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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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就跟在溫景身后。
她來香山也沒得閑,在半山腰上支了個小攤子坐診。
有很多人看她,大人,小孩都有。
最多的,是來香山上踏青的少年郎。
也不怪他們,香山上的風一吹,杏花一飄到溫景那副清絕的骨相上。
就真沒人能別開眼不去看的。
好像她從少女時到現(xiàn)在,就沒變過。
除了拒絕男人的手段從沉默不語到現(xiàn)在能蹦出幾個字。
「我,有家室?!?/p>
嗯,誰都知道神醫(yī)家里有個短命鬼。
我狐假虎威的從溫景身后探出個腦袋時。
阮懷一臉縱容的給她遞來碗甜湯。
他穿的一身青衣,從我面前就這么直截了當?shù)拇┻^去,毫無阻礙。
我再那么定睛一看。
就看見溫景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風蓋到阮懷身上。
她勾著他鼻子,細致的給他系上漂亮的結。
指骨清絕,兩張臉也都好看的不像樣。
我是在這時候才恍恍惚惚的想起來。
是什么時候開始,京城大家再提起神醫(yī)溫景時。
提起的不再是我這個短命鬼了。
「嘖,誰說神醫(yī)不動心的。」
「帶著那短命鬼不過是沒碰見真愛罷了?!?/p>
他們二人看起來真登對。
阮懷玉白的脖子上還掛著城隍廟里求來的黃符。
他大抵和周邊那群人一樣也是看不見我的。
卻能拿著刀子往人心上戳。
抱著溫景手臂,明知故問。
「裴神醫(yī),旁人都說你不信鬼神只信自己?!?/p>
「你又是為何去求這城隍廟里的平安符?」
溫景從沒為我求過那個黃符。
此刻看著阮懷的眼底卻一片澄明。
她說,「阮懷,我從未怕過什么?!?/p>
是,在遇見阮懷之前,溫景從未怕過什么。
在遇見他之后,才開始怕死。
所以,才有我房中日日不斷的湯藥。
有一月一次,生死邊緣走的那關。
神思一晃,回過頭來才發(fā)現(xiàn)早已不是溫景離開京城那日。
半山腰,同她對面的小廝叫賣。
「京城來報,一文錢一張!」
我挺愛湊熱鬧的,也挺不愿繼續(xù)看溫景和阮懷恩愛。
直到瞥見小報上那白紙黑字。
【報喪!溫氏夫云家兒?!?/p>
溫家的短命鬼死了。
可這一回……神醫(yī)不在他的身邊。
興許是上天憐我。
秋成在院子里等的心急如焚。
傳信給溫景讓她速回京城來見我時。
我正坐在溫景的對面,一眼接著一眼看她。
做鬼魂飄著有個好處,溫景總不會再厭煩我了。
接回阮懷后,她總是很忙。
忙到?jīng)]時間來看我,沒時間聽我絮絮叨叨誰家兒郎又奪了魁首。
說的多過幾個字,在她臉上的視線停的再久些。
她便冷冰冰的掃過來一眼,提醒我。
「云傾,你看你如今有沒有個做大人的樣子。」
如果溫景在,大抵能看到我此刻坐沒坐相,想把自己折著就折著,想吊著就吊著的模樣。
她又該要罵我了。
不如阮懷脾性好,不如阮懷坐相正。
但她偏偏在盯著桌上那碗桂花糕發(fā)呆。
突兀的問了句正在捂心口疼的阮懷。
「我們出來幾日了?」
阮懷一愣,「五日還是六日?」
溫景眉頭忽的皺起,要小廝用軟布包起那疊桂花糕。
她不喜甜食,只有被我哄著才會勉強吃些。
按理鬼魂是不會餓的,可就在那一刻,我忽的手癢。
伸出兩根手指,在疊高的桂花糕上晃蕩。
一下,兩下,我鍥而不舍。
直到負責報信的小廝帶著只信鴿過來。
溫景本能起身,被阮懷拉住。
「都最后兩天在香山了,你就不能好好陪陪我?!?/p>
「還有別的病人比我重要?」
那一刻我眼角有點酸了。
信鴿腿上的竹筒里掛著云家的暗印。
那里發(fā)出的,是秋成讓她回家救我命的消息呀!
那兩秒對我來說好長好長。
長到讓我想起,溫景一把大火燒了我爹給我準備的棺木的那刻。
她那時說,「云傾這輩子都會是我的人,要死也只能用我準備的棺木死,跟我合葬?!?/p>
她說,「如果云傾敢趕在我先一步去死,那我一定下了地府也要把他拉回來?!?/p>
我看著那疊桂花糕,好想好想湊到溫景身邊去。
去告訴她,「溫景,夫人,你快些啊,你快要來不及救我啦!」
可信鴿在她手中撲騰,不等她思索完,飛了出去。
天高地闊,溫景看了看空蕩蕩的手指。
心里像什么丟了,驀的空了一瞬。
她再回頭,看到的是那疊桂花糕有塊砸在了地上,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