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一中的校園在八月中旬的清晨顯得有些悶熱,教學(xué)樓里已經(jīng)全是嘈雜的人聲。
雖然已經(jīng)立秋,但南江暑氣還在,教室里吊扇賣力旋轉(zhuǎn),卻攪不動悶熱的濕氣。
藍白相間的夏季校服松松垮垮套在學(xué)生們身上——這種被歷屆學(xué)生吐槽“和麻袋一樣”的設(shè)計。
高二(七)班門口,剛分完班的學(xué)生們聚在一起,新鮮感混合著重新剛認(rèn)識的興奮,嗡嗡的議論聲持續(xù)不斷。
“哎,你們看到分班名單了嗎?沈疏月居然在我們班?文科七班?”
“看到了!我也嚇一跳!她不是理科強到變態(tài)嗎?物理競賽拿獎那個!”
“對??!上學(xué)期期末她理科總分年級第一吧?數(shù)學(xué)接近滿分!怎么跑來學(xué)文了?”
“誰知道呢……說不定人家就是全能?文理雙修?”
“切,理科那么好,跑來文科班搶風(fēng)頭?”
“也不能這么說吧……說不定人家就是喜歡文科呢?”
“喜歡?我看是任性吧!放著好好的理科實驗班不待,跑這兒來……”
“就是!聽說她媽管得可嚴(yán)了,能同意她選文?搞不好是鬧別扭呢!”
“噓……小聲點!她已經(jīng)來了!”
靠窗那列的倒數(shù)第二排靠過道位置,相對安靜許多。
沈疏月坐在那里。
她側(cè)臉對著窗外,陽光照在臉上,下巴的線條顯得有點冷。睫毛低垂著,看不出什么表情,手上拿著一支筆,在被她無意識地轉(zhuǎn)動。
桌面很干凈,書本都擺放得整齊。
她身邊的座位是空的。
之前有三個人想坐過來,但看到沈疏月冷淡的樣子,都選擇了其他位置———兩個訕訕地繞開,一個假裝沒看見,直奔后排放書包去了。
幾個晚進教室的學(xué)生,看了看那個空位,又看看沈疏月,很快移開目光,小聲說著話走開了。
“看,那就是沈疏月……還跟高一一個樣,不愛理人?!?/p>
“成績是真好,長得也還行吧……就是性格……”
“誰受得了坐她旁邊?”
“聽說了嗎?高一王濤追她,連著送了一禮拜早飯,結(jié)果人家看都沒看,直接扔垃圾桶了……”
“嘖嘖,裝唄!估計心里挺享受吧……”前排幾個女生又開始議論著,聲音不大但清楚。
沈疏月轉(zhuǎn)筆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手指微微用力。隨后筆轉(zhuǎn)得更快了,沒有在意那些議論。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隔閡,或者說,這隔閡就是她自己造成的。
班主任老宋站在講臺上,清了清嗓子,等教室里的嗡嗡聲小了些,才開口:“好了,都安靜!先聽我說兩句!”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捏了捏眉心,目光掃過底下熟悉、陌生的面孔,臉上露出一絲帶著點無奈的溫和笑容。
“我姓宋,宋建國。你們有些人高一就是我?guī)У模闶抢鲜烊肆?。”他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幾個明顯是他原班學(xué)生的臉,“當(dāng)然,也有一部分是這學(xué)期分班剛加入我們這個新集體的?!?/p>
“不管新老,從今天起,我們高二(七)班,就是一個整體,一個大家庭了!以后有什么事,學(xué)習(xí)上的、生活上的,都可以來找我,你們可以叫我老宋。”他特意加重了“老宋”兩個字,語氣輕松了些,甚至帶點自嘲,“當(dāng)然了,上課時間不行哈,該嚴(yán)肅還得嚴(yán)肅,這點規(guī)矩咱們得講?!钡紫马懫饚茁暤托Α?/p>
“我呢,教數(shù)學(xué),也當(dāng)了快二十年班主任了,帶過不少屆學(xué)生。我的要求很簡單:學(xué)習(xí)上要踏實、認(rèn)真;做人上要正派、團結(jié)。希望大家能盡快融入,互幫互助,一起把這個新班級搞好!”
“好了,廢話不多說。現(xiàn)在,咱們先點個名,看看都到齊沒?也讓大家熟悉熟悉名字。張明?”
“到!”
“李蕓蕓?”
“到!宋老師!”前排一個圓臉女生響亮地應(yīng)道。
“王濤?”
“到!”一個后排的男生應(yīng)聲。
老宋一個個名字點下去,教室里漸漸安靜下來。點到最后幾個名字時,他頓了頓,目光再次掃過教室。
“林晚?”老宋念出這個名字時,眉頭習(xí)慣性地皺了一下,“林晚?又沒到?”
