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殿的古籍室，積了厚厚的塵。
大司命跪在書架前，指尖拂過泛黃的書頁。這些都是被封禁的典籍，記載著各種逆天改命的禁術(shù)，尋常神巫連碰都不敢碰，可他此刻，卻在其中一本《忘情訣》前停住了。
書頁上寫著：“以千年修為為引，可封七情六欲，斷紅塵牽絆，代價(jià)……”
代價(jià)后面的字跡被蟲蛀了，看不清，可他不用看也知道。司命者修行不易，千年修為，幾乎是他一半的道行。
可封了情，是不是就不會(huì)再痛了？是不是就不會(huì)再因?yàn)樗难蹨I而心神不寧？是不是就能徹底斬?cái)嗯c她的牽絆，保云夢(mèng)澤平安？
他想起昨夜祭典上，她紅著眼問“你是不是祈”時(shí)的樣子。想起自己那句冰冷的“放肆”，想起她轉(zhuǎn)身時(shí)決絕的背影。
心口像是被什么東西啃噬著，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神巫大人，少司緣大人在姻緣殿……”仙童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帶著點(diǎn)猶豫，“她好像不太舒服，一直在咳?！?/p>
大司命的動(dòng)作猛地一頓。
他想起前日她為了加固姻緣樹，又沾染了些戾氣。他本該像上次那樣，扔給她一瓶藥，然后冷著臉讓她“滾”，可此刻，他卻只想沖過去，看看她怎么樣了。
這該死的心動(dòng)。
他猛地翻開《忘情訣》，指尖劃過那道用血畫下的符咒。只要他劃破指尖，將血滴在符咒上，就能啟動(dòng)禁術(shù)，從此心若磐石，再不會(huì)為誰動(dòng)搖。
他拿出小刀，抵在指尖。刀鋒很薄，映著他冰冷的眼神。
可就在這時(shí)，他聽見了姻緣殿方向傳來的笑聲。是少司緣的聲音，帶著點(diǎn)虛弱，卻很輕快，像是在和誰說話。
他想起剛才仙童說的“不太舒服”，又聽見這笑聲，突然明白了——她是故意的，故意讓他知道她不舒服，又故意笑得那么開心，像是在告訴他：沒有你，我也很好。
這認(rèn)知讓他心頭一緊，握著小刀的手微微顫抖。
他抬頭看向窗外，姻緣殿的方向，隱約能看見一抹紅色的身影。她正站在姻緣樹下，和那個(gè)掌管云氣的小神說話，陽光落在她身上，明媚得刺眼。
原來沒有他，她真的可以笑得這么開心。
大司命閉上眼，不再猶豫，將小刀劃過指尖。鮮血滴落在符咒上的瞬間，金光乍起，典籍發(fā)出刺耳的嗡鳴。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像是有什么東西被硬生生剝離。他悶哼一聲，眼前陣陣發(fā)黑，千年修為急速流失的感覺，比天道反噬更痛。
可奇怪的是，心口那股啃噬般的疼，竟真的減輕了。
他緩緩睜開眼，看向姻緣殿的方向。那里的紅色身影依舊，可他的心跳，卻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這樣……就好了?！彼吐曊f，聲音里沒有任何情緒。
從此以后，他是大司命，只是大司命。
不再是誰的祈，不再為誰心動(dòng)，不再為誰痛。
古籍室的門緩緩關(guān)上，隔絕了外面的陽光，也隔絕了那段他守護(hù)了太久，最終卻不得不親手?jǐn)財(cái)嗟倪^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