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何雨柱拿著剁好的排骨回屋去了,秦淮茹這才出門繼續(xù)洗她的蘿卜。
“秦姐!我回來啦!” 清脆歡快的聲音打破中院的壓抑。
何雨水背著洗得發(fā)白的帆布書包,兩條麻花辮隨著輕快的步伐跳躍著跑進(jìn)院子。
她一眼看到水龍頭旁低頭洗蘿卜的秦淮茹,那單薄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顫抖。
“秦姐?”何雨水臉上的笑容僵住,快步走過去,蹲下身,“你怎么了?誰欺負(fù)你了?”
她看到秦淮茹通紅的眼眶和臉頰上未干的淚痕。
秦淮茹抬起濕漉漉的手,慌亂地抹了把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沒……沒事,雨水。就是……就是沙子迷眼了。”
她垂下頭,肩膀聳動得更厲害,那強(qiáng)忍委屈的模樣,瞬間點燃了何雨水心頭的正義感。
“是不是我哥?!”何雨水猛地站起來,小臉氣得通紅,“他是不是又犯渾惹你生氣了?秦姐你等著,我去找他!”
她像只被激怒的小豹子,書包都來不及放,轉(zhuǎn)身就沖向自家屋門,“哐當(dāng)”一聲推開!
屋內(nèi)熱氣氤氳,濃郁的糖醋香氣霸道地彌漫。
何雨柱正站在灶前,用長筷子攪動著砂鍋里咕嘟冒泡、色澤紅亮誘人的排骨。
另一口鐵鍋里,昨晚剩下的紅燒肉正“滋滋”作響地回鍋,油脂的焦香混合著醬香,勾得人食指大動。
“哥!”何雨水沖進(jìn)來,書包往炕上一扔,叉著腰,氣鼓鼓地質(zhì)問,“你怎么又欺負(fù)秦姐了?她都哭了!”
何雨柱眼皮都沒抬,手腕穩(wěn)如磐石,將焯好水、撇凈浮沫的排骨塊撈進(jìn)一個白瓷盆里,動作行云流水。
“沒大沒小,進(jìn)門不知道喊人?” 他聲音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她哭了,就是我欺負(fù)的?你哪只眼睛看見了?”
“我……我看見她眼睛都腫了!”何雨水被他的氣勢懾了一下,聲音低了些,但依舊憤憤不平,“她就在外面洗蘿卜,哭得可傷心了!哥,秦姐多好的人啊,又勤快又善良,還總幫你收拾屋子洗衣服,你怎么能這樣對她?”
“好人?”何雨柱嗤笑一聲,拿起油壺,手腕一抖,清亮的豆油均勻地滑入燒熱的鐵鍋,瞬間騰起青煙。
他抓過切好的姜片、蔥段,往鍋里一扔,“滋啦”爆響,濃郁的熗鍋香氣猛地炸開。
“雨水,你記住哥今天的話,秦淮茹,她就是個披著畫皮的狼!她給我洗衣服收拾屋子?那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她那是防著我娶媳婦,好讓我死心塌地給她養(yǎng)兒子閨女!”
他一邊說著,一邊將焯好的排骨“嘩啦”倒進(jìn)滾油里,快速翻炒。
金黃的排骨在鍋里翻滾,油脂的焦香混合著肉香,霸道地沖擊著嗅覺。
“至于善良?呵,雨水,你動動腦子想想,這幾年,咱們兄妹倆過的是什么日子?”
他關(guān)了灶火,轉(zhuǎn)過身,目光灼灼地盯著妹妹:“沒有接濟(jì)她賈家之前,咱倆不說頓頓有肉,隔三差五總能見點葷腥吧?你每周還有一塊錢零花,能去書店租本小人書看看??勺詮慕訚?jì)了她家,”
他指了指鍋里誘人的排骨,又指了指墻角裝棒子面的口袋,“我們吃的什么?窩頭!咸菜!十幾天聞不著肉味!你的零花錢呢?從一塊變成了兩毛!錢都哪去了?都填了賈家那個無底洞!”