底下傳來幾聲壓低的輕笑和議論:
“哈,肯定是林晚!”
“遲到王嘛,老宋的‘得意門生’!”
“又是她,高一就總遲到......”
“誰讓人家是咱班的藝術(shù)擔(dān)當(dāng)呢?上學(xué)期藝術(shù)節(jié)彈鋼琴那曲子可真好聽!”
“就是就是,鋼琴彈那么好,數(shù)理化差的不是一點半點,哈哈哈......”
老宋咳了一聲,壓下議論:“行了行了,少說兩句,林晚......嗯?”他看了一眼那個唯一的空座位和旁邊的沈疏月,眉頭輕輕動了一下。
沈疏月抬起頭,剛想開口:“宋老師,我……”
話還沒說出口,教室前門“哐”一聲被推開。
一個人急急忙忙沖進來,打斷了老宋,全班都看過去。
是林晚——作文常被當(dāng)范文,語文好,會彈鋼琴,長得漂亮,以及讓數(shù)理化老師扶額的“瘸腿王”。
她的丸子頭有些松散,幾縷發(fā)絲貼在額角,臉頰泛紅,目光迅速掃過教室,帶著懊惱:“報、報告!對不起,對不起老師!我家那邊路口今早出小事故,堵死了!”
講臺上,老宋把眼鏡重新戴上,板著臉,手指點著她:“林晚!開學(xué)第一天就遲到?你這遲到的‘光榮傳統(tǒng)’是打算從高一延續(xù)到畢業(yè)是吧?堵車這個借口用三年了,站著給我聽十分鐘!”
“啊……老宋,不是……宋老師,我真不是故意的……”林晚聲音拖得長長的,一臉討好。
她眼睛快速掃了一圈教室,基本都坐滿了,她最后看向靠窗那個角落——那個沒人愿意坐的空位。
前排的圓臉女生李蕓蕓使勁朝她使眼色,用嘴型說:“別去!快過來!我這有地方!”
林晚當(dāng)沒看見。她笑了笑,一點沒猶豫,直接走了過去。她沒管周圍人疑惑或者看戲的眼神,走到沈疏月旁邊,拉開椅子就坐下了。
“宋老師,我能坐這兒吧?”林晚仰臉問老宋,語氣熟稔,帶著點小賴皮,顯然是深諳這位老班主任的脾氣。
老宋看著自己這個從高一就“頭疼”到現(xiàn)在的學(xué)生,又是氣又是無奈,揮揮手:“坐坐坐!下不為例!再遲到,放學(xué)留堂給我打掃衛(wèi)生!”
林晚得了令,馬上卸下書包:“呼,趕死我了!”
林晚坐下時帶起一陣風(fēng),還有股淡淡的橘子香,一下子圍住了沈疏月。沈疏月下意識地繃緊身體,向窗邊側(cè)身,拉開了距離。她的手指用力捏著書頁,指節(jié)微微發(fā)白。
林晚一邊從鼓鼓囊囊的書包里往外掏文具袋,一邊小聲喘著氣。她的動作幅度不小,胳膊肘好幾次差點碰到沈疏月。沈疏月眉頭蹙得更緊,身體僵硬地向窗邊又靠了靠,幾乎貼在墻壁上。
終于,收拾完。林晚才有空仔細看她的新同桌。
陽光落在沈疏月的側(cè)臉,給她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金邊。皮膚很的白,沒什么血色,細膩得幾乎看不見毛孔,長長地睫毛垂著,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鼻梁很挺。
她長得確實很漂亮,是那種有點冷、不好接近的漂亮,林晚心想道。
林晚的目光落在沈疏月那身常見的藍白夏季校服上。這校服常被吐槽難看,穿在別人身上可能顯得臃腫或土氣,但套在她清瘦高挑的身上,反而顯得簡潔利落,襯得皮膚白皙,氣質(zhì)清冷。
她稍微靠近了些,放低聲音,帶著試探和欣賞的語氣說:“嗯?同桌?你就是沈疏月吧?”她頓了頓,眼睛彎起來,聲音清晰而認(rèn)真:“你好,我叫林晚。林木深深的林,夜雨晚來的晚?!?/p>
沈疏月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但沒有回應(yīng)。
林晚并不氣餒,繼續(xù)笑著,語氣真誠:“你穿這校服真好看!學(xué)校應(yīng)該找你做代言人!”她歪著頭,眼睛亮晶晶的,“能把這么丑的衣服穿出氣質(zhì),你是第一個!”
