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愣了一下,眼眶也紅了:“老夫人說的什么話,奴婢能服侍您,是奴婢幾輩子修來的福分?!?/p>
姜靜姝深吸一口氣,將所有的情緒壓下,緩緩坐起身:“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回老夫人,已經(jīng)巳時過半了?!?/p>
嬤嬤一邊熟練地取來大迎枕墊在她身后,一邊小心翼翼地回話。
“老夫人,您昨兒個送侯爺出殯,受了風(fēng)寒,大奶奶一早就派人傳話各院,說今兒的晨昏定省就免了,讓您好生將養(yǎng)著……”
她頓了頓,終于還是忍不住多嘴:“可是老夫人,這不合規(guī)矩啊。您是侯府的老太君,兒媳婦們給您請安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怎么能說免就免?”
她覺得大奶奶此舉有越俎代庖之嫌,但又怕說重了,惹了一向偏愛大房的老夫人生厭。
“哦,還有這種事?”姜靜姝聞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蘇佩蘭這個做兒媳婦的,竟敢替婆婆做主免了晨昏定省?好大的威風(fēng)!
上輩子,姜靜姝哀慟亡夫,心神恍惚,只當(dāng)大兒媳“體貼孝順”,便順?biāo)浦鄣貞?yīng)了。
誰知這一免,就再也沒有然后了。
請安免了,中饋挪了,下人換了……她就是這樣一步步被架空,最后被困死在侯府!
“嬤嬤說得對?!?/p>
姜靜姝眼中寒光一閃,猶如出鞘的利刃,“規(guī)矩,就是天。旁人免了也就罷了,但那位‘體貼孝順’的世子夫人,今日,我非見不可。”
李嬤嬤一怔。
只聽姜靜姝繼續(xù)冷聲道:“去,告訴大奶奶,讓她立刻過來給我請安!
告訴她,我還沒死呢,這承恩侯府的規(guī)矩,還輪不到她來改!”
“若是遲了一刻——”她頓了頓,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讓她跪在院子里等著,什么時候我想見了,什么時候再進來!”
李嬤嬤震驚地抬起頭,看著自家主子那張仿佛淬了冰的臉,心中先是愕然,隨即涌起一股狂喜!
老天開眼!老夫人她……終于硬起來了!
“是!奴婢遵命!奴婢這就去!”
……
承恩侯府,正院華音堂。
長媳蘇佩蘭正對鏡理妝。
熬過了公爹的頭七,她便迫不及待地?fù)Q下素服,穿上了一身杏黃色暗紋錦緞襖裙,外罩同色繡金線牡丹紋的比甲。
頭上更是插了整套赤金鑲紅藍寶石的頭面,珠光寶氣,映得她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龐越發(fā)顯得雍容華貴。
“大奶奶,賬房的劉媽媽求見。”
“讓她進來?!碧K佩蘭眼皮都未抬,纖纖玉指捻起一支螺子黛,細(xì)細(xì)描摹著眉形。
劉媽媽躬著身子進來,手里捧著厚厚的賬冊:“大奶奶,這是本月府中的各項進項和支出,請您過目?!?/p>
蘇佩蘭這才慢條斯理地放下眉筆,接過賬冊隨意翻了翻,看到賬面上的浮財,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揚。
她的婆母姜靜姝是老侯爺?shù)脑?,也是老侯爺唯一的女人,府上既沒有妾室,也沒有通房,夫妻二人感情極好,這中饋自然是牢牢掌握在她婆母手里的。
直到前幾年,老侯爺忽然病了,斷斷續(xù)續(xù),時好時壞,最嚴(yán)重的幾次都差點沒救過來,那個老虔婆也跟著傷心病倒,蘇佩蘭才終于成功接管中饋。
這府中上下的銀錢流水,如今可都得從她指縫里過。隨便在哪處挪一點,在哪項上浮報一些,積少成多,便是她一筆可觀的私房。
“嗯,辦得不錯。”蘇佩蘭滿意地合上賬冊,淡淡吩咐:
“對了,庫房里那幾匹江南新進的云錦,著人送到我娘家去,就說是我孝敬父親的。至于公中賬上……就記在給老侯爺做壽衣的用度里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