佝僂身影在林間閃爍的剎那，凌小云右掌已經本能地推出。歸元掌帶起的勁風卷起滿地落葉，卻在觸及那抹影前驟然落空——那不過是件掛在樹枝上的紗衣。
"左邊！"青璇的警告晚了一步。
凌小云只覺左肋一涼，某種陰寒的能量如毒蛇般鉆入經脈。他踉蹌著側移三步，看見個戴著青銅鬼面的瘦高男子正緩緩收回食指。那人指尖泛著幽綠色光芒，周圍空氣都因寒意泛起白霜。
"腐心指。"鬼面人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中者經脈凍結，半刻鐘內氣絕身亡。老八，看來咱們這趟活計輕松得很。"
另一個矮胖身影從樹后轉出，同樣戴著鬼面，雙手各執(zhí)一柄彎如新月的鐮刀："七哥，蘇舵主有令，說是要抓活的，你這一指下去..."
"放心，我只用了三成力。"被稱作老七的男子甩了甩手指，"剛好讓這小子失去反抗能力。"
凌小云按住左肋，發(fā)現被點中的部位已經泛起青紫色。體內脈源運行到傷處就劇烈刺痛，像是千萬根冰針在扎。他咬緊牙關嘗試運轉歸元掌的心法，丹田處立刻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別強行運氣！"曜硳的聲音在腦海中炸響，"腐心之毒會隨脈源擴散。用你脈源，先把毒素封在章門穴！"
凌小云急忙調整呼吸，想象自己沉入深海。這種保命法門會大幅降低新陳代謝，卻也使戰(zhàn)斗力銳減。他余光瞥見青璇雙手結印似乎要出手，卻被曜硳用尾巴攔住。
"不能幫。"黑獸金瞳緊縮成線，"這是他的生死劫，外人插手會導致心魔滋生。"
鬼影老八突然暴起發(fā)難。雙刀劃出兩道銀色弧光，一取咽喉一取下陰，狠辣至極。凌小云勉強側頭避開致命一擊，肩膀卻被劃開深可見骨的血口。劇痛中他下意識反擊，右掌帶著青光拍向對方胸口。
"歸元掌第一式——推山問路！"
掌風呼嘯，老八卻詭笑著不閃不避。就在凌小云即將擊中時，老七的腐心指后發(fā)先至，精準點在他肘部曲池穴。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推出的掌力潰散成雜亂的氣流，只吹動了老八的衣角。
"原來是只弱雞。"老八的刀背重重拍在凌小云臉頰上，打得他眼前發(fā)黑，"就這點本事也敢在我鬼影面前耍弄？"
凌小云摔在溪邊碎石灘上，嘴里泛起血腥味。右臂垂在身側不停顫抖，左肋的寒氣已經擴散到半個胸膛。透過模糊的視線，他看見兩個鬼面人悠閑地并肩走來，如同戲耍獵物的豺狼。
閃回：懦弱往昔
"看這廢物又尿褲子了！"
刺耳的笑聲突然在腦海中炸響。凌小云眼前浮現出熟悉的教室場景——十四五歲的自己蜷縮在墻角，褲襠一片濕潤，周圍是舉著手機拍攝的同學。那個總欺負他的高個子男生正用掃把戳他的臉，塑料柄在顴骨上留下紅印。
"求求你們...別拍了..."記憶中自己顫抖的聲音讓現在的凌小云胃部絞痛。
鬼影老八的靴子重重踩在他背上，現實與回憶重疊。"七哥，這小子眼神渙散了，該不會嚇傻了吧？"
"管他呢，挑斷手筋腳筋帶回去交差。"老七從腰間解下條泛著藍光的鎖鏈，"雇主說了，只要不死，殘廢無所謂。"
鎖鏈嘩啦作響的聲音與記憶中掃把拖地的聲響奇妙地融合。凌小云突然劇烈掙扎起來，不顧經脈劇痛強行運轉脈源。青璇的驚呼、曜硳的警告全都變成遙遠背景音，耳邊只剩下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
"不...不要再..."