沈疏月依舊沉默,只是握著筆的手指微微收緊。
林晚的目光繼續(xù)往下滑,落在沈疏月放在桌上的手——骨節(jié)明顯,手指又長又白。這樣好看的手寫字應(yīng)該很快吧?畫畫?彈琴?林晚又隨意地想著。
林晚沒覺得沈疏月的沉默怎么樣,反而更湊近點,胳膊快碰到沈疏月的手臂了,那股橘子香更濃了。她眼里全是好奇和驚艷:“哇,沈疏月,你長得真漂亮!比光榮榜上好看十倍!手也特別好看!”她真心夸道,歪著頭問,“哎,你學(xué)過琴嗎?畫畫也行?我看你這手,天生適合搞藝術(shù)!”
這么直接、熱情的夸獎和靠近,對習(xí)慣冷眼和防備的沈疏月來說,太陌生了。一股不知所措沖上來。
她轉(zhuǎn)過頭,第一次正面迎上林晚的目光。
那眼神很冷,沒什么情緒,只有打量和拒絕。“別說話。”她的聲音不大,但很冷,“上課了?!?/p>
林晚被她突然的冷弄得一愣,話堵在嘴邊。前排一個男生噗嗤笑了,又趕緊捂嘴。林晚撇撇嘴,小聲說:“兇什么……”但還是轉(zhuǎn)回頭,乖乖的拿出物理書攤開。
第一節(jié)地理課。地理老師趙剛是個身材結(jié)實、聲音洪亮的中年男人,一上來就講地球自轉(zhuǎn)和公轉(zhuǎn)。
“今天我們講地球的運動……”趙老師在講臺上大聲說。
林晚看著書上復(fù)雜的經(jīng)緯網(wǎng)圖和時區(qū)劃分表,眉頭緊鎖,小聲抱怨:“我的天……赤道本初子午線晨昏線你們能不能歇歇……”她煩躁地抓抓頭發(fā),在本子上畫了個生氣的簡筆畫小人。
沈疏月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那個抽象小人,又看到她書上畫著的凌亂問號。
突然,手臂被胳膊肘輕輕碰了一下。
沈疏月迅速地把手縮了回去,動作有點大,前排同學(xué)都注意到了。她皺著眉看林晚。
林晚被她激烈的反應(yīng)弄得有點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壓低聲音:“呃……那個,沈疏月同學(xué),”她這次學(xué)乖了,加了稱謂,指了指自己的書,“剛才老師講的,我沒太懂……它為什么能用這個?”她指著那個關(guān)鍵步驟,計算地方時差,明顯沒懂。
沈疏月終于抬起眼,目光冷淡:“書上寫了?!甭曇羟逦珱]什么溫度。
“啊?哪兒寫了?”林晚趕緊低頭去翻。
沈疏月沒再理她,徑直抽出自己的課本,攤開,自己看自己的。
林晚撇撇嘴,小聲:“好吧……高冷就高冷吧,還挺有范兒……”她認(rèn)命地低下頭,繼續(xù)和地理符號死磕。
漫長的地理課結(jié)束,下課鈴響了。
林晚“啪”一聲把地理書合上,整個人癱在桌子上:“?。∥业哪X細胞!陣亡了!”她夸張地捶了捶桌面。
沈疏月則默默地將地理書收進課桌。
“晚晚!林晚!”她的好朋友李蕓蕓快步走過來,一把將林晚從桌子上薅起來,“快跟我走!后排張靜她們旁邊還有位子呢,我給你占好了!”她說著,拼命朝林晚使眼色,又朝沈疏月的方向努努嘴,滿臉寫著“快跑!別惹她!”。
李蕓蕓太了解林晚了,從穿開襠褲一起玩泥巴開始,林晚就是這副天不怕地不怕、對什么都好奇的性子,看到什么新鮮玩意兒都想湊上去摸一摸,也不管那是不是仙人掌。
沈疏月?那絕對是南江一中最大的仙人掌!高一就出了名的生人勿近,誰靠近誰扎一手刺。李蕓蕓可不想看自己這個從小一起搶奶粉喝、一起闖禍挨罵的發(fā)小第一天就碰得滿頭包。
“不用啦蕓蕓!”林晚笑嘻嘻地掙開,反而往沈疏月的椅背上靠了靠,“我覺得這兒挺好!亮堂!”她指了指窗外灑滿陽光的香樟樹,“還通風(fēng)!”
沈疏月又感覺到那股帶著體溫的熱氣靠近。她皺了下眉,馬上站起來,從兩人中間擠出去,帶起一陣風(fēng)。沒有看她們,直接走向教室后面的飲水機。
“晚晚!你傻啦?”李蕓蕓急得跺腳,聲音更小,“她都那樣說話了!你還靠過去?你沒聽別人說她……脾氣很怪!”
