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的是，就在他斷氣的那一刻，周圍的尖叫聲和混亂戛然而止。
那些前一秒還驚慌失措的食客，像是被按下了重啟鍵，一瞬間失去了目標(biāo)。
他們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又繼續(xù)低頭吃自己的早餐，繼續(xù)剛才關(guān)于噩夢的討論，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整個過程，快到不過十幾秒。
丁酥的瞳孔驟然收縮。
她死死盯著那個倒在桌上的男人……然后，眼睜睜地看著他，連同他身下的桌椅，像被風(fēng)吹散的沙畫一樣，憑空消失了！
空氣中，只留下一碗被打翻的、還冒著熱氣的豆?jié){，在地上緩緩流淌。
“人呢？”丁酥猛地站起來，看向旁邊的人，“剛才那個人呢？他消失了！”
被她問話的食客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小姑娘，你說什么胡話呢？這里哪有什么人？”
她又沖到柜臺前問老板。
老板用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眼神打量著她：“姑娘，你沒事吧？是不是沒睡好？”
和在警察局里一模一樣的反應(yīng)。
丁酥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她開始懷疑自己了。
難道……我真的瘋了？
那哥哥……丁程鑫會不會也是這樣……
就在這時，一個好心的阿姨湊了過來，小聲對她說：“小姑娘，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也做噩夢了？要去市醫(yī)院看看心理醫(yī)生呀。”
阿姨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一臉慶幸地說：“我就是剛從那兒回來。本來昨天做的那個噩夢，想起來還嚇得心慌，結(jié)果心理醫(yī)生給我一疏導(dǎo)，哎，一下子就好多了！”
市醫(yī)院……心理醫(yī)生……
丁酥心里一動。
“好，謝謝阿姨。”她禮貌地道了謝。
吃完最后一只小籠包，她真的走到了市醫(yī)院。
心理咨詢科的門外，景象讓她大吃一驚。
走廊里、候診區(qū)，黑壓壓地擠滿了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或焦慮、或茫然、或恐懼的神情。
和早餐店里那些討論噩夢的人，表情一模一樣。
她本能地想走。
可就在轉(zhuǎn)身的瞬間，心理診室的門開了，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走了出來。
他戴著醫(yī)用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
但是那個身高，那個身形，還有走路時略微習(xí)慣性前傾的姿態(tài)……
是丁程鑫！
絕對是丁程鑫！
丁酥的血液在這一刻轟然上涌，她什么都顧不上了。
“哥哥！”
她喊了一聲，拼命地扒開擁擠的人群，朝那個身影追了上去。
“讓一下！請讓一下！”
但人實在太多了，等她擠到走廊盡頭的時候，那個熟悉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拐角。
丁酥停下腳步，緊緊皺起了眉頭。
她轉(zhuǎn)身回到隊伍末尾，也掛了一個心理醫(yī)生的號。
她要進(jìn)去看一看。
一定要。
等待是漫長的。
等到終于輪到她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擦黑，整個科室?guī)缀醵枷掳嗔恕?/p>
她是最后一個。
“丁酥?！?/p>
診室里，傳來一個經(jīng)過處理、略顯沉悶的男聲。
丁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然后反手將門“咔噠”一聲，輕輕關(guān)上。
診室的空氣里飄浮著一股淡淡的、像是某種香薰的味道，甜膩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辦公桌后，那個男人抬起了頭。
他穿著一塵不染的白大褂，戴著厚厚的藍(lán)色醫(yī)用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漆黑，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請坐?！?/p>
他的聲音透過口罩，果然悶悶的，聽不出真實音色。
“你可以簡單地跟我描述一下你的夢境?！?/p>
他看向她，語氣平淡，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
丁酥的心跳卻漏了一拍。
夢境？
他怎么知道她是為了夢境來的？
不，不對。
早餐店的食客，醫(yī)院走廊里排隊的人……今天所有來這里的人，似乎都是為了噩夢而來。
所以，“描述你的夢境”，是這里的醫(yī)生對每一個病人說的開場白？
丁酥在男人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沒有立刻回答。她環(huán)顧了一下這間不算大的診室，陳設(shè)簡單，除了桌椅和一個靠墻的書柜，就只剩下一張斜對著窗戶的躺椅。
整個診室，空曠得有些過分。
她將視線重新落回男人身上，臉上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帶著點怯生生的溫柔笑容。
“醫(yī)生，這里……只有您一個心理醫(yī)生嗎？”
話音剛落，丁酥清楚地看到，男人握著筆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停頓了一下。
他在懷疑我。
這個念頭在丁酥腦中一閃而過。
也是，哪個真正來看病的患者，一坐下不是訴說自己的痛苦，而是關(guān)心醫(yī)院有幾個醫(yī)生？
她暴露得太快了。
但丁酥面上不顯，反而像是察覺到自己的失言，立刻低下頭，雙手不安地絞在一起，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委屈。
“抱歉，我……我只是……”
“是的，這里只有我一個醫(yī)生?！?/p>
男人——賀峻霖，禮貌地打斷了她，語氣依舊平穩(wěn)，但那雙眼睛里的審視意味卻濃了幾分。
丁酥知道，自己必須把這個話題圓回來。
她猛地抬起頭，像是終于鼓足了勇氣，眼圈微微泛紅。
“抱歉醫(yī)生，我一想到昨天晚上的事，就……有點難過?！?/p>
“難過？”賀峻霖順著她的話問下去，“你做了什么夢？”
“我沒做夢?！?/p>
丁酥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她看到賀峻霖的眼神明顯變了。
那是一種混雜著驚訝與探究的銳利，雖然只是一瞬間，快得像錯覺，但他很快又恢復(fù)了那副古井無波的樣子。
這個醫(yī)生，果然知道什么！
丁酥心中大定，繼續(xù)自己的表演。
“我失眠了，一整個晚上，眼睛都沒閉上?！?/p>
為了增加說服力，她甚至主動朝賀峻霖的方向湊近了一些，讓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眼下的烏青。
“你看，我真的失眠了?！?/p>
兩人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近到丁酥能聞到他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和房間里一樣的香薰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