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被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取代——這反應(yīng)，超出了他的算計(jì)。

陸莞的指尖還死死壓著“正隆元寶叁千貫”那幾個字，肩膀微微聳動著。那不是委屈的哭，

更像是某種巨大的荒誕把人逼到了絕境后，精神堤壩驟然崩裂的異響。她索性拿開了手，

抬起臉，指向那行字，聲音帶著尚未褪盡的荒謬顫音，也刻意拔高了幾分，

好讓所有人都聽清：“正隆元寶？！”她幾乎是笑出了眼淚，

聲音在空曠的大堂里蕩出回響：“誰這么缺心眼？拿北面大金國一百多年前鑄的銅錢，

跑我大宸朝的地界上來付賬？！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都沒這么離譜！”堂下死寂片刻。

“哈……哈哈哈……”一個衙役最先忍不住，發(fā)出低低的、拼命壓抑的笑聲，

像點(diǎn)燃了一顆火星。隨即是更多壓抑的、肩膀聳動的悶笑聲，仿佛一排排被推倒的骨牌。

連帶著老王頭也跟著傻呵呵地樂起來。那干瘦的鳴冤漢子張著嘴，

呆呆地看著臺上的“狗官”突然發(fā)作又笑又罵的樣子，腦子似乎完全停擺，

只聽到“前朝的劍”、“大金國”之類的詞嗡嗡作響，連哭都忘了。

謝大嘴臉上的肥肉抖了抖，眼神飄忽地避開了“縣令”那帶著淚花和笑意的目光。

錢師爺?shù)拿嫫?，第一次不可抑制地抽搐了一下。那雙精光四射的老眼深處，

錯愕像是被打翻的墨汁，迅速洇染開來，沖淡了先前的篤定。那本要命的賬冊，

被陸莞手指一翻，像個燙手山芋似的，“啪”地一聲直接合上，重重甩回了錢師爺面前。

“嘩啦！” 賬簿角擦碰到桌角一個擱筆的青玉小筆山，那價(jià)值不菲的擺設(shè)晃了晃，

咕嚕嚕滾落下去，“哐當(dāng)”一聲脆響，碎成了幾瓣。堂內(nèi)所有的笑聲戛然而止。

錢師爺眼皮猛地一跳，眼底最后一絲穩(wěn)操勝券的閑適徹底碎裂。堂內(nèi)所有人的目光，

都落在那幾塊破碎的玉石上，又愕然抬起，看向高踞主位的陸莞。

這個年輕的縣令似乎根本無暇顧及玉石的粉身碎骨，目光銳利如出鞘的小刀，

刮過錢師爺?shù)拿夹?，聲音清晰平穩(wěn)，卻仿佛帶著無形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