“聽到了啊?!绷滞砜粗蚴柙峦χ庇钟悬c孤單的背影出門,托著下巴,眼睛亮亮的,“冷是冷,但也沒對我怎么樣啊。而且,”她停了下,臉上有點笑,“我就想看看,這‘冰山’里面是不是有點不一樣的東西?!?/p>
課間十分鐘。
林晚從桌子里拿出兩盒酸奶,自己打開一盒喝,另一盒推到沈疏月攤開的練習(xí)冊旁邊:“喏,原味的,不知道你喝不喝?!?/p>
沈疏月看著那盒酸奶,白色的盒子放在桌角。她手指動了動,把它推了回去。
“你不喜歡原味?。坎葺侗晃液韧炅??!绷滞碛治镆豢?,滿不在乎。
沈疏月繼續(xù)低頭寫數(shù)學(xué)題。
過了一會兒。
“看!我剛畫的!”林晚突然靠過來,把速寫本攤開在沈疏月的書和本子中間。紙上簡單畫了窗外的樹枝和一個扎丸子頭的側(cè)臉——就是她自己上課偷畫的,旁邊用花體字寫著“斗士林晚大戰(zhàn)經(jīng)緯網(wǎng)”。
沈疏月手里的筆停住了。她看了看畫上那個精神的小人,又看了看那行字。這種自顧自開心的樣子,陌生得有點刺眼。她喉嚨有些發(fā)緊。
“怎么樣?還行吧?”林晚期待地看著她。
沈疏月沒說話,把練習(xí)冊往自己這邊挪了挪,剛好壓住速寫本一角。
林晚眨眨眼,有點失望地把本子抽回來,小聲嘀咕:“行吧……藝術(shù)家要耐得住寂寞……”她又在速寫本上添了幾筆,畫了個垂頭喪氣的小人。
這細微的互動,卻落在了一些人眼里。
“看,林晚又碰釘子了。”前排一個女生掩著嘴笑。
“等著看唄,看看我們的林大小姐啥時候能跟沈同學(xué)說上話?!?/p>
到了中午。
老師前腳剛走,教室里就炸開了鍋。
“啊啊啊,不想上課!”林晚哀嚎一聲,趴在桌上,臉埋在胳膊里。旁邊的沈疏月已經(jīng)把桌上的書收拾整齊。她站起來,動作很快,準(zhǔn)備離開。
“沈疏月!”林晚突然地抬起頭,臉還靠在胳膊上,側(cè)頭看著要走的同桌,聲音有點剛睡醒的含糊,但很清楚:“一起去二食堂嗎?我知道哪個窗口的雞排好吃!”
沈疏月腳步停住,身體明顯僵住了。明明是個普通的稱呼,但從林晚嘴里說出來,帶著一種讓她很不舒服的親昵感。
她沒有完全轉(zhuǎn)身,只側(cè)過一點臉,冷淡的目光越過肩膀看向林晚,嘴唇動了動:“不用。我習(xí)慣去東區(qū)?!?說完,她不再看林晚,側(cè)身避開旁邊打鬧的同學(xué),從后門走了出去。
那個背影挺直,帶著一種不想讓人靠近的感覺。
“東區(qū)食堂?”林晚維持著趴桌側(cè)頭的姿勢,眨了眨眼,有點不明白“那邊不是又遠又小嗎?”
“哎呀我的小祖宗!”李蕓蕓這時終于擠了過來,一把將林晚從桌子上薅起來,“你可真行!趴著就敢邀請!人家都說了習(xí)慣去東區(qū)了,擺明了就是不想和你一起!走走走,張靜她們已經(jīng)在主食堂給咱們占好座了,雞排涼了可就不好吃了!”
林晚被拉著走了兩步,還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沈疏月消失的方向,皺著眉嘀咕:“這人……怎么這樣???東區(qū)食堂有什么好的……”
“早就跟你說過了!”李蕓蕓小聲說,有點無奈,“她高一就這樣!挺怪的!聽說她媽媽管得很嚴(yán),人有點孤僻。你離她遠點沒錯,省得麻煩……剛才要不是我拉你,你倆差點……”她做了個“差點吵起來”的手勢。
“哪有那么嚴(yán)重?”林晚不在意,被李蕓蕓拉著走,“就問一下而已。而且我覺得……她好像也沒那么煩我?”她想起上課時沈疏月雖然冷淡,但也沒直接拒絕。不過這話說出來她自己也有點心虛,聲音越來越小。
食堂里很吵。林晚和李蕓蕓打好飯,找到張靜她們占的座位。幾個女生邊吃邊聊,話題很快轉(zhuǎn)到了班級和早上的八卦。
“哎,晚晚,你真敢坐她旁邊啊!”張靜嘴里塞著飯說,“第一天感覺怎么樣?沒被冷到吧?”
“還行,”林晚夾了塊雞排,語氣平常,“她就是不愛說話而已。不過長得是真好看!特別是那雙手!”她想起沈疏月的手,又提了一句。
“切,好看又不能當(dāng)飯吃。”旁邊一個男生插嘴,語氣有點酸溜溜的,“清高得要死,高一我們班有人給她遞情書,她看都沒看就扔了。真當(dāng)自己是天仙了?”