他拿起糖罐,舀起幾大勺晶瑩的白糖,手腕一抖,均勻地撒入鍋中,聲音冷得像冰:“秦淮茹一個月二十七塊五,賈張氏手里還攥著她丈夫的撫恤金和這些年摳唆下來的養(yǎng)老錢!她們真窮得揭不開鍋?放屁!她們是揣著明白裝糊涂,把我們的好心當(dāng)成了驢肝肺!養(yǎng)出了棒梗那小白眼狼,到現(xiàn)在還一口一個‘傻柱’!”
何雨水被這一連串的質(zhì)問釘在原地,小臉煞白,看著哥哥顛勺時手臂繃緊的線條,聞著空氣里越來越濃烈、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糖醋香氣,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過去的畫面不受控制地在腦中閃現(xiàn):秦淮茹溫柔遞來的窩頭,棒梗理所當(dāng)然拿走飯盒時得意的眼神,自己攥著兩毛錢在書店外徘徊的失落……那些被“善良”光環(huán)掩蓋的細(xì)節(jié),此刻被哥哥血淋淋地撕開,露出了底下不堪的算計。
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fā)現(xiàn)嗓子干得發(fā)緊。
“怎么?不信?”何雨柱看著妹妹動搖的眼神,重新點燃灶火,藍(lán)色的火苗舔舐著鍋底,鍋里糖色漸濃,變成誘人的琥珀色。
他端起調(diào)好的糖醋汁,手腕一旋,均勻地淋下,“滋啦——!”
酸甜的香氣如同炸彈般爆開,瞬間席卷了整個小屋。
他蓋上鍋蓋,小火慢燉,胸有成竹地指著窗外:“你等著瞧,不出十分鐘,賈家那幾只小狼崽子,保管聞著味兒就來了。到時候,你看他們是怎么個‘理所當(dāng)然’法!”
……
賈家屋里,空氣沉悶得能擰出水。
棒梗、小當(dāng)、槐花擠在門邊,小鼻子像狗一樣使勁嗅著。
那霸道的糖醋香氣無孔不入,鉆進(jìn)他們饑腸轆轆的肚子,勾得饞蟲造反。
“奶奶!餓死了!傻柱家又吃肉!”棒梗煩躁地踢了踢門框。
賈張氏盤腿坐在炕上,手里納著永遠(yuǎn)納不完的鞋底,三角眼里閃著精光:“淮茹,你琢磨出傻柱抽的什么風(fēng)沒?昨天五花肉白面,今天大排骨,還買了鳳凰車!這分明是翅膀硬了,想單飛!”
秦淮茹坐在小板凳上,心不在焉地切著白蘿卜片,刀刃在砧板上發(fā)出單調(diào)的“哆哆”聲。
“媽,我估摸著……可能是我以前給他攪黃那幾個對象的事,漏了風(fēng)了?!?她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哼!肯定是!”賈張氏把針往鞋底上一扎,惡狠狠地道,“這傻柱子,以前是沒開竅!現(xiàn)在兜里有了倆糟錢,又升了工級,心思也活泛了!淮茹,不能再等了!趕緊把你鄉(xiāng)下三叔家那丫頭,秦京茹,弄進(jìn)城來!傻柱見了水靈靈的大姑娘,保管挪不動步!等生米煮成熟飯,成了親戚,他還能不拉拔咱們?”
秦淮茹眉頭緊鎖:“京茹那丫頭……性子野,嗓門大,傻柱現(xiàn)在眼光高了,未必看得上?!?/p>
“他一個老光棍,還挑三揀四?”賈張氏嗤之以鼻,“等見了人,保管他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就這么定了!你明兒就請假回趟鄉(xiāng)下!”
她眼珠一轉(zhuǎn),壓低聲音,“記著,別跟京茹一道回來!那丫頭沒出過遠(yuǎn)門,車票錢你不得先墊上?咱家的錢,一個子兒都得用在刀刃上!”
秦淮茹握著刀柄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有些發(fā)白,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
砧板上的蘿卜片被她切得七零八落。
窗外,那勾魂奪魄的糖醋香,一陣濃過一陣。
何雨柱家的小屋里,鍋蓋揭開,赤紅油亮、裹著濃稠糖醋汁的排骨熱氣騰騰。
何雨水眼巴巴地看著,剛才的義憤填膺早被這香氣沖得七零八落,肚子不爭氣地“咕?!苯辛艘宦?。
“哥……也許,也許棒梗他們……”她的話音未落。
門簾“唰啦”一聲被掀開!
