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一年冬,未央宮前殿的九枝銅燈將朝堂照得如同白晝。陳須跪坐在諸侯席列,看著殿中央激烈辯論的群臣,手中的玉笏已被汗水浸濕。
"陛下,陳氏阿嬌乃館陶公主之女,竇太后之外孫女,門第貴重,當(dāng)立為后!"太常卿周平手持象牙笏板,聲音洪亮。
大司農(nóng)孔僅立刻附和:"陳女自幼與陛下有'金屋藏嬌'之約,此乃天作之合!"
陳須低著頭,心跳如鼓。"阿嬌確實已經(jīng)出落得端莊大方,立后也無可厚非。只是歷史上她因無子善妒,最終被廢長門...這一世我定要好生規(guī)勸,避免悲劇重演。"
他沒注意到,御座上的劉徹目光微微一凝。
廷尉張湯突然出列反對:"陛下,臣聞陳女性驕,恐非良配。衛(wèi)氏子夫賢良淑德,更宜為后。"
"荒謬!"周平厲聲呵斥,"衛(wèi)氏乃平陽侯府歌女出身,豈堪母儀天下?"
朝堂上頓時分成兩派,爭論不休。陳須偷眼望向武將行列中的衛(wèi)青——這位年輕的建章監(jiān)面色平靜,仿佛討論的不是他姐姐的命運。
"衛(wèi)青真是沉得住氣。不過也難怪,歷史上他可是七戰(zhàn)七捷的大將軍,與霍去病并稱'帝國雙璧'。誰能想到一個歌女的弟弟和外甥,會成為大漢最鋒利的寶劍?說起來,衛(wèi)子夫堪稱史上嫁妝最豐厚的皇后了——帶著兩位絕世名將入宮..."
"啪!"一聲清脆的玉器碎裂聲打斷了陳須的思緒。劉徹不知何時站了起來,腳下的玉瑗被踏得粉碎。
"朕的婚事,何時輪到爾等指手畫腳?"年輕的皇帝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朝堂瞬間鴉雀無聲。
陳須屏住呼吸,看著劉徹一步步走下玉階。玄色冕服上的日月星辰紋在燈光下熠熠生輝,十二旒玉珠隨著步伐輕輕晃動,遮住了皇帝的表情。
"周平。"劉徹停在太常面前,"你說陳阿嬌門第高貴,朕問你,高祖皇帝起兵時,是何門第?"
周平頓時汗如雨下:"這...這..."
"孔僅。"劉徹又轉(zhuǎn)向大司農(nóng),"你說'金屋藏嬌'是約定,朕問你,當(dāng)年說這話時,朕才幾歲?"
孔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叩首。
劉徹冷哼一聲,突然看向陳須:"關(guān)內(nèi)侯,你以為呢?"
陳須渾身一僵,沒想到火會燒到自己頭上。他深吸一口氣,恭敬答道:"臣以為,立后乃陛下家事,當(dāng)由圣心獨斷。"
"劉徹這是要自己拿主意啊。也好,省得阿嬌重蹈覆轍。只是衛(wèi)子夫那邊..."
"好一個'圣心獨斷'。"劉徹突然笑了,"那朕就獨斷一回——立后之事,延后再議!"
這個出人意料的決定讓所有人都愣住了。陳須偷眼望去,發(fā)現(xiàn)劉徹的目光正落在衛(wèi)青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
退朝后,陳須剛走出宮門,就被一名小黃門攔住:"陳公子,陛下召您清涼殿見駕。"
清涼殿內(nèi),劉徹已換下朝服,一身素色深衣坐在案前自弈。見陳須進(jìn)來,他頭也不抬地說:"表弟覺得,朕今日處置如何?"
陳須謹(jǐn)慎答道:"陛下圣明。"
"圣明?"劉徹落下一子,"朕只是覺得可笑。那些大臣,有的為了巴結(jié)竇家,有的為了討好館陶公主,有幾個是真心為朕著想?"
陳須不知如何接話,只好沉默。
"朕與阿嬌自幼相識,情同兄妹。幾日未同意立阿嬌為后,非是因忌憚竇家與館陶公主,原因乃是..."劉徹的聲音忽然柔和下來,"若立為后,反倒拘束了。"
月光透過窗欞,在皇帝年輕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影子。陳須第一次注意到,這位叱咤風(fēng)云的帝王,此刻竟流露出一絲少年人的迷茫。
"陛下。"陳須鼓起勇氣,"臣斗膽直言,無論立誰為后,都應(yīng)以性情相合為重。門第出身,不過是錦上添花。"
劉徹轉(zhuǎn)過身,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表弟這話,倒是與旁人不同。"他忽然壓低聲音,"朕聽說,衛(wèi)子夫有個外甥叫霍去病?"
陳須差點咬到舌頭。"霍去病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是個孩子吧?劉徹怎么知道他的?"他強(qiáng)自鎮(zhèn)定:"臣...臣不太清楚。"
劉徹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兩人對坐弈棋至深夜,臨別時,皇帝突然說道:"表兄,朕準(zhǔn)備設(shè)立'羽林孤兒營',收養(yǎng)陣亡將士子弟,由衛(wèi)青負(fù)責(zé)訓(xùn)練。你覺得如何?"
陳須心頭一震。"這不就是歷史上霍去病發(fā)跡的地方嗎?劉徹這一步棋,走得比歷史上還要早!"
"陛下圣明。"陳須由衷贊嘆,"既能撫恤忠烈,又能為國育才,一舉兩得。"
劉徹滿意地點點頭:"表弟果然懂朕。"他遞過一枚黑玉棋子,"這個賞你。日后...多來陪朕下棋。"
陳須回到自己別院侍女匆匆來報:"公子,阿嬌小姐來了!"
陳須連忙起身,只見陳阿嬌披著狐裘站在廊下,小臉凍得通紅,眼中卻燃燒著怒火。
"兄長!"她一見面就撲上來,"陛下為何不立我為后?是不是那個衛(wèi)子夫..."
"住口!"陳須厲聲喝止,將妹妹拉進(jìn)內(nèi)室,"這種話也是你能說的?"
阿嬌委屈地紅了眼眶:"可是..."
"聽著。"陳須按住妹妹的肩膀,"皇后之位不是靠爭搶得來的。陛下若真心愛你,自然會立你為后;若不是真心,強(qiáng)求來的位置也坐不長久。"
"歷史上你仗著母親權(quán)勢強(qiáng)求后位,最終落得冷宮終老。這一世,我絕不會讓悲劇重演..."
阿嬌怔怔地看著兄長,突然問道:"兄長是不是知道什么?"
陳須心頭一跳:"我能知道什么?只是覺得,與其爭后位,不如讓陛下真心喜愛你。"
"那要怎么做?"
"讀書明理,修身養(yǎng)性。"陳須認(rèn)真地說,"陛下雄才大略,最欣賞有見識的女子。你若能與他談古論今,豈不比那些只會爭風(fēng)吃醋的強(qiáng)?"
阿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從袖中掏出一卷竹簡:"那兄長教我讀《孫子兵法》吧!"
陳須愕然:"你一個姑娘家,讀什么兵法?"
"陛下喜歡啊。"阿嬌眨眨眼,"上次我聽他和衛(wèi)青討論兵法,可入神了。"
陳須啞然失笑。"這丫頭倒是開竅了。歷史上若有這般覺悟,何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