“就是,”另一個女生接口,“整天冷著個臉,搞得好像誰欠她錢似的!也不知道裝給誰看!”
林晚夾菜的筷子停住了,眉頭皺了一下。她咽下飯,看向那個女生,語氣有點不認(rèn)同:“別這么說吧?人家不愛說話怎么了?非得跟誰都熟嗎?你們又不了解她?!彼A艘幌拢戳搜勰莻€男生,“而且,拒絕不喜歡的人很正常吧?難道要拖著人家?”
她說完,低頭吃了口雞排,仿佛只是說了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但明顯是在幫沈疏月說話。
那男生被她問住了,表情有點尷尬。那個女生撇撇嘴,沒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李蕓蕓和張靜對視一眼,有點意外林晚的反應(yīng),但也沒說什么,趕緊岔開話題聊起了別的。
學(xué)校東區(qū)的小食堂確實比主食堂人少安靜。沈疏月打了一份普通套餐:米飯、番茄炒蛋、清炒時蔬。她端著餐盤,沒在食堂停留,直接走出后門,繞到實驗樓后面的涼亭。
這里平時沒人來,只有風(fēng)吹樹葉的聲音。她把餐盤放在桌子上,自己坐下。
午后的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下來,在她身上和餐盤上投下光斑,她拿起筷子開始吃飯。
番茄炒蛋味道還行,青菜也新鮮,但對于她來說吃什么都一樣。她小口吃著,動作很輕,沒什么聲音,眼睛有點失神地看著前面地面。
老年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南江一中管理嚴(yán)格,原則上禁止學(xué)生攜帶手機入校。但考慮到部分學(xué)生通勤或特殊情況,學(xué)校允許家長提出書面申請后,學(xué)生可以攜帶僅具備基本通話和短信功能的老年機。)
沈疏月夾菜的動作頓住,不用猜,都知道是誰。她放下筷子,拿出手機。屏幕亮起,是母親的短信:
「放學(xué)早點回來?!?/p>
短信內(nèi)容簡短。她看著短信,沉默了一下,沒有回復(fù),隨后加快了吃飯的速度,將剩下的飯菜吃完。
吃完后,她收拾好餐盤和筷子,離開了涼亭。她把餐盤送回食堂回收處,然后走向教學(xué)樓,腳步比來時快了一些。
下午的課程相對輕松一些。
第一天英語課,老師沒太管,就讓大家分組討論討論。
林晚和李蕓蕓幾個圍坐在一起,在商量選題,看到沈疏月一個人坐著,低著頭,沒找搭檔。
周圍的同學(xué)也自然而然地把她排除在外。
林晚想了想,轉(zhuǎn)頭對沈疏月笑著說:“同桌,跟我們一起討論吧?”她指指自己這邊,“我們?nèi)眰€人?!?/p>
沈疏月抬頭,沒什么表情地看了看她們。林晚以為她會拒絕,結(jié)果她拿著書走過來,在林晚旁邊坐下,沒說話。
李蕓蕓她們有點意外,明顯愣了住,互相看了一下,不太自在。林晚趕緊說:“好了好了,咱們快開始!我覺得那個關(guān)于環(huán)保的選題不錯……”
討論過程中,林晚她們說得多,沈疏月基本不說話。只有當(dāng)林晚特意點她名問“沈疏月你覺得呢?”時,她才會簡短地應(yīng)一兩個字:“嗯。”“可以。”聲音沒有起伏。
林晚說話時手一揮,差點碰到沈疏月肩膀。沈疏月很快往后躲了一下,幅度不大。林晚的動作尷尬地停在半空。
李蕓蕓在林晚另一邊看到了,輕輕拉了下林晚的袖子,眼神擔(dān)心。對沈疏月這種過度敏感的反應(yīng)感到有些無語和替林晚不值。但沒說出來。
林晚笑容停了一下,又像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樣,收回手繼續(xù)講:“……海洋塑料污染要關(guān)注?!彼f著從書包側(cè)袋拿出盒心形巧克力,打開放中間:“來來來,吃點巧克力,我媽今天早上塞給我的!”她熱情地招呼道,特意多看了一眼沈疏月。
沈疏月目光掠過那盒精致的巧克力,沒有停留,也沒伸手。林晚自己拿起一小塊塞進嘴里,又拿了一塊遞給離得遠的張靜:“吃吧吃吧!”