小當(dāng)和槐花像兩只聞到腥味的小貓,怯生生卻又目標(biāo)明確地擠了進(jìn)來。
兩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灶臺上那盤油光發(fā)亮的糖醋排骨,小當(dāng)舔了舔嘴唇,聲音帶著點理所當(dāng)然的撒嬌:“雨水姑姑……餓,想吃肉肉,想吃那個紅紅的骨頭……”
槐花也跟著點頭,小手抓著姐姐的衣角。
何雨水的心瞬間軟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哥哥,帶著一絲懇求:“哥……要不,給她們一小塊?”
何雨柱拿起筷子,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塊顫巍巍、掛滿濃汁的排骨,作勢要往小當(dāng)碗里放:“行啊。雨水,哥這就把菜分三份。老太太那份不能動,我的那份得留著干活有力氣。你的那份,”
他筷子一轉(zhuǎn),排骨懸在小當(dāng)面前晃了晃,“就給她倆,你今晚喝棒子面粥,行不?”
“???!”何雨水瞬間瞪圓了眼,看著那塊近在咫尺、香氣撲鼻的排骨,護(hù)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不行!這是我哥給我做的!”
她一把搶過何雨柱手里的筷子。
“那就回家?!焙斡曛栈厥郑Z氣平淡無波,目光掃過兩個小女孩,“讓你媽給你們烙白面餅子去?!?/p>
小當(dāng)和槐花小嘴一癟,眼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這跟奶奶說的“傻柱家的東西隨便拿”完全不一樣!
“磨蹭什么!拿點吃的都費勁!” 門簾被粗暴地掀開,棒梗像個小土匪似的闖了進(jìn)來,不耐煩地呵斥著妹妹。
他看都沒看何雨水,伸手就朝那盤糖醋排骨抓去:“傻柱!這排骨歸我了??!正好給我奶奶補補!”
“放下!”何雨水又驚又怒,下意識地?fù)踉诒P子前,“棒梗!這是我家的菜!你還有沒有規(guī)矩?叫我哥叔!”
“規(guī)矩?”棒梗嗤笑一聲,蠻橫地去推何雨水,“什么叔?他就是傻柱!院里人都這么叫!我拿點吃的怎么了?以前不都這樣?”
他力氣不小,何雨水被他推得一個趔趄。
就在棒梗的手指即將碰到盤沿的瞬間,一只鐵鉗般的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啊!”棒梗疼得大叫一聲,感覺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他驚恐地抬頭,正撞上何雨柱那雙深不見底、寒光凜冽的眼睛。
“小兔崽子,”何雨柱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子扎進(jìn)棒梗的耳朵里,“再敢伸手,我立馬扭你去派出所!告你個入室搶劫!少管所的大門,可等著你這種‘慣偷’呢!要不要試試?”
最后幾個字,帶著森然的煞氣。
棒梗囂張的氣焰瞬間被這眼神和話語凍成了冰渣子,臉色煞白,手腕上的劇痛讓他渾身發(fā)抖。
他怨毒地剜了何雨柱一眼,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喪家犬,拽起還在發(fā)懵的小當(dāng)和槐花,狼狽不堪地沖出了屋子。
屋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糖醋排骨濃郁的香氣。
何雨水呆立在原地,看著棒梗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哥哥平靜無波的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剛才棒梗那蠻橫、理所當(dāng)然、甚至帶著怨恨的眼神,像一把冰冷的錐子,徹底鑿碎了她心中對賈家那點“善良”的濾鏡。
原來,哥哥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不是接濟(jì),是喂養(yǎng)了一窩貪婪成性、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看清楚了?”何雨柱的聲音打破沉寂,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解脫。
他拿起一個干凈的白瓷碗,舀了幾塊最肥美的排骨,又澆上濃稠赤亮的糖醋汁。
“人心喂不熟,骨頭燉得再香也沒用。以后,離那一家子遠(yuǎn)點。” 他將碗遞給還有些發(fā)怔的妹妹,“先吃著,我去給老太太送點熱乎的?!?/p>
他端起另一碗精心挑揀的排骨,掀開厚實的棉門簾,凜冽的寒風(fēng)瞬間涌入,吹散了屋內(nèi)的暖香,也吹向那更深處、點著一盞微弱燈火的后院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