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柱、何雨水兄妹倆圍坐在小桌旁。
盆里小山似的排骨已經(jīng)見了底，只剩下幾塊孤零零地躺在盆底，沾滿了紅亮誘人的醬汁。
何雨水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眼睛瞟向何雨柱面前的小碗——那里面盛著他特意留下的幾塊帶肉的骨頭。
“哥，你吃不完嗎？”何雨水眼睛一亮，伸手就想去夠那碗，“給我吧！我還想吃呢！”
“啪！”
何雨柱的筷子精準地敲在妹妹的手背上，力道不輕不重。
“嘶！”何雨水吃痛，縮回手，不滿地揉著手背，嘟囔道：“不給就不給嘛，干嘛打人！”
“你一個人差不多干掉兩斤了！屬饕餮的？”何雨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把碗往自己這邊挪了挪，“這幾塊，誰也不能動?！?/p>
“啊？為什么？”何雨水不解。
何雨柱嘆了口氣，眉頭微蹙：“最近家里鬧耗子，動靜不小。我琢磨著，得治治?！?/p>
“用排骨藥耗子？！”何雨水眼睛瞪得溜圓，仿佛聽到了天方夜譚，“哥，你這也太敗家了吧？哪有這樣抓耗子的！”
“你懂什么？”何雨柱站起身，走到墻角一個破舊的柜子前，拉開最底下的抽屜摸索著，“之前用谷子、花生拌了耗子藥，結(jié)果那些畜生精得很，聞到藥味碰都不碰！白白浪費了藥錢。不下點血本，看來是收拾不了這些‘精怪’了?！?/p>
他掏出一個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小包，走回桌邊。
在何雨水驚愕的目光注視下，他拆開紙包，將里面灰白色的粉末仔細地倒進了那碗排骨里。
然后，他用筷子耐心地攪拌著，確保每一塊骨頭都均勻地裹上了致命的粉末。
“看清楚了？”何雨柱指著碗，神色異常嚴肅，“這碗里的東西，現(xiàn)在就是閻王爺?shù)奶?！誰要是嘴饞吃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記住了，絕對，絕對，不能碰！吃了就得躺板板！”
說完，他端起那碗加了“料”的排骨，徑直走到廚房灶臺邊，放在了靠近墻角、一個陰暗潮濕、顯然是老鼠經(jīng)常出沒的角落。
碗底與冰冷的灶臺接觸，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屋里顯得格外清晰。
何雨水看著哥哥的動作，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升起，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用力點了點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人默默收拾了碗筷。
何雨水挽起袖子，在水槽邊清洗著油膩的碗碟，嘩嘩的水聲打破了沉默。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透過模糊的玻璃，依稀能看到停在自家屋檐下的那輛嶄新自行車烏黑锃亮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
“哥，”何雨水忍不住開口，打破了沉寂，“院兒門口那自行車……是許大茂的吧？他故意停我們家門口，存心顯擺呢吧？”
許大茂家就在月亮門對面，日子過得滋潤，隔三差五就能聞到燉雞燉兔子的香味，何雨水理所當然地認為這稀罕物件只能是他的。
何雨柱正用爐鉤撥弄著爐膛里的煤塊，聞言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那是我買的?！?/p>
“??？！”何雨水手一滑，一個碗差點掉進盆里，她慌忙抓住，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過頭，聲音都拔高了，“你買的？！不可能！哥，你平時……平時那么……節(jié)儉（她把‘摳門’咽了回去），怎么可能舍得買這么貴的玩意兒？”
“怎么？”何雨柱放下爐鉤，走到妹妹身邊，拿起一塊干布擦手，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她，“在你眼里，你哥我就只配過苦哈哈的日子，不能享受一下？”
