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魚將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尖叫。22年以來第一次,她體會到了什么叫失眠——全因為昨天那個該死的電車難題,和那個更該死的回答。
"把拉桿砸了,再把那六個傻站在軌道上的白癡全揍一頓!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出題的人"
薛水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帶著少年特有的那種不加掩飾的直率。江魚翻了個身,盯著天花板。清晨五點的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地板上畫出一道金色的線。
她伸手摸到床頭的手機,點開昨晚新建的相冊。里面只有一張照片——薛水低頭解題時的側臉,是她趁他不注意時偷拍的。少年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鼻梁的線條已經初顯成年后的挺拔。
江魚用指尖輕輕描摹屏幕上的輪廓,胸口泛起一陣陌生的悸動。這不對,她知道這不對。她是家教,他是學生;她22歲,他15歲。但道德的邏輯抵不過心跳的節(jié)奏。
鬧鐘在六點響起。江魚一躍而起,比平時更認真地挑選衣服——最終選了一件寬松的白色針織衫和牛仔褲,既不會太刻意,又能展現(xiàn)她剛剛成熟的曲線。她在鏡子前轉了個圈,把馬尾辮解開又扎起,反復三次才滿意。
"小魚?你今天起這么早?"母親在廚房驚訝地看著沖進來的女兒。
"嗯,備課。"江魚往嘴里塞了片面包,含混不清地回答,"薛家那孩子基礎太差了,我得準備充分點。"
母親欣慰地笑了:"難得你這么認真。人家給的課時費不低,是要好好教。"
江魚點點頭,心里想的卻是薛水解題時微蹙的眉頭和咬筆頭的小動作。那些讓她昨晚輾轉反側的細節(jié)。
上午的課程結束后,江魚直奔音像店。昨晚她偷聽到薛水和同學打電話時提到的最新游戲配樂,花了半小時在搖滾區(qū)翻找,終于找到那張原聲帶。
"送給我的學生,激勵他學習。"結賬時她對收銀員解釋,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向陌生人辯解。
接著是書店。江魚在教輔區(qū)翻找了半天,最終選了一本《趣味數(shù)學:從游戲到解題》。結賬時,她瞥見旁邊架子上的《青少年心理學》,猶豫了一下,也一并拿上了。
回到家,江魚把新買的CD放進播放器,一邊聽一邊備課??癖┑碾娂曋?,她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如何將音樂節(jié)奏感與數(shù)學解題速度結合?"然后又劃掉,覺得太刻意。
手機震動起來,是好友林妍的信息:"晚上聚餐來嗎?六點老地方。"
江魚正要回復"好",突然想起今天是給薛水上課的日子。她咬著嘴唇回復:"今天有課,改天吧。"
林妍秒回:"哇,這么認真?不像你啊。學生很特別?"
江魚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不知如何回復。特別?當然特別。特別到她愿意放棄和朋友聚餐,特別到她花半天時間就為了準備一節(jié)兩小時的課,特別到...
"就是個難搞的小屁孩。"她最終回復道,然后迅速關掉對話窗口,仿佛這樣就能關掉自己內心的躁動。
下午四點,江魚站在薛家門前,深吸一口氣才按下門鈴。她特意提前了半小時到,想先和薛夫人聊聊。
"水水在房間,我去叫他。"薛母給她倒了杯果汁,"上周的課他很喜歡,說你和以前的老師不一樣。"
江魚微笑:"他其實很聰明,只是需要找到適合他的學習方法。"
"希望你能多教他一段時間。"薛母嘆氣,"之前最長的家教只堅持了三周。"
"我會的。"江魚回答,心里想的卻是遠超過家教期限的計劃。
薛水拖著腳步走進書房時,江魚已經擺好了教材和新買的書。少年穿著寬松的籃球服,頭發(fā)亂糟糟的,顯然剛睡醒。
"下午好。"江魚努力保持聲音平穩(wěn),"今天我們先聽點音樂怎么樣?"
薛水明顯愣了一下:"音樂?"
