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衣衫都被汗浸透了,朕讓人去漱芳齋取套干凈的來,你先換上。”
“從……從漱芳齋去拿衣服到養(yǎng)心殿來?”小燕子下意識地蹙眉,語氣里帶著幾分局促,“這……這不太妥當吧?”
乾隆盯著她,眼底翻涌著復雜的情緒,忽然低低笑了一聲,那笑聲里卻藏著不容錯辯的強勢:“怎么?你現(xiàn)在倒知道不妥當了?”
他往前傾了傾身,目光灼灼地鎖著她,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打鐵花那晚,你故意往朕身邊湊,眼波流轉地撩撥朕,那時你怎么沒覺得不妥?
今日,你賴在朕的懷里,靠在朕的胸膛上睡了這許久,連呼吸都噴在朕頸間,你怎么沒覺得不妥?如今不過是讓宮女去取套衣服來,你倒要先擺出這副避嫌的模樣了?”
他伸手,指尖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看著自己,語氣陡然沉了下來,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告訴朕,這些都是你故意的,對不對?把朕的心攪得七零八落,讓朕一步步陷進來,如今你倒想抽身了?想撇下朕,自己干干凈凈地上岸?”
“朕告訴你,不可能!”他加重了語氣,眼神里是帝王不容置喙的威嚴,更是情根深種的執(zhí)拗,“從來沒有人能攪亂了朕的心,再若無其事地轉身離去。你也一樣?!?/p>
“哪怕……你是朕的女兒,哪怕這條路注定要被天下人戳著脊梁骨罵,被禮教綱常千刀萬剮,朕也絕不會放手了?!?/p>
他的拇指摩挲著她的下頜,動作帶著近乎貪婪的珍視,“既然開了頭,你就別想再回頭。你和朕,這輩子就只能這樣——糾纏到底,直到死!”
話音落下的瞬間,他清楚地聽見自己心底那道堅守了半生的防線,徹底崩塌的聲音。
什么帝王體面,什么世俗眼光,什么父女名分……在這一刻,都抵不過懷里這人的溫度,抵不過心頭那股非她不可的滾燙。
他認了。
哪怕要背著罔顧倫理綱常的罵名,哪怕要被后世史書釘在恥辱柱上,他也要攥緊這雙手,再不讓她從自己生命里溜走。
小燕子被他眼底那股破釜沉舟的執(zhí)拗驚得心頭一顫,呼吸都滯了半拍。他的話像重錘砸在她心上,震得她腦里嗡嗡作響——糾纏到底,直到死?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指尖泛白。方才夢魘里的痛楚還未散盡,此刻乾隆的話又掀起驚濤駭浪,一個念頭猛地竄了出來:或許,是時候了。
是時候把她不是真格格、紫薇才是夏雨荷之女的真相說出來了。若他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知道他們之間根本沒有那層所謂的“父女名分”,他還會這樣說嗎?還是說,這層身份本就不是他在意的枷鎖?
她張了張嘴,正要試探著開口,卻對上乾隆驟然沉下來的目光。
他見她半天不語,只低著頭,臉色發(fā)白,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像極了想要退縮的怯意。方才還熾熱的眼底瞬間覆上一層寒冰,又夾雜著密密麻麻的痛。
“怎么?說不出話了?”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帶著自嘲般的笑意,“是怕了?怕這悖逆世俗的糾纏,怕天下人的唾沫,所以想逃了?”
他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好不容易才撕開層層枷鎖,承認了自己的心,可她呢?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沒當真,只是一時興起,如今玩夠了,便想全身而退?
小燕子一怔,剛到嘴邊的話又被堵了回去。
“小燕子,朕知道,這條路難走。”他別開眼,喉結滾動著,聲音啞得厲害,“可你怎能……怎能在朕下定決心要陪你走下去的時候,想著要松手?”他抬手,想去碰她的臉,指尖卻在半空中停住,終究是無力地垂下。
心口像是被生生剜去一塊,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他寧愿小燕子哭鬧、反駁,哪怕是怒斥他荒唐,也好過此刻這沉默的怔忡——在他看來,這沉默就是猶豫,是退縮,是想要掙脫的信號。
“小燕子,”他望著她,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痛楚,“你可知,你若真要走,傷的不是朕的面子,不是這帝王的威嚴……是朕的心?!?/p>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笑意比哭更讓人心驚,“傷你一分,比殺了朕,還要痛上百倍千倍。”
他說著,竟抬手往自己心口重重捶了一下,悶響落在寂靜的殿里,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