,臨走時沖陳嶼川擠了擠眼睛,像在說“給你們留點空間”。
教室里只剩下三個人,雨聲突然變得格外清晰。蘇念突然翻開物理課本,指著量子力學(xué)的章節(jié):“班長,周子昂說期中考試的附加題涉及這個,你會嗎?”她的指尖在“薛定諤的貓”上輕輕碰了下,“我不太懂這個實驗到底想說明什么?!?/p>
陳嶼川的目光沉了沉:“這個實驗的關(guān)鍵是疊加態(tài),”他的聲音很輕,“在觀測之前,貓既是活的也是死的,就像……”他看了林晚星一眼,“有些感情,沒說出口的時候,既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p>
雨突然下得更大了,像要把整個世界都淹沒。林晚星的心跳亂了節(jié)奏,她想起周子昂的話,想起陳嶼川擋籃球時的背影,想起蘇念筆記本上的銀杏葉——原來有些疊加態(tài),在觀測的瞬間就會坍縮,比如此刻她心里的答案,已經(jīng)清晰得像雨后的天空。
江熠陽帶著橡皮回來時,頭發(fā)濕了大半:“外面積水都到腳踝了!”他把橡皮往桌上一扔,“夏梔語被她媽媽接走了,讓我們鎖好教室門?!彼蝗粶惤悗Z川,壓低聲音,“我剛才好像看見周子昂在樓下徘徊,手里還拿著把傘,不知道想等誰?!?/p>
雨勢絲毫沒有減小的意思。陳嶼川把傘往林晚星手里塞:“我送你回家?!碧K念突然說:“我家就在附近,不用傘也可以?!彼噶酥复巴獾南镒樱皬倪@邊穿過去更近,班長你送晚星吧,她好像很怕黑?!彼哪抗庠趦扇酥g轉(zhuǎn)了圈,突然笑了,“而且,我想看看薛定諤的貓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
走在積水的巷子里,傘下的空間很小,能聞到陳嶼川身上淡淡的墨香和雨水的清冽。“蘇念的同桌,”林晚星突然開口,聲音被雨聲吞掉一半,“是不是和你很像?”
陳嶼川的腳步頓了頓,傘柄在他掌心轉(zhuǎn)了半圈:“不像?!彼穆曇艉芸隙?,“我不會讓需要我講題的人等太久?!庇晁樦鴤阊氐温?,在積水里濺起小小的漣漪,“而且,我只給喜歡的人講物理題?!?/p>
林晚星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抬頭時,看見陳嶼川的眼睛在雨霧里亮得驚人,像藏著星星。紅絲帶從他袖口滑出來,纏在傘柄上,像個溫柔的繩結(jié),把兩人的影子綁在了一起。
期中考試的戰(zhàn)場
周五的考場彌漫著粉筆灰和緊張的氣息??季戆l(fā)下來時,林晚星的指尖有點抖,卷首的“物理”兩個字被陽光照得很清晰,像在對她眨眼睛。她深吸一口氣,看見斜前方的陳嶼川正在填寫姓名,紅絲帶從他校服袖口露出來,在陽光下閃著細(xì)碎的光——像在給她加油。
選擇題很順利,到了最后一道附加題時,林晚星果然看見“薛定諤的貓”幾個字。題目要求用動量守恒和能量守恒分析實驗中的粒子運動,她的筆尖懸在紙面半寸處,突然想起陳嶼川說的“疊加態(tài)”,想起傘下他眼里的星光。
“考試不能交頭接耳!”監(jiān)考老師的聲音突然響起。林晚星抬頭時,看見周子昂正試圖偷看陳嶼川的答卷,被發(fā)現(xiàn)后悻悻地轉(zhuǎn)回去,筆尖在紙上劃出刺耳的聲響。她低下頭,突然有了思路——把粒子的運動分解成兩個方向,就像陳嶼川教她的那樣,復(fù)雜的問題總能變得簡單。
交卷時,林晚星看見陳嶼川的附加題下面畫了個小小的貓,旁邊寫著“活著”。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答卷上,突然笑了,紅絲帶在動作間掃過她的筆尖,像在確認(rèn)什么?!翱磥砦覀兊拇鸢敢恢??!彼穆曇艉茌p,“疊加態(tài)坍縮成確定態(tài)了?!?/p>
走出考場時,蘇念正在和同學(xué)討論化學(xué)題。“附加題好難,”她的聲音帶著點沮喪,“我好像做錯了?!笨匆婈悗Z川,眼睛立刻亮了,“班長,你的答案是什么?”
