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澤的祭典，總要喝些桂花釀。
少司緣捧著酒盞，坐在老槐樹下。酒液甜絲絲的，帶著桂花的香氣，可喝進嘴里，卻覺得有點澀。周圍的仙童們在跳舞，笑聲此起彼伏，她卻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少司緣，怎么一個人在這？”有相熟的神巫遞來一壇酒，“神巫大人也在那邊呢，不去敬杯酒？”
提到“神巫大人”四個字，少司緣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接過酒壇，仰頭灌了一大口，桂花釀的后勁突然涌上來，眼前有點發(fā)暈。
“去就去?！彼酒鹕?，腳步有點晃，“我有話要問他?！?/p>
她跌跌撞撞地穿過人群，遠遠看見大司命站在祭臺旁，銀白長袍在燈火下格外醒目。他正和幾位長老說話，側(cè)臉的線條依舊冷硬，卻比平時柔和了幾分。
少司緣深吸一口氣，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袖。
“大司命。”她的聲音帶著酒氣，還有點發(fā)顫，“你看著我的眼睛說，你到底是不是祈？”
周圍的喧鬧仿佛瞬間靜止了。
大司命低頭看著她，她的臉頰紅撲撲的，眼里蒙著層水汽，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桂花釀的香氣從她身上傳來，混著她身上特有的、淡淡的草木香，讓他心頭猛地一顫。
“放肆?！彼胪崎_她，手卻不聽使喚。
“我沒放肆！”她拽著他的衣袖不放，眼淚突然掉了下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你要是說不是，我以后就再也不煩你了！”
她的眼淚像燙人的星子，砸在他手背上。他喉結(jié)動了動，差點就叫出那個藏了好久的名字——“阿緣”。
那些被強行壓抑的記憶，那些想說卻不敢說的話，在酒精和她的眼淚催化下，幾乎要沖破胸膛。
可最終，他只是用力撥開她的手，聲音冷硬：“醉話連篇，成何體統(tǒng)。滾下去。”
少司緣被他推得后退半步，看著他冷漠的眼神，突然笑了，笑得眼淚直流：“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她轉(zhuǎn)身就跑，像在逃離什么，紅色的裙擺在夜色里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
大司命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指尖還殘留著她衣袖的溫度。周圍的長老們在說什么，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心口像是被掏空了一塊，又酸又澀。
他沉默地轉(zhuǎn)身，走向祭典外的竹林。
月光透過竹葉灑下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是我……”
他對著空無一人的竹林，低聲喃語，聲音輕得像嘆息。
“阿緣，我是祈啊……”
風(fēng)過，竹葉沙沙作響，吹散了這句遲來的承認(rèn)，只留下他緊握到發(fā)白的指節(jié)，和眼角那抹不易察覺的濕潤。
而跑遠的少司緣，躲在一棵老槐樹后，捂著嘴無聲地哭。其實她沒跑遠，她聽見了，聽見了那聲被風(fēng)吹散的“是我”。
可她不敢回頭。
原來他真的是，原來他什么都記得。可那又怎樣呢？他終究，還是選擇了推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