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我是個短命鬼，卻嫁給了活死人肉白骨的女神醫(yī)溫景。
她與我私定終身，把我從鬼門關(guān)生生拉回來。
就在我天真的以為她最愛我那年，她把藥碗端到了我面前。
「阮懷身體弱，你幫他一次又如何？」
我笑著咽下那碗湯藥，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六遭。
第七次，我主動替她養(yǎng)的小郎君去死。
可當(dāng)她知道出殯的棺材里躺著的是我時，卻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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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到發(fā)苦的藥遞到我面前時。
我就知道，溫景養(yǎng)在府里的小郎君又犯了病。
「這次又是吹了風(fēng)還是受了涼？」
「還是跳進(jìn)湖里去撿馬球了？」
秋成是從我娶溫景那日起便跟著我的小廝。
氣哼哼的叉著腰，嚷道：
「他來府里七個月就病了七次?！?/p>
「大人，再這么下去你身體怎么能受的?。 ?/p>
我嗆咳了兩聲，罕見的沉默下去。
阮懷是溫景半年前從江南帶回來的男人。
彈的一手好古琴，卻是個疾病纏身，命不久矣的絕相。
馬車進(jìn)府里那一日。
沒看見人，卻聽見了幾聲咳嗽。
繼而是溫景那雙細(xì)白的，撲著藥香的手，掀開了車簾。
她說，「阮懷身子弱，多余的禮節(jié)就不必了?！?/p>
「云傾，你是我夫君，理應(yīng)雅量?！?/p>
三月未見，我懷里揣著溫?zé)岬难┢?，還飄著香的秋梨膏。
卡在嗓子里那一句「夫人」，驀的沒了用處。
那之后，府里的郎君便不止我一個了。
秋成也不再守在院子前日日望著。
好在溫景喊我之前，為我穿上新做的夏衣。
因跨進(jìn)院門的不是我的夫人。
是一碗碗苦到發(fā)澀的湯藥。
阮懷體弱，溫景便讓我為他試藥。
掐著手指頭數(shù)，從上一次見到溫景到這日。
已過去了半月有余。
院門外安安靜靜，沒有溫景身上的清淡藥香。
我想了又想，咽下兩塊片糖。
端起那碗藥時心里直打鼓。
「秋成，等我咽下去了你就跑去叫溫景，一刻不準(zhǔn)停，知道嗎？」
我替阮懷試了六次藥，次次都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溫景是神醫(yī)，哪怕我斷了氣也能把我拉回來。
可這次，我掐掐發(fā)了虛汗的手心。
可千萬要看了溫景一眼再暈吶。
藥湯咕嚕咕嚕送進(jìn)喉嚨里。
我靠在床頭上等啊等，等到胃里難受的酸苦味泛上來。
卻也沒等到秋成說那句，「夫人來啦！」
秋成跑的大汗淋漓回來時。
我面上的血色已褪的煞白。
「大人，你全都喝下去了？！」
我點(diǎn)頭。
秋成慌的手都在抖。
「夫人……夫人她陪阮懷去香山了?！?/p>
「要七日后方能回?！?/p>
我聽著聽著就笑了。
胸中血?dú)馍嫌?，我怕嚇到秋成，掩住嘴?/p>
淤紫的血卻還是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要七日??？」
「可這一次，我好像等不及七日啦……」
……
京中人人都說。
神醫(yī)溫景身邊養(yǎng)著個短命鬼。
那只短命鬼，就是我。
千佛寺的方丈在我及冠時為我算了命。
說我這輩子死劫不盡，魂飄陰陽兩間。
最多最多，活不過十八年。
我那時就已藥不離口，聽了方丈的話怕的只敢裝迷糊。
「什么陰啊陽啊的，聽不懂?！?/p>
溫景早慧，師從太醫(yī)院里資歷最老的先生。
從那日起便日日為我把脈，什么人參雪蓮的都往我嘴里送。
少女時的溫景不如現(xiàn)在一般暮氣。
束高的馬尾寫滿風(fēng)華，偏要同方丈對著干。
「云傾，就算上天待你苛薄。」
「我必為你博得一線生機(jī)！」
我十八歲那年，果真應(yīng)了命中的死劫。
高燒七日，回天乏術(shù)，斷了氣。
父親連棺木都備好停在了堂內(nèi)。
溫景卻拿著藥箱進(jìn)了門。
七天，她沒讓人裹素，沒讓人哭喪，更讓那棺木沒了用處。
誰也不知道溫景是怎么把我從鬼門關(guān)里拉回來的。
但從那天之后，所有人都知道了。
京城出了個活死人肉白骨的神醫(yī)。
七天之內(nèi)，能為死人續(xù)命。
千佛寺的方丈為這一事下了山，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蓋棺論定。
說溫景此生是有大機(jī)緣之人。
這位大機(jī)緣之人閉門謝客，在我醒來之后做的第一件事。
是跟我定了終生。
溫景有且只有那么一句話，她說。
「我不準(zhǔn)云傾死，她便不會死?！?/p>
我娘哭濕了我爹的官服，從床上把我揪起來套上了龍鳳褂。
想起來，挺對不起溫景的。
她那么努力的讓我從命數(shù)里多了幾年活。
到現(xiàn)在，我還是得把這條命還給她。
我咽氣前許了最后那么一個愿望。
老天爺既然這么苛待我，斷了我繼續(xù)打馬游京，品茗弄花的念想。
能不能就讓我再見溫景一面。
就一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