巧克力的香氣在周圍彌漫。沈疏月安靜地坐在林晚身邊,低頭看英語書,似乎對巧克力不感興趣。
林晚的目光落在沈疏月放在膝蓋上、微微蜷著的左手,那手背在光下顯得很白。她留意到機會。
趁著大家注意力集中在巧克力和選題討論的間隙,林晚左手自然地伸向巧克力盒,速拿起兩塊。
同時,她的右手臂隨意地向沈疏月方向移動,手肘彎曲,指尖快速地在沈疏月左手背上拂過。
觸碰很輕,很快。
沈疏月被這突如其來的微涼觸感身體微僵。林晚夾著巧克力的手已經(jīng)收回,手指順勢撐開沈疏月微張的手,將兩塊巧克力塞進她手心。
動作完成得很快。
“補充點能量?!绷滞砺曇艉茌p,帶著點不易察覺的促狹,幾乎是貼著沈疏月衣袖說。
隨即她便若無其事地拿起自己那塊巧克力吃了,轉(zhuǎn)向張靜,聲音平常:“你們快吃快吃,吃完好干活!對了,你剛才說那個環(huán)保組織案例來著?”
沈疏月有些怔住。她低頭看著被迫攤開的手心里那兩塊巧克力,帶著甜膩氣息,以及那快速觸碰殘留的微麻感。手背被拂過處有些溫?zé)?。她一時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平日的疏離感被打斷。
她沒有扔掉那兩塊巧克力,只是有些發(fā)愣地看著手心。
旁邊離得近的李蕓蕓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表情有點愣。沈疏月握著巧克力、僵在原地、臉色變來變?nèi)サ臉幼印钍|蕓張了張嘴,最終沒說什么。
沈疏月的心臟在胸腔里快速跳動了幾下。手心被硬塞進東西的感覺,又熱又怪,讓她很不舒服。
她迅速合攏手指,把那兩塊巧克力緊緊抓在手心,包裝紙被捏得變了形,發(fā)出細微的響聲。她站起來來,椅子腿蹭著地面,聲音很刺耳。
“我……去洗手。”她說完,聲音有點不易察覺的抖,手里還抓著那兩塊巧克力,快步走向教室后門。
林晚看著她幾乎是逃跑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有點得意又有點探究。她拿起筆,在討論提綱的空白處,很快畫了個小小的、咧嘴笑的小太陽。
后面的歷史課沒什么特別的。林晚對這種需要大量記憶的科目提不起精神,強打精神聽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撐不住,頭開始往下點。
她眼皮打架的時候,感覺旁邊似乎瞥了她一眼。她暈乎乎地想看過去,那目光又沒了。
放學(xué)鈴聲響起,整個校園瞬間喧鬧起來。教室里爆發(fā)出嘈雜的說話聲和桌椅挪動的聲音。
沈疏月早就收拾好了,鈴聲還沒停,最后一本書就已經(jīng)放進書包。她迅速拉好拉鏈,書包甩上肩的同時,人已經(jīng)快步走向門口,眼看就要融入放學(xué)的人群。
“哎!等等!”林晚只慢了一步,書包拉鏈還沒拉嚴(yán)實,看到沈疏月要走,下意識喊了一聲。她趕緊把桌上剩下的東西往書包里塞。
沈疏月聽到了喊聲,在門口的位置極輕微地停頓了一下。她沒回頭,肩膀僵了那么一瞬。接著,她撥開前面擋路的一個男生,加快腳步,很快消失在樓梯口。
“呼……總算弄好了?!绷滞肀成先脻M滿當(dāng)當(dāng)?shù)臅!白哌@么快……”她嘀咕了一句,抬腳準(zhǔn)備去找李蕓蕓她們。
目光習(xí)慣性地掃過沈疏月的座位。因為走得急,那本厚厚的《現(xiàn)代漢語詞典》還立在桌角。詞典硬殼封面的邊緣,壓著一個很小的白色紙角,只露出一點點。
“嗯?”林晚有點好奇。她湊近,小心地用指尖捏住那個小紙角,把它從詞典下面抽了出來。
那是一張從普通橫線本上撕下來的窄紙條,邊緣不齊。上面用削尖的鉛筆寫了一行字,字跡清晰工整,很好看:
「地方時差異源于地球自轉(zhuǎn)。晨昏線移動因公轉(zhuǎn)與黃赤交角?!乩砘A(chǔ)」
林晚愣住了。
這……這不是她上午地理課上,因為不明白“為什么會有時差”和“為什么晨昏線會移動”,小聲嘀咕過的話嗎?她記得自己聲音很小,后來還放棄了開始畫畫。沈疏月……她聽到了?她還記得?