“活著?!标悗Z川的回答很簡潔,目光卻始終落在林晚星身上,“因為觀測者希望它活著?!碧K念愣了愣,突然笑了,像明白了什么,轉(zhuǎn)身和同學(xué)一起離開了。
江熠陽抱著籃球跑過來:“考得怎么樣?晚上去打球慶祝一下?”他的目光在林晚星和陳嶼川之間轉(zhuǎn)了圈,“我請客,汽水管夠!”
體育館的燈光很亮,籃球撞擊地面的聲音像密集的鼓點。陳嶼川投籃的動作很標(biāo)準(zhǔn),拋物線在燈光下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紅絲帶在手腕上輕輕晃動,像條跳動的紅色光軌。周子昂不知何時也來了,站在三分線外,目光像冰冷的探照燈。
“敢不敢比一場?”周子昂把籃球往地上一拍,“輸?shù)娜?,放棄物理競賽的名額?!彼哪抗饴湓诹滞硇巧砩?,“順便,也放棄不該有的心思。”
陳嶼川的動作頓了頓,紅絲帶在燈光下閃了閃:“我對和你比賽沒興趣?!彼鸦@球扔給江熠陽,“但如果你想比解物理題,我隨時奉陪?!鞭D(zhuǎn)身時,指尖輕輕碰了碰林晚星的手背,“我們走,去吃桂花糖?!?/p>
走出體育館時,夕陽把天空染成了蜂蜜色。林晚星看著陳嶼川的背影,紅絲帶在他身后輕輕飄動,像條溫柔的尾巴。她忽然想起蘇念說的薛定諤的貓,原來有些答案,在觀測的瞬間就已經(jīng)確定,比如此刻她心里的喜歡,像物理定律一樣,清晰又堅定。
雨后的告白
周六的清晨被桂花的甜香喚醒。林晚星坐在窗邊看物理競賽輔導(dǎo)書,陽光透過書頁上的公式,在桌面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像無數(shù)個小小的驚嘆號。手機在桌角震動起來,是陳嶼川發(fā)來的照片——他的物理錯題本攤在陽光下,最后一頁畫著兩只手,手里各拿著一根導(dǎo)線,中間用紅絲帶連接,旁邊寫著:“閉合電路完成,電流=喜歡/時間,結(jié)果為無限大?!?/p>
林晚星的臉頰突然發(fā)燙,像被電流擊中。她抓起手機跑到樓下,看見陳嶼川正站在桂花樹下,手里拿著那個裝玻璃球的木盒,紅絲帶在晨光里閃著光。“等你很久了,”他的聲音帶著笑意,“去圖書館嗎?我想給你講道題?!?/p>
圖書館的老座鐘敲響十點時,陳嶼川正在講那道量子力學(xué)的附加題?!捌鋵嵑芎唵?,”他的筆尖在紙上畫著粒子的運動軌跡,“就像你和我,不管有多少種可能的路徑,最終都會相遇。”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他的筆記本上投下斑斕的光斑,把“相遇”兩個字照得像在發(fā)光。
林晚星的指尖在玻璃球上輕輕碰了下,水晶球里的氣泡在陽光下緩緩上升,像個慢慢鼓起的勇氣?!瓣悗Z川,”她突然開口,聲音有點抖,“蘇念說的薛定諤的貓……”
“是活的?!标悗Z川的回答很快,目光落在她臉上,像兩道交匯的光線,“因為觀測者是我,而我希望它活著。”他的指尖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紅絲帶在兩人之間搭起小小的橋梁,“就像我希望……你也喜歡我。”
