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下意識抬手摸了摸,搖搖頭,“不用了,反正還是要臟的。”
遲樾張了下嘴,想問些什么,林昭牽起了個勉強(qiáng)的笑容,沖他揮揮手:“哥哥再見?!?/p>
“別瞎……”喊字還沒說出口,小小的身影一個轉(zhuǎn)身就消失在了街角。
盯著她跑遠(yuǎn)的身影,遲樾心里一肚子疑惑。
這么屁點大的小孩流落街頭,即便沒有父母,福利機(jī)構(gòu)也應(yīng)該會收容。
但她既然沒有開口求助,遲樾也不愿多管閑事,他自認(rèn)生性涼薄,況且本身就自顧不暇,沒有余力去同情別人。
沒有金剛手段,又行什么菩薩心腸,給幾個包子只是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心軟那么一會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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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被幾個半大點的小子拽進(jìn)小巷里的時候,四周沒什么人,只聽到幾聲受驚的犬吠。
“找死?。「彝滴覀儢|西!”
林昭背后是堵墻,退無可退,驚恐地蹲在墻根邊,嗓子眼里發(fā)出低低的嗚咽:“我、我看你們不要了,我才……”
話還沒說完,那小子一腳踹在了她肚子上。
林昭眼前頓時一片昏花,捂著肚子栽倒在石巖上,疼得直抽氣。
“老子不要了輪得到他媽你來撿?媽的臭傻逼,臟死了,打你我都嫌惡心!”
這群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jì),逮著人就可勁兒欺負(fù),下手絲毫沒有輕重。
一陣拳打腳踢過后,地上的小人忽然就不動了。
其中一個男孩有些擔(dān)心:“怎么不動了,不會死了吧?”
“死就死了,”打人的男孩滿臉不在乎,“這臭乞丐天天都在前街掏垃圾桶,一看就沒人要。”
“那萬一她報警呢?”
“呸——”他啐了口痰,指著林昭惡狠狠道:“是你先偷我們東西,要敢說見過我們,下次絕對弄死你!”
不知道過了多久,混亂的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巷子重新變得安靜。
林昭全身弓成一只蝦,臉埋在雪地里,聞到了一股從自己身上發(fā)出的血腥味。
她嘗試著動了動胳膊。
好疼啊。
好想睡覺,還很冷。
應(yīng)該要死了吧。
林昭難過地抬起頭,夜色濃稠,沒有一絲光亮,就像她短暫倉促的一生,也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
像老電影慢放,腦海里回溯過很多畫面。
小晴媽媽對她很好,私下里會背著其他小朋友偷偷塞桃酥給她吃,打雷的夜晚會唱雪絨花哄她睡覺。
可突然有一天她就不見了,劉院長說她辭職回老家,以后都不會回來了,小林昭傷心了很久。
那天雨下得很大,其他小朋友都睡了,林昭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一只布滿老繭的大手悄無聲息地掀開了她的被子,替她拂去滿臉的淚痕,笑得詭異。
哄騙不成,她的秋褲被撕破了。
掙扎中,林昭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扎進(jìn)了劉院長的大腿,染了她一手污血。
再后來,她跑出來了。
畫面定格在那個戴著口罩的少年身上,那天掃地的時候,偶然看見從書包里掉落出的校牌。
她只認(rèn)識第一個字,是遲到的遲。
巷尾轉(zhuǎn)角那個包子鋪,是她短暫人生中唯一出現(xiàn)的光。
如果真的要死,可不可以再最后照亮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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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遲樾每天來包子鋪都會不經(jīng)意往附近瞅上兩眼,他早上只吃一個包子,直到關(guān)店的時候,才把已經(jīng)放涼的包子和豆?jié){打包帶走。
他也說不清自己這樣做是出于什么心理,或許是看那小孩可憐,又或許是因為那聲“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