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殷紅的血珠迅速洇開在潔白的緞面上，像雪地里驟然綻開的紅梅，刺眼得很。

云娘輕輕“嘶”了一聲，蹙緊了秀氣的眉尖，心頭毫無征兆地掠過一絲驚悸。

她下意識地捻起袖口，想去擦拭那點礙眼的紅，

那張折疊得方方正正、邊緣已有些磨損的硬紙——陸家綢緞莊少東家陸少謙命人送來的契約。

那薄薄的紙片，此刻卻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燙得她指尖猛地一縮。

“咳…咳咳咳……”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猛地從里屋沖出來，像破敗的風箱在瀕死掙扎，

瞬間撕碎了午后的寧靜。那聲音干澀、空洞，帶著一種令人心頭發(fā)顫的絕望，

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才肯罷休。云娘臉色一白，指尖的血珠也顧不上擦拭，

慌忙丟下繡繃，像受驚的鳥兒般沖向父親蘇永年的臥房。

濃重的藥味混雜著一種揮之不去的、沉滯的腐敗氣息撲面而來，幾乎令人窒息。

昏暗的光線下，父親枯槁的身影陷在厚厚的被褥里，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他劇烈地佝僂著背，

咳得渾身都在打顫，蒼白的臉憋成了駭人的紫紅色，青筋在額角猙獰地暴起。

母親王氏正半跪在床邊，一手慌亂地替他拍著背，一手端著個粗糙的陶碗，

試圖喂他喝下一點渾濁的藥汁。可藥汁順著父親劇烈抽搐的嘴角淌下，

浸濕了本就污跡斑斑的前襟。“爹！”云娘撲到床邊，聲音帶著哭腔，

手忙腳亂地幫母親扶住父親搖搖欲墜的身體。那嶙峋的脊骨硌著她的掌心，

仿佛隨時會碎裂開來。蘇永年好不容易才止住那陣幾乎要了他性命的嗆咳，

整個人像被抽掉了筋骨般癱軟下去，只剩下胸脯微弱地起伏。

他渾濁的眼睛費力地睜開一條縫，渾濁的目光對上女兒驚恐含淚的雙眼，嘴唇翕動了幾下，

卻只發(fā)出微弱的氣音，

每一個字都耗盡了他殘存的氣力：“……云…娘……別…怕……”王氏背過身去，

肩膀無聲地聳動。她迅速用袖子抹了一把臉，再轉回來時，眼角還殘留著未干的淚痕，

強自擠出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