林晚心里涌起一種復(fù)雜的感覺。這張小紙條拿在手里,讓她覺得有點暖。
“地方時差異源于地球自轉(zhuǎn)……”林晚低聲念著,手指輕輕撫過紙條上的字跡,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也更認(rèn)真了。
陽光照在紙條上,也映在她眼睛里?!艾F(xiàn)在好學(xué)生筆記都這么全嗎?還帶解釋的?”她小聲說著,仔細地把紙條對折好,放進了書包最里面的小口袋。
“林晚!你磨蹭什么呢!”李蕓蕓在走廊那頭喊她。
“來了來了!”林晚應(yīng)著,快步追上去,臉上有點藏不住的興奮。
城市的霓虹燈開始亮起來。
林晚推開家門,一股飯菜香和暖意涌來。
米色地磚很亮,墻上掛了幾幅好看的畫??蛷d的布沙發(fā)看著很軟,落地窗外面是城市的燈光。廚房亮著黃燈,有炒菜的“滋啦”聲和鍋碗碰響。
“爸!媽!我回來了!想我沒?” 林晚聲音清脆,在門口喊。她踢掉運動鞋,換上粉色拖鞋,腳步輕快地進了廚房。
“回來啦!”林媽圍著圍裙在炒青椒肉絲,抽油煙機響著。她笑著,有點嗔怪:“想!快洗手去,一身汗?!?說著把滑下來的頭發(fā)捋到耳后,燈光照著她,很柔和。
林爸從書房探出身,戴著眼鏡,手里拿著文件??匆娕畠壕托Γ坨R推到腦門上:“放學(xué)啦?累不?湯在鍋里燉著呢,快好了。先去洗個手,湯馬上好?!?/p>
“不累!好玩!”林晚湊到鍋邊使勁聞,“哇!我最愛的土豆排骨!香死了!愛你們!”她說著,手快地抓起砧板上切好的一小塊黃瓜,“咔嚓”咬了一口,嚼著說:“對了,我跟你們說,我有新同桌了!”
“哦?誰呀?”林母關(guān)了火,把菜盛出來,“是男生還是女生?”她隨口問道,語氣輕松。
“女生!大美女!”林晚夸張地比劃著,“叫沈疏月!年級第一!可厲害呢!就是……”她歪著頭想了想,“有點冷。不太愛說話。”
林父端著熱騰騰的排骨湯出來,穩(wěn)穩(wěn)放桌上,笑著說:“人家成績這么好,心思肯定都在學(xué)習(xí)上,安靜點也正常。冷點總比浮躁強。”他對此似乎很理解,還帶著點欣賞。
林母洗著手,也點頭附和:“對啊,安靜點也挺好。只要人品端正,性格各有不同嘛?!彼_椅子坐下,看向正忙著偷吃第二塊黃瓜的林晚,語氣里帶著點打趣和關(guān)心,“那你跟人家相處還好嗎?沒太鬧騰,惹人家煩吧?”林母的重點顯然在擔(dān)心自家女兒過于活潑,打擾了別人。
“才沒呢!”林晚咽下黃瓜,馬上反駁,眼睛一轉(zhuǎn),暫時沒提紙條,光顧著說:“就是物理課有個地方?jīng)]懂,跟她討論了下。她……嗯,人挺好的!就是話少!你們等著看,我肯定能跟她混熟!”她握著拳頭,一臉自信。 “哦對了!”她又補充道,“蕓蕓也跟我們一個班!”
林母一聽,臉上又綻開更深的笑容:“蕓蕓也分到七班了?那敢情好!這下你們倆又能湊一塊兒了!從小就在一起,幼兒園搶奶粉,小學(xué)搶橡皮,現(xiàn)在高中分班還在一起,真是分不開的緣分!”她說著,又給林晚夾了塊排骨,語氣里滿是寵溺,“有蕓蕓在,媽也放心點,省得你一個人瞎胡鬧?!?/p>
林父也放下湯勺,推了推眼鏡,笑著打趣:“喲,蕓蕓也在?那完了,你們倆湊一起,老宋的頭發(fā)怕是要更少了。我記得高一你們倆就總被點名,一個遲到王,一個話癆精,現(xiàn)在又一起,那不得把教室屋頂掀了?”
“爸!”林晚佯裝生氣地瞪了林父一眼,“我才不鬧呢!我現(xiàn)在可認(rèn)真了!是吧媽?”她轉(zhuǎn)頭向林母尋求支援。
“是是是,認(rèn)真,認(rèn)真吃飯!”林母笑著又給她盛了碗湯,“快吃吧,湯都涼了?!?/p>
窗外城市亮著燈,車流不斷。
另一邊,沈疏月背著書包,走進一個有些年頭的普通小區(qū)。
她在三樓一扇有鐵欄桿的門前停下。鐵門上的紅漆掉了不少。鑰匙插進鎖孔,冰涼。她停了兩秒,肩膀微微沉了一下,才慢慢擰開。
門開一點,一股悶氣混著消毒水味就出來了??蛷d只開了角落一盞小黃燈,電視的光照著沙發(fā)上母親坐得筆直的影子。
“回來了?”沈青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帶著電視新聞的背景音。
沈疏月把書包放門邊鞋柜上,換了雙拖鞋,低低應(yīng)了一聲:“嗯?!?/p>
“分班第一天,感覺怎么樣?”沈青的聲音幽幽響起,聽不出情緒。她手里抓著遙控器,視線從閃爍的電視屏幕上移開,“新班主任是誰?教什么的?”
