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氣,正想發(fā)火。
一顆裹著粉色廉價塑料紙的棒棒糖落入他掌心。
遲樾喉間一哽,聽見小乞丐發(fā)出細(xì)若蚊蠅的兩個字:“給你?!?/p>
他沉默片刻,目光有些古怪地看著她,“你不是啞巴?”
林昭吸著下鼻子“嗯”了一聲。
遲樾又看了眼手里的糖,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你大半夜守在這里……就為了給我這個?”
“你、你昨天給我包子?!彼曇粜〉眠t樾差點沒聽清。
這根棒棒糖是一個小男孩給她的,他從便利店出來的時候懷里揣了一堆各種口味的棒棒糖,看到林昭蹲在垃圾桶邊,好奇地瞅了她兩眼,扔給她一根草莓味的。
遲樾嘆了口氣,把糖還給她,語氣和緩了些:“拿走,我不吃。”
“不臟的!”怕他不要,林昭忙把兩只手背向身后。
“別人給我的,還、還沒拆開?!?/p>
見遲樾不說話,她慢慢退下臺階,正欲離開。
身后突然傳來一句冷冰冰的聲音,“站住?!?/p>
林昭懵懵地回過頭。
她看見少年從臺面下抽出一張木頭矮凳,指了指墻角,有些不自在地開口:“坐著等,包子還要一會兒?!?/p>
林昭又急了,手?jǐn)[出殘影,“我不是……”
“廢他媽什么話,”遲樾不耐煩地打斷她,帶上口罩,邊打開蒸籠邊說:“就兩個,多了沒有?!?/p>
……
這是林昭這么多日子以來第一次被允許待在室內(nèi),她這副形象無論到哪里都會被人驅(qū)趕。
此刻她雙手老老實實地搭著膝蓋,知道自己身上臟,整個人挺得筆直,盡量讓自己不碰著墻,拘謹(jǐn)?shù)刈诎噬峡粗矍懊β档纳倌辍?/p>
籠屜散發(fā)出騰騰熱氣,遲樾還是像昨天一樣,從剛出鍋的包子里裝了兩個遞給她。
林昭在福利院長大,早早學(xué)會察言觀色,他忙活了這么久,自己卻滴水未進(jìn),很快意識到他原來是不能隨便吃這里的包子的。
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想,她猶猶豫豫地伸出手,試探性地只拿了一個包子。
“干嘛?”遲樾斜眼睨她。
林昭指了指他手里的包子,小聲說:
“哥哥,你吃?!?/p>
遲樾黑沉的眼珠子盯著她看了兩秒,沒再說什么,伸手摘了口罩。
剛剛外面太黑,直到此刻林昭才徹底看清少年的全貌。
整張臉沒什么血色,眼下烏青也很重,卻還是掩不住絕佳的五官,天花板的白熾燈投射在他臉上,明暗交界的位置正好在鼻尖那兒,勾出很清晰的輪廓。
七歲的小林昭詞匯貧瘠,只知道,這是她從小到大見過最好看的人。
一大一小就這么無聲地吃起包子,遲樾三兩口解決完,又把裝好的豆?jié){塞到林昭手里。
“喝了。”
“???”林昭懵懵地看著他。
“啊個屁,不喝還我?!?/p>
遲樾煩死她這種看救世主的眼神。
指尖傳來溫?zé)岬挠|感,像是在林昭凍僵的掌心點燃一簇火苗,連帶著眼眶都有些發(fā)熱。
林昭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忽然開口:“謝謝哥哥。”
聽到這個稱呼,遲樾心臟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牽動了一下,臉上卻皺起眉,嘴上應(yīng)著:“誰是你哥?!?/p>
遲樾早上一向很忙,林昭試圖替他分擔(dān)一些,拿著掃帚把店里從里到外仔仔細(xì)細(xì)地掃了一遍。
做完這些,外面的路燈已經(jīng)熄滅,她知道自己是時候離開了。
遲樾視線掠過她臟得跟三花一樣的臉,難得好心道:“里面有熱水,你要不要去洗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