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的刺痛尖銳而清晰，像一枚冰冷的錨，將林薇幾乎要潰散的神智暫時釘在原地。她靠著門板，大口呼吸，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虛無的鐵銹味。
懷里那些腕表的冰冷碎片硌著她的胸口，提醒著剛才餐廳里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噩夢。
【顧景琛好感度-41%】
這個數(shù)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在她的意識里。
不能再待在這里。這個房間，這座房子，每一寸空氣都充滿了令人窒息的否定和羞辱。她必須離開，哪怕只是暫時的逃離。
第二天，她幾乎是憑著本能收拾了自己。選了最高領(lǐng)的襯衫遮住脖頸間無形的勒痕，用厚重的粉底掩蓋眼底的青黑。鏡子里的女人臉色蒼白，眼神是一種過度透支后的平靜，甚至帶著點詭異的空茫。
A大。對，去A大。那里人多，喧囂，充滿年輕的活力，或許能沖淡一點她骨子里的寒意。而且……沈言星在那里。
這個念頭浮起來的時候，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明明在他那里受的挫敗絲毫不比其他幾人少，但或許是他身上那種毫無陰霾的、屬于校園的陽光氣息，讓她在絕望中下意識地想要靠近，像趨光的飛蛾，明知會灼傷，仍忍不住撲向那點虛幻的暖意。
司機(jī)將她送到A大門口。她下車，走進(jìn)熙熙攘攘的校園。籃球場的方向依舊傳來蓬勃的喧鬧聲，但她今天沒有靠近。
她只是漫無目的地在林蔭道上走著，看著身邊擦肩而過的年輕面孔，他們笑著，討論著課堂、社團(tuán)、約會，那些鮮活的、屬于正常世界的煩惱，離她遙遠(yuǎn)得像另一個星系。
走累了，她在圖書館后面一處相對僻靜的長椅上坐下。這里樹蔭濃密，只有零星幾個學(xué)生匆匆經(jīng)過。
她只是想在這里坐一會兒，放空自己，什么也不想。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她最不堪的時候，給予精準(zhǔn)的補(bǔ)刀。
沒坐多久，一陣熟悉的、帶著清爽汗意的少年氣息和說笑聲由遠(yuǎn)及近。她僵硬地抬起頭，看見沈言星和幾個籃球隊的隊友正朝這個方向走來，似乎是剛訓(xùn)練完，要去圖書館或者旁邊的便利店。
他穿著紅色的球衣，胳膊下夾著籃球，頭發(fā)濕漉漉的，正側(cè)頭和隊友說笑，露出標(biāo)志性的燦爛笑容，陽光穿過樹葉縫隙，在他發(fā)梢跳躍。
林薇的心臟驟然縮緊，下意識地想把自己藏起來，縮進(jìn)陰影里。
但太遲了。
沈言星的目光已經(jīng)掃了過來，準(zhǔn)確無誤地捕捉到了她。
幾乎是條件反射，他臉上那明亮的、毫無陰霾的笑容瞬間凝固，然后像退潮一樣迅速消失，被一種清晰的、毫不掩飾的窘迫和為難所取代。他甚至下意識地放緩了腳步，身體微微向后傾，形成了一個抗拒的姿勢。
他旁邊的隊友也看到了她，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帶著點戲謔和同情的眼神，有人甚至輕輕吹了聲口哨，低笑道：“言星，你的‘頭號粉絲’又來了，真夠執(zhí)著的啊?！?/p>
沈言星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那不是厭惡，更像是一種被不喜歡的東西纏上、在朋友面前丟了面子的尷尬和煩躁。
【沈言星好感度-3。當(dāng)前好感度-15%。認(rèn)為宿主行為造成困擾，影響個人社交形象?！?/p>
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地宣判。
林薇坐在長椅上，感覺自己像一件被丟棄在路邊的垃圾，暴露在陽光和那些毫不避諱的目光下，無所遁形。指尖瞬間涼透。
沈言星顯然不想靠近，但他良好的教養(yǎng)讓他無法完全視而不見。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和隊友說了句什么，獨自朝她這邊快步走來。
林薇看著他走近，心里荒謬地生出一絲微弱的期待。也許……也許他會說點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客套的“你好”？
他在離她幾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這個距離足夠疏遠(yuǎn)。臉上擠出一個非常勉強(qiáng)、甚至帶著點懇求意味的公式化笑容。
“林薇學(xué)姐，”他開口，聲音比平時低沉急促，帶著明顯的不自在，“好巧。那個……我隊友還在等我，挺急的。我先走了啊?！?/p>
語速快得幾乎不像打招呼，而像完成一個不得不走的流程。
說完，根本不等林薇有任何反應(yīng)，他像是怕被什么纏住一樣，立刻轉(zhuǎn)身，幾乎是跑著回到了他那群隊友中間。
隊友們發(fā)出一陣壓低了的哄笑，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似乎在調(diào)侃他。沈言星煩躁地?fù)荛_那人的手，低著頭，快步和他們一起離開了，從頭到尾沒有再回頭看一眼。
陽光很好，透過枝葉斑駁地灑下，落在林薇身上，她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只覺得那些光斑像一塊塊冰冷的雪，貼在她的皮膚上。
她孤零零地坐在長椅上，看著那群少年喧鬧著走遠(yuǎn)的背影，看著沈言星那個恨不得立刻逃離的、帶著輕微狼狽的背影。
原來，連他那樣看起來最干凈溫暖的陽光，照到她身上，也會變成冰冷的錐子。
她慢慢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剛才那一瞬間，她竟然還在期待。
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喉嚨里堵得厲害，卻哭不出來。眼睛干澀得發(fā)疼。
她就在那里坐著，一動不動，仿佛要坐到地老天荒。直到夕陽西下，暮色將樹影拉得很長很長，吞噬掉最后一點光亮。
手機(jī)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那該死的日終結(jié)算。
她緩緩站起身，腿腳因為久坐而麻木僵硬。
該回去了?；氐侥莻€黃金鑄造的囚籠里去。
她一步一步，慢慢地往校門口走，背影在蒼茫的暮色里，單薄得像一張隨時會被風(fēng)吹走的紙。
絕望不再激烈，而是變成了一種更深沉、更麻木的東西，沉甸甸地墜在心底，仿佛連最后一絲漣漪都再也蕩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