老八的刀尖已經抵住他右手腕，正要發(fā)力下劃。就在這一刻，凌小云懷中黑竹簡突然發(fā)出高頻震顫，眉心青印爆發(fā)出刺目強光。那些被霸凌的記憶畫面如玻璃般碎裂，取而代之的是藥浴中咬牙堅持的自己、破曉時分揮汗如雨的剪影、還有青璇指尖傳來的冰涼觸感。
"我——不——是——廢——物?。?！"
咆哮聲中，凌小云完好的左手猛地插入溪底，抓起滿把鵝卵石激射而出。灌注歸元掌力的石塊發(fā)出尖銳破空聲，老八倉促揮刀格擋仍被三顆擊中胸口，倒飛出丈余遠。
老七的鎖鏈如毒蛇襲來，卻在觸及凌小云脖頸前被突然抬起的右臂擋住。本應癱瘓的手臂此刻青筋暴起，硬生生扛住了鎖鏈纏繞。凌小云雙眼充血，嘴角卻勾起猙獰弧度——他故意讓老七的腐心指擊中曲池穴，實則早已用靈龜息法將毒素逼到指尖，此刻整根食指已經烏黑發(fā)亮。
"還給你！"
凌小云食指猛地戳向鎖鏈，烏黑指尖與金屬接觸的瞬間，凍結的毒素全部反灌回去。幽藍色冰霜順著鎖鏈急速蔓延，老七驚呼松手時，寒氣已經爬上他半個手掌。
"小雜種！"老七暴怒地扯下被凍傷的手套，露出紫黑色的五指，"老子要你生不如死！"
逆轉：血染溪石
凌小云半跪在溪水中喘息，意識卻異常清明。他注意到老七受傷后步伐略顯遲滯，老八每次進攻前右肩會不自然地聳動——這是雙刀技法"十字閻羅"的起手征兆。七日來無數次演練的歸元掌招式在腦海中自動拆解重組，竟與敵人動作形成微妙對應。
"第二式...裂石分金..."
當老八雙刀交叉斬來時，凌小云沒有硬接，而是突然沉入溪水。刀光掠過他發(fā)梢的瞬間，灌注全力的左掌自下而上轟出，正中老八下頜。骨骼碎裂的脆響中，龐大身軀如破麻袋般飛起，重重砸在岸邊古松上。
"老八！"老七厲嘯一聲，雙手結出詭異印訣。四周光線突然暗淡，無數黑影從地面升起，化作猙獰鬼爪抓向凌小云。
凌小云本能地后退，腳跟卻碰到某物——是青璇之前放在溪邊的藥簍。余光瞥見簍中幾株未用完的洗髓花，他突然想起昨日藥浴時青璇說過的話："洗髓花遇血即燃，可破陰邪功法..."
毫不猶豫地抓起藥花按在胸前傷口上。鮮血浸透花瓣的剎那，刺目金光從指縫迸射，所有襲來的鬼爪如雪遇沸湯般消融。老七悶哼著倒退數步，面具下滲出黑血。
"你找死！"老七徹底暴怒，從懷中掏出一枚血色符箓拍在胸口。他的肌肉頓時膨脹撐破衣衫，皮膚表面浮現出蚯蚓般的血紋，"能逼我用血煞符，你足夠自豪了！"
凌小云感到鋪天蓋地的殺氣壓來。強化后的老七速度快了三倍不止，每次拳腳都帶著腥風。勉強格擋三招后，他的左臂又中了一記腐心指，這次整條胳膊都結出冰霜。
"砰！"
一記重拳轟在腹部，凌小云弓著身子飛過整條小溪，撞斷兩棵小樹才停下。鮮血從口鼻涌出，視線開始模糊。恍惚間，他看見老七踏水而來，背后是捂著下巴艱難爬起的老八。
"要結束了嗎..."凌小云的手指無意識地摸到懷中竹簡。出乎意料的是，竹簡此刻滾燙如火炭，那些金色符文透過布料清晰可見。
瀕死之際，七日修煉的畫面走馬燈般閃過：青璇手把手教他調整呼吸，曜硳用尾巴抽打他姿勢不標準的后背，深夜獨自在月光下練習到脫力...最后定格在那片被掌風拂動的云海上。
"納天地一氣...化萬物歸元..."