“不……不是那個意思?！焙斡晁豢吹糜行┬奶?，低下頭繼續(xù)刷碗，“就是……就是覺得不像你以前的作風，怪怪的。不過，哥，真是你買的？”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如假包換。”何雨柱語氣篤定。
“多少錢？看著可真氣派，怕不得大幾十塊？”何雨水臉上瞬間綻開笑容，帶著與有榮焉的驕傲。
“一百八十八塊?！焙斡曛p描淡寫地報出數(shù)字，坐回爐邊烤火。
“什么？！一百八十八？！”何雨水倒吸一口涼氣，手里的碗徹底忘了洗，“這還沒多少？！這都頂你大半年工資了！哥，你……你可真是悶聲發(fā)大財，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她激動得語無倫次。
“行了，別咋咋呼呼的?！焙斡曛鶖[擺手，臉上帶著一絲自得，“工資也漲了，現(xiàn)在每月四十七塊五（級別提升，工資津貼都漲了），買輛車，還算負擔得起?！?/p>
“四十七塊五？！”何雨水眼睛更亮了，像兩顆小星星，她放下碗湊到哥哥身邊，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哥，那我以后每個星期的零花錢……是不是也能漲點？你看你工資都漲這么多了！”
何雨柱瞥了她一眼，不為所動：“行，給你漲到一塊?！?/p>
“一塊？！”何雨水小臉垮了下來，搖著何雨柱的胳膊，“太少了吧哥！至少得兩塊！”
“就一塊?！焙斡曛榛馗觳?，語氣不容置疑，“再討價還價，就五毛。你自己選?！?/p>
“……”何雨水撅著嘴，權(quán)衡了一下，最終還是認命地點點頭，“好吧好吧，一塊就一塊?！弊屑毾胂?，一周一塊錢，在同齡人里確實不算少了。她隨即又興奮起來，“哥，那自行車……我能騎騎不？”
“行，只要我不上班，你想騎就騎?！焙斡曛齑饝?yīng)。
爐火噼啪作響，屋里暖意融融。何雨柱看著妹妹青春洋溢的臉龐，沉默了片刻，問道：“對了，還有半年就高考了，想好考什么學(xué)校沒？”
“嗯！”何雨水用力點頭，眼中閃爍著憧憬的光，“我想考師范！以后當老師！”她性格雖然有些跳脫，但對教書育人這份事業(yè)卻有著天然的熱情和向往。
何雨柱點點頭：“挺好。好好學(xué)，有什么不懂的功課，可以來問我。”他語氣平淡，卻透著一股強大的自信。前世211大學(xué)的底子，應(yīng)付這個年代的高中課程，綽綽有余。
“問你？”何雨水愣了一下，隨即噗嗤一聲笑出來，帶著明顯的揶揄，“哥，你就別逗了！你才讀過幾年書?。拷舛淮畏匠潭假M勁吧？”她顯然以為哥哥在吹牛。
何雨柱也不爭辯，只是淡淡一笑：“不信就算了。”
他并非不關(guān)心妹妹的學(xué)業(yè)，只是想到再過幾年即將到來的風暴，心中便蒙上一層陰影。
在他盤算里，何雨水高中畢業(yè)后，最穩(wěn)妥的路子就是進軋鋼廠或其他工廠當個工人。
在這個特殊的年代，工人和農(nóng)民的身份，才是最安全的護身符。
至于那人人都向往的象牙塔，將是風暴的中心！
……
翌日清晨，雪停了，但寒氣更重。
何雨柱早早起床，吃完簡單的早飯，推著他嶄新的鳳凰PA-18準備去上班。
臨走前，他特意回頭叮囑還在喝粥的何雨水：“碗洗完記得把門鎖好！聽見沒？”
“知道啦知道啦！”何雨水頭也不抬，就著咸菜，含糊地應(yīng)著，心思顯然還沉浸在白米粥的溫熱里。
何雨柱搖搖頭，跨上自行車，清脆的鈴聲在清冷的晨風中響起，車輪碾過薄雪，留下一道清晰的車轍。
何雨柱剛走沒多久，何雨水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突然驚呼：“哎呀！要遲到了！”
她三口并作兩口把剩下的粥扒拉進嘴里，胡亂抓起書包，像一陣風似的沖出了家門。
“砰！”門被重重帶上，在寂靜的院子里回蕩。
至于何雨柱千叮萬囑的鎖門？
早已被她拋到了九霄云外。
那扇單薄的家門，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虛掩著，仿佛在無聲地邀請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