沈疏月走到飲水機邊給自己倒了杯水,握在手里,冰涼的感覺讓她指尖發(fā)麻?!八卫蠋?。教數(shù)學(xué)?!彼粗永锘问幍乃妫卮鸬酶纱?。
“宋老師?”沈青眉頭習(xí)慣性地皺起,在記憶中搜索,“……以前沒聽說過。看著怎么樣?嚴(yán)厲嗎?班風(fēng)好不好?”她站起身,走到餐桌旁,目光緊鎖著沈疏月,“你坐第幾排?位置偏不偏?聽講有影響嗎?”
沈疏月喝了口冰水,嗓子涼?!翱看?,倒數(shù)第二排?!?/p>
“倒數(shù)第二排?!”沈青聲音突然拔高,很不滿,“那不行!倒數(shù)第二排太偏!看黑板反光怎么辦?后門人來人往,影響注意力!不行!”她拍了下桌子,語氣強硬,“我明天就去找你們宋老師,讓他給你換到前面去!中間位置最好!”
沈疏月握杯子的手緊了緊,指節(jié)發(fā)白。她低頭看杯子里的倒影,聲音沒變:“不用。位置挺好,看得清,而且…后面挺…安靜的?!彼健鞍察o”的時候頓了一下,想到了旁邊那個話多愛動的。
沈青被她這態(tài)度噎住,更氣了,但一時說不出話。她哼了一聲,問另一個問題:“跟你同桌的是誰?男生還是女生?”
沈疏月聽到這些話感到喉嚨發(fā)緊,她更用力地握緊水杯,杯壁冰涼。指甲陷進杯壁的水汽里。
“女生。”她回答,聲音平靜,沒有起伏,底下是冷的。
聽到是“女生”,沈青的緊張感減輕了,肩膀放松了些?!芭??女生?”她語氣緩和了一些,繼續(xù)詢問,“她叫什么名字?性格安靜嗎?不要影響你學(xué)習(xí)。”
沈疏月握著水杯的手收緊了,冰水似乎更冷了?!傲滞?。”她的聲音很平靜。
“林晚?”沈青停頓了一下,眉頭再次皺起,對這個名字沒有印象,“……哪個林晚?她成績怎么樣?”她不關(guān)心這個陌生女孩是誰,只關(guān)心她可能帶來的影響。
沈疏月喉頭動了動,說道:“……語文還可以。會畫畫,彈鋼琴?!彼峁┝嘶拘畔?,語氣平淡,避開了可能引起討論的細節(jié)。
“彈鋼琴?畫畫?”沈青的聲音立刻帶上了一絲不認(rèn)同,“精力都花在這些事情上了。這樣的學(xué)生,心思能完全放在學(xué)業(yè)上嗎?成績恐怕不夠扎實。你不要受她影響。和她同桌,少交流,別學(xué)那些。明白嗎?”
沈疏月感到不適。母親關(guān)于“不夠扎實”、“別學(xué)那些”的話語帶來壓力。她垂下目光,看著杯中模糊的倒影。
“嗯?!彼貞?yīng)了一聲。
“嗯什么?”沈青聲音又提高了一些,帶著不滿,“認(rèn)真聽我說。心思要全部放在該做的事情上??忌虾么髮W(xué),選擇熱門專業(yè),這才是正確的道路。那些藝術(shù)愛好,實用性不高。和這種人保持距離,不要被影響。記住了嗎?”
她的目光變得嚴(yán)厲,里面充滿了對“偏離正道”的恐懼和對女兒可能“沾染不良習(xí)氣”的警告。
沈疏月只是更緊地握住水杯,冰涼的杯壁讓手指關(guān)節(jié)微微發(fā)白,指甲無意識地抵著杯壁。
“聽到了?!彼卮鸬?,聲音很平靜。但內(nèi)心感到沉重。她沒有再看母親,轉(zhuǎn)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她剛抬腳要走,母親冷冰冰的聲音又在背后響起來:
“既然選了文,就給我好好學(xué)!拿出點樣子來!別辜負了這次‘任性’!” 那“任性”兩個字,咬得格外重,帶著濃重的諷刺和警告意味。
沈疏月的腳步微微停了一下,后背繃得更緊了。她沒有回頭,也沒說話,只是更用力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掌心,有點疼。她走得更快了,快步走進自己房間,關(guān)上了門。
門鎖“咔噠”一聲落下,客廳里壓抑的空氣和母親冷冰冰的目光都被關(guān)在了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