凌小云喃喃念出口訣，突然福至心靈。之前他一直把歸元掌九式分開練習，卻從未想過它們本就是連貫的整體！左手勉強調動殘余脈源，從第一式開始緩慢演練。令人驚訝的是，每完成一式，竹簡就亮起一分，九式循環(huán)完畢時，眉心青印與竹簡符文竟產生共鳴。
老七的致命一擊呼嘯而至，凌小云卻閉上了眼睛。當拳鋒距面門不足三寸時，他雙掌突然在胸前合十。
"歸元合一！"
"轟——?。?！"
以凌小云為中心，青色氣浪呈球形爆發(fā)。老七的拳頭在氣浪中寸寸碎裂，緊接著是手臂、肩膀...當氣浪消散時，這個鬼影門殺手已經變成血肉模糊的殘軀，重重摔在十丈外的亂石堆中。
老八發(fā)出非人的嚎叫，不顧下巴粉碎揮刀撲來。凌小云此刻七竅流血，卻露出釋然的微笑。他抬起顫抖的雙手，擺出個奇怪的起手式——既像第一式又像第三式，掌心青光中竟混雜著歸元的金紋。
"萬川歸海...返璞歸真..."
雙掌推出的剎那，時間仿佛靜止。老八的雙刀在金光中汽化，緊接著是手臂、軀干...當掌風掠過三十步外的山巖時，整塊巨石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
凌小云的雙掌仍保持著推出的姿態(tài)，指尖微微顫抖，似有若無的青煙從焦黑的皮膚上裊裊升起。整條溪谷仿佛被無形的力量按下了靜止鍵——連風都凝固在染血的枝葉間，不敢驚擾這駭人的余威。
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雕塑感。衣袖早已化作漫天灰蝶，裸露的上半身布滿細密的血珠，在金色紋路間蜿蜒成凄艷的小溪。那些紋路如同活物，在皮下緩慢蠕動，每一次脈動都讓附近的肌肉不自然地痙攣。
"咔..."
一聲極輕的脆響從他右肩胛處傳來。皮膚表面突然裂開一道發(fā)絲般的縫隙，金光從裂縫中滲出，在空氣中凝結成細小的晶粒。緊接著是左肋、脊椎、肘窩......轉眼間，他整個人就像一尊被金線縫合的瓷偶，隨時可能分崩離析。
青璇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清楚地看到，那些所謂"紋路"根本是凌小云自身經脈的投影——原本應該深藏體內的脈源通道，此刻全部浮現在體表。每道金紋都是一條被暴力拓寬的河道，里面奔涌的不再是溫順的青色脈源，而是摻雜著竹簡符文的狂暴能量。
"呃......"
一聲壓抑到極點的悶哼從凌小云喉嚨里擠出。他的下頜骨突然凸起一塊，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皮下游走。金光順著頸動脈竄上臉頰，在左眼結膜上爆開一片蛛網般的血絲。那只眼睛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眼白部分完全被金色侵占。
曜硳的尾巴僵直如鐵。它見過走火入魔的武者，但眼前景象遠超認知——那些金紋正在改寫凌小云的肉身法則。當紋路蔓延到心口時，皮膚下突然亮起七個光點，排列成北斗形狀。每個光點都對應一處大穴，此刻穴道間的屏障正在金焰中土崩瓦解。
"轟！"
"云哥！"青璇第一個沖過來，卻在觸碰他前被曜硳攔住。
"別碰！他體內脈源正在重組！"
仿佛印證曜硳的話，凌小云突然劇烈顫抖起來。皮膚下的金紋越來越亮，最后全部流向眉心青印。當光芒達到頂點時，青印形態(tài)變化，從菱形轉為三瓣蓮花狀。
"武脈二階...五段？"青璇難以置信地探查凌小云氣息，"連破兩段？！"
凌小云緩緩睜眼，眸中金光流轉。當他看向自己顫抖的雙手時，現代記憶與當下現實終于完美融合——那個在教室角落瑟瑟發(fā)抖的少年，與此刻站在尸骸間的武者，都是真實的自己。
"我...贏了..."話音未落，他直挺挺向傾斜，被青璇一把挽住了胳膊。
曜硳檢查著鬼影兄弟的尸體，尾巴不安地擺動："事情不對。這兩人明顯是被人操控，為了這點懸賞金，不惜把命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