江魚從包里拿出那張CD:"《死亡邊界》的原聲帶,聽說你很喜歡這個游戲。"
薛水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那種防備的姿態(tài)一下子松動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江魚撒謊道,將CD放進書房的小音響里。重金屬音樂立刻充滿了房間,她看到薛水不自覺地跟著節(jié)奏用腳尖點地。
"我們來玩?zhèn)€游戲。"江魚翻開《趣味數(shù)學》,"每解對一道題,你可以問我一個私人問題;解錯了,我問你一個。怎么樣?"
薛水懷疑地看著她:"什么私人問題都行?"
"只要不過分。"江魚心跳加速,但面上不顯。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游戲效果奇佳。薛水為了獲得提問權,解題格外認真。兩小時后,他已經掌握了動態(tài)相遇問題的基本解法,而江魚則"被迫"透露了自己最喜歡的顏色、最害怕的東西和大學專業(yè)。
"時間到了。"當江魚宣布下課時,薛水竟然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明天還來嗎?"他問,隨即像是意識到自己表現(xiàn)得太急切,又補充道,"我是說,我下周考試..."
"明天不行,后天吧。"江魚裝作思考的樣子,"同樣的時間?"
薛水點點頭,幫她收拾書本時,手指不經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那一瞬間的接觸像電流般竄上江魚的手臂,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抓住了薛水的手。
"啊,抱歉。"她立刻松開,假裝是在拿他手里的筆,"拿錯了。"
薛水似乎沒注意到異常,只是聳聳肩:"沒事。"
下課離開時,江魚在玄關處停下:"對了,你上次的解題思路很特別。"她故意提起電車難題,"老師教的標準答案都是拉動拉桿救五個人。"
薛水撇撇嘴:"那多無聊。"
"是啊,多無聊。"江魚微笑,"明天見。"
走出薛家大門,江魚才允許自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她的掌心還殘留著觸碰薛水時的溫度,那種感覺讓她既罪惡又興奮。
當晚,林妍直接殺到了江魚家。
"說好的改天呢?"她叉腰站在江魚臥室門口,"這都三天了,你天天往那個學生家跑,有問題啊姐妹。"
江魚正往筆記本上記錄今天的教學心得,聞言立刻合上本子:"他很需要輔導。"
林妍瞇起眼睛:"讓我猜猜,這個'他'很可愛?"
"他才十五歲!"江魚條件反射地反駁,隨即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了。
林妍的表情從戲謔變成了震驚:"等等,你真的...?小魚,那是犯罪!"
"我沒有!"江魚抓起枕頭扔向好友,"我只是...覺得他是個有趣的學生。很聰明,只是沒人懂怎么教他。"
林妍接住枕頭,嚴肅地坐到江魚身邊:"聽著,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那個界限絕對不能跨過去。你是成年人了,他還是個孩子。"
江魚強迫自己笑起來:"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個盡職盡責的家教老師。"
"最好如此。"林妍盯著她的眼睛,"因為如果你越界了,毀掉的不只是他的生活,還有你自己的。"
那天晚上,當江魚再次翻看手機里薛水的照片時,林妍的警告在她腦海中回響。她知道好友是對的,知道這種感情是錯誤的、危險的、不被允許的。
但當她想起薛水聽到游戲音樂時發(fā)亮的眼睛,解出難題時得意的笑容,甚至是故意答錯就為了問她喜歡什么電影的小心思...所有這些都讓她胸口發(fā)緊。
江魚打開新買的《青少年心理學》,翻到"青春期情感發(fā)展"一章。她需要了解薛水的心理狀態(tài),需要知道如何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下接近他,需要...控制自己。
書頁在臺燈下泛著柔和的黃光,江魚認真地做著筆記,就像一個準備重要考試的好學生。只不過這場考試的題目是如何在不被發(fā)現(xiàn)的情況下,一點一點侵占一個少年的生活和思想。
窗外,一輪新月悄然升起,將江魚專注的側臉鍍上一層銀白色的光。她時而皺眉,時而微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計劃中,絲毫沒有注意到時間的流逝。
直到凌晨兩點,當江魚終于合上書本時,她的筆記本已經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跡。最后一頁上,她用紅筆畫了一個簡單的蛛網圖案,中心寫著"X"。
蜘蛛開始織網,耐心而精準。而飛蛾還渾然不覺,正拍打著翅膀向那美麗的陷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