姻緣殿的門檻，不知何時多了塊玉佩。
少司緣蹲下身，將它撿起來。是半塊羊脂玉，邊緣光滑，顯然是被人長期佩戴。玉面上雕刻的并蒂蓮，只剩下半朵——另一半，在她的玉佩上。
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顫抖著從腰間解下自己的玉佩。
“咔噠?！?/p>
兩塊玉佩嚴(yán)絲合縫地拼在一起，組成一朵完整的并蒂蓮，連紋路都能完美銜接。
是他的。
三百年前，他們把一塊整玉剖成兩半，他說“玉在人在，永不相負(fù)”。后來動亂中失散，她以為他的那半塊早就遺失了，沒想到……
所有的記憶突然涌上來，清晰得仿佛就發(fā)生在昨天。
溪邊摸魚的少年，老槐樹下刻字的身影，祭典上偷偷塞給她的桂花糕，還有動亂中，他將她推出廢墟時，那句沒說完的“等我……”
“是他……真的是他……”她捂著嘴，眼淚洶涌而出。
這些日子的委屈、猜測、失落，在這一刻全部有了答案。他不是不記得，他只是……有苦衷。
她緊緊攥著那兩塊合二為一的玉佩，轉(zhuǎn)身就往司命殿跑。她要去找他，要問清楚，要告訴他，她不怕他的苦衷，不怕那些界限，她只想知道，他這些年，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在思念著。
司命殿的門沒關(guān)。
少司緣沖進(jìn)去時，正看見大司命坐在星軌儀前，臉色蒼白得像紙。他的嘴唇毫無血色，額角沁著冷汗，顯然是剛受過重創(chuàng)。
“你怎么了？”她連忙跑過去，想扶他。
可大司命抬起頭時，她卻愣住了。
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沒有任何波瀾，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有事？”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沒有一絲溫度。
少司緣的心猛地一沉。她把拼好的玉佩遞到他面前，聲音發(fā)顫：“你看，這是我們的玉佩，你就是祈，對不對？”
大司命的目光落在玉佩上，沒有絲毫停頓，仿佛那只是塊普通的石頭?！安恢??！彼崎_視線，語氣平淡，“少司緣，若無要事，請回?！?/p>
少司緣看著他毫無波瀾的眼神，突然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來。
怎么會這樣？昨夜他明明還在竹林里承認(rèn)了，怎么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她想起剛才在古籍室門口聞到的血腥味，想起他蒼白的臉，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動了禁術(shù)，對不對？”她抓住他的手腕，他的體溫冷得嚇人，“你為了忘記我，動了禁術(shù)？”
大司命用力甩開她的手，眼神里甚至帶上了一絲不耐煩：“放肆。本尊與你，本就毫無瓜葛?！?/p>
“毫無瓜葛？”少司緣笑了，笑得眼淚直流，“那你為我動的護(hù)緣咒呢？為我改的劫數(shù)呢？偷偷藏起來的野山楂呢？你告訴我，那些都是假的嗎？”
他看著她，眼神依舊冰冷：“本尊護(hù)緣咒是為了云夢澤秩序，改劫數(shù)是怕你污了司命殿，至于那野山楂……不過是平常吃食，本尊早扔了。”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狠狠扎在她心上。
少司緣踉蹌著后退，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覺得渾身發(fā)冷。
原來他記得，只是真的不愛了。
或者說，他為了不愛，寧愿付出任何代價。
她轉(zhuǎn)身跑出司命殿，拼好的玉佩從掌心滑落，摔在地上，又分成了兩半。就像他們之間，終究還是回不去了。
殿內(nèi)，大司命看著她決絕的背影，指尖猛地攥緊。禁術(shù)的效果很好，他的確感覺不到心痛了，可為什么，看著那摔成兩半的玉佩，他會覺得，有什么重要的東西，徹底碎了。
他緩緩閉上眼。
這樣，就好了。
為了她，為了云夢澤，這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