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到她能清晰地看見他漆黑瞳孔里,映出的自己那張蒼白又憔悴的臉。
哥哥丁程鑫曾經(jīng)教過她,要看透一個人,就去看他的眼睛。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比任何語言和表情都更真實。
可此刻,丁酥什么都看不出來。
這雙眼睛里,除了冷靜,還是冷靜,像一潭深邃的死水,將所有情緒都藏在了湖底。
除了哥哥,這是她第一個看不透的人。
或許是她的目光太過專注,又或許是距離實在太近,賀峻霖的喉結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咳嗽。
他身體后傾,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語氣恢復了醫(yī)生的專業(yè)與疏離。
“那你可以告訴我,是什么導致你失眠的嗎?”
來了。
丁酥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剛剛積蓄的所有情緒,在這一刻瞬間爆發(fā)。
眼淚說來就來,大顆大顆地從眼眶里滾落,劃過臉頰,帶著滾燙的溫度。
她的聲音哽咽,充滿了無助與悲傷,“因為……我太想我哥哥了?!?/p>
“你哥哥是誰?”
“丁程鑫。”
當這三個字從丁酥嘴里說出來時,賀峻霖的眉頭,終于不受控制地輕輕一皺。
有戲!
丁酥心底冷笑,臉上的悲傷卻愈發(fā)濃重。
“我哥哥……他已經(jīng)失蹤兩天了。我去警察局報案,可是警察叔叔說,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丁程鑫這個人……”
她抬起淚眼,凄楚地望著賀峻霖,每一個字都像是在泣血。
“他們都說,我哥哥是我臆想出來的……醫(yī)生,你……你覺得,他真的是我想象出來的嗎?”
說完,她就這么淚眼汪汪地看著他,仿佛他是她唯一的希望。
實際上,她的內(nèi)心正在用最冰冷的目光,審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已經(jīng)百分之百確定,丁程鑫的失蹤,就算和這家醫(yī)院沒關系,也絕對和眼前這個心理醫(yī)生脫不了干系!
賀峻霖的反應很快。
他那剛剛蹙起的眉頭瞬間舒展開,語氣也變得溫和,像是在安撫一個情緒激動的病人。
“不好意思,丁小姐,我無法判斷他是不是你臆想出來的。”
滴水不漏。
丁酥心下了然,知道他根本不吃自己這一套。
套話,失敗了。
她失落地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看起來可憐極了。
“好吧……”
她像是徹底放棄了,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
但下一秒,她又猛地抬起頭,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冀。
“那……那醫(yī)生,你可以催眠我嗎?你幫我看看!幫我看看我的記憶里,到底有沒有丁程鑫這個人!”
賀峻霖戴著口罩,沒人能看到他口罩下的表情。
但如果丁酥能看見,她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嘴角,正無聲地微微上揚。
他正愁該用什么方法,才能順理成章地把她拉進那個世界。
沒想到,她自己主動送上了門。
好啊,那我就……幫你好好看看。
他的聲音依舊溫和,甚至帶著一絲安撫人心的力量。
“可以。麻煩丁小姐,去那邊椅子上躺好?!?/p>
丁酥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一張暗紅色的皮質(zhì)躺椅,款式經(jīng)典,正是精神分析和催眠治療中常用的那種。
這張?zhí)梢?,她無比熟悉。
哥哥還在的時候,曾無數(shù)次讓她躺在上面,教她如何進行自我催眠和記憶宮殿的構建。
丁酥的心,一點都不緊張。
她很確定,丁程鑫這個名字,這個人,早已烙印在她記憶的最深處。
如果賀峻霖等下說沒看見……
那就證明,他在說謊。
丁酥順從地走過去,躺了上去。
賀峻霖從白大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塊銀色的老式懷表。
“嗒”的一聲,表蓋彈開。
他走到躺椅旁,將懷表垂在丁酥眼前,不急不緩地晃動起來。
“看著它……放松你的身體……你的眼皮會越來越重……越來越重……”
他的聲音像是帶著某種魔力,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安靜的診室里回蕩。
丁酥看著那塊左右搖擺的懷表,銀色的光芒在眼前晃出一片片殘影。
她順從地,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催眠,成功了。
賀峻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變得縹緲而遙遠,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
“丁酥,你現(xiàn)在來到了第一個游戲,這是你最害怕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
“哥哥!”
丁酥猛地睜開眼睛,從躺椅上驚坐而起!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臉上寫滿了驚魂未定。
賀峻霖看著這一幕,垂在身側的手,悄然握緊成了拳。
為什么?
為什么她能打斷?
為什么她沒有被強制拉進游戲里去?
催眠,竟然對她無效?!
兩人各懷鬼胎,卻又在同一時間,迅速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丁酥撫著狂跳的胸口,一臉茫然又后怕地看向賀峻霖。
“醫(yī)生……我的哥哥,存在嗎?”
賀峻霖松開拳頭,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遺憾。
“很遺憾,丁小姐。催眠的時間太短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丁酥聞言,知道他沒有說謊。
因為就在剛才,意識即將沉淪的最后一刻,她自己也隱約夢到了一些破碎的片段。
那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和一聲模糊的呼喚。
她提議道:“那……我們再來一次吧!求求你,醫(yī)生,一定要幫我!”
賀峻霖看著她那張寫滿急切和懇求的臉,心中卻疑云密布。
或許,是剛才強制讓她進入游戲的行為,激發(fā)了她的潛意識反抗,所以才會清醒。
他看著丁酥重新躺下,那張毫無防備的臉,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一個大膽而瘋狂的想法。
他再次拿出那塊懷表催眠丁酥,成功后,又轉身走到辦公桌前,按下了桌底一個隱蔽的按鈕。
既然丁酥說丁程鑫是她的哥哥。
那就讓“丁程鑫”,親自來看看。
幾分鐘后,診室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他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絲質(zhì)襯衫,領口隨意地敞開兩顆扣子,露出小片白皙的皮膚和精致的鎖骨。一頭柔軟的黑發(fā)微微有些凌亂,桃花眼眼尾上挑,唇色是天生的殷紅,整個人透著一股又純又欲的妖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