圖書館的吊扇慢悠悠地轉(zhuǎn)著,把桂花的甜香、紙張的墨香、少年身上的陽光味攪在一起,像罐剛開封的桂花糖。林晚星看著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覺得所有的物理公式都有了意義——單擺的周期記錄著等待的時間,動量守恒證明了相遇的必然,而紅絲帶的電路,則連通了兩顆靠近的心。
“我喜歡你。”她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穿過吊扇的嗡鳴,“從單擺實驗的光斑開始,到紅絲帶纏繞的瞬間,一直都喜歡?!敝讣庠诓A蛏陷p輕畫了個圈,“這個實驗,誤差為零?!?/p>
陳嶼川的眼睛突然亮了,像被點亮的燈泡。他伸手握住她的手,紅絲帶的兩端在兩人掌心交纏,像完成了最后一次完美的連接。“我也是。”他的聲音帶著點哽咽,“從你把硫酸銅溶液灑在我褲腳開始,到你幫我系紅絲帶的瞬間,一直都喜歡?!彼麖目诖锾统鰝€小小的盒子,里面是枚用銅絲彎成的戒指,上面鑲嵌著那顆海螺玻璃球的碎片,“這個實驗,結(jié)果永恒?!?/p>
陽光透過彩繪玻璃窗,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斕的光斑。林晚星看著戒指上的海螺碎片,突然想起物理課本上的那句話:“能量既不會憑空產(chǎn)生,也不會憑空消失,它只會從一種形式轉(zhuǎn)化為另一種形式?!被蛟S,有些喜歡也是這樣,從單擺的光斑到紅絲帶的電路,從動量守恒到量子疊加,最終都轉(zhuǎn)化為此刻的相守,像物理定律一樣,永恒不變。
走出圖書館時,桂花又落了幾片,在陽光下打著旋兒。陳嶼川牽著她的手,紅絲帶在兩人之間輕輕晃動,像條流動的小溪?!疤K念今天沒來圖書館?!绷滞硇峭蝗幌肫鹗裁?,“她是不是……”
“她早上發(fā)消息說,”陳嶼川的聲音帶著笑意,“她的薛定諤的貓,終于知道是活的還是死的了?!彼闹讣饽罅四笏恼菩?,“還說,祝我們的物理實驗,永遠(yuǎn)沒有誤差?!?/p>
林晚星抬頭時,看見蘇念正站在不遠(yuǎn)處的桂花樹下,手里拿著片銀杏葉,看見他們時,笑著揮了揮手,轉(zhuǎn)身離開了。陽光落在她的背影上,淺藍(lán)色的書包像只展翅的蝴蝶,林晚星突然覺得,有些相遇,即使不是主角,也能成為溫暖的注腳。
回家的路上,陳嶼川的自行車筐里放著那個裝玻璃球的木盒,紅絲帶在風(fēng)里輕輕飄動?!跋轮艿奈锢砀傎?,”他突然說,腳蹬在腳踏上的力度很均勻,“我想和你一起去?!?/p>
“我又不參加競賽。”林晚星的聲音帶著笑意,指尖在他的手背上輕輕劃了下。
“但你是我的觀測者,”陳嶼川的聲音混著自行車鏈條的咔嗒聲,“沒有你,我的實驗就沒有意義?!标柟獯┻^兩人交握的手指,在地上投下細(xì)碎的光斑,像無數(shù)個明亮的未來,正等著他們一起去探索,去證明,去書寫屬于他們的、永恒的物理定律。
林晚星把臉貼在陳嶼川的后背,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和桂花的甜香。紅絲帶在風(fēng)里輕輕晃動,把兩個并排的影子系在一起,像道解不開的、溫柔的方程,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們的名字,連在一起,像最完美的公式,誤差為零,永恒守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