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門縫里滲出的紅光一閃即滅，地底那股灼熱的氣息像被什么吞了回去。孫悟空蹲在門口，棒子拄地，瞇眼盯著那道縫。
“有門?！?/p>
哪吒一腳還踩在門邊，火尖槍橫在肩上，聽見這話咧了咧嘴：“不開，老子燒了它。”
“別急?！睏顟煺驹谌酵猓稕]出鞘，但手按在柄上，“這陣，認(rèn)血?！?/p>
他剛說完，孫悟空已經(jīng)劃破掌心，血順著棒子流下，滴進門縫。
轟——
一聲悶響從地心炸開，整座山抖了三抖。猴子們從樹上滾下來，抱頭亂竄。那青銅門緩緩下沉，露出黑漆漆的洞口，熱浪撲面，帶著鐵銹和焦骨的味道。
“好家伙?！睂O悟空站直，棒子一甩扛肩，“藏得挺深?！?/p>
哪吒盯著洞口，低聲：“底下有東西在喘?！?/p>
楊戩眼神一凝，沒說話，只把刀往身后一別，退了半步。
“先封了。”孫悟空一揮手，二十只老猴扛著巨石砸下，把洞口壓得嚴(yán)實。他拍拍手：“等天兵來了，再請他們下鍋。”
話音剛落，山頂云層裂開一道口子。
金光乍出，戰(zhàn)鼓未響，殺氣先至。
“來了?！睏顟焯ь^，云里一道巨影踏步而來，宣花斧扛肩，甲胄锃亮，腳踩雷云。
“巨靈神？”哪吒冷笑，“天庭沒人了，派個門神當(dāng)先鋒？”
“他不是來打架的，是來送人頭的?！睂O悟空活動手腕，金箍棒轉(zhuǎn)了個圈，“老孫正愁熱身沒對手?！?/p>
山下猴群炸鍋，有的往樹上爬，有的抱頭蹲地。一只小猴腿軟，差點滾下懸崖，被另一只拽住尾巴。
“慫什么！”孫悟空騰空而起，一棒震地，裂紋蛛網(wǎng)般炸開，“天兵也是肉長的！砍一刀流血，打一棒喊疼！怕個球！”
猴子們抖了抖，勉強站穩(wěn)。
“伏擊營上崖頂，滾石火油備好！”孫悟空吼完，又沖哪吒甩頭，“火在外，別藏私?！?/p>
哪吒腳下一燃，風(fēng)火輪騰空，混天綾纏臂：“等我給你燒條斷魂路?！?/p>
楊戩沒動，銀甲在云影里泛冷光。他盯著巨靈神身后的中軍旗，李靖的名字在風(fēng)里獵獵作響。
“你不去？”孫悟空回頭。
“還沒到?！睏顟炻曇舻?，“我在等他猶豫。”
“哈！”孫悟空大笑，“等他尿褲子還差不多！”
巨靈神已到山前，一斧劈下，山頭炸裂，碎石如雨。猴兵陣型大亂，幾只被砸得翻滾出去。
“廢物！”孫悟空罵一句，騰空而起，金箍棒迎風(fēng)暴漲，一招“橫掃千軍”砸出音爆。
巨靈神舉斧硬接。
鐺——！
火星炸裂，氣浪掀翻十丈林木。巨靈神退了半步，斧刃崩了個小口。
“就這？”孫悟空翻腕一挑，棒子從下往上撩，直擊腋下空檔，“你這夯貨也配打頭陣？”
巨靈神怒吼，雙臂發(fā)力，斧頭掄圓劈下。孫悟空不接，棒子一點地面，借力騰空，翻身躍至他背后，一棒橫掃。
咔嚓！
巨靈神鎧甲裂開，整個人像斷線木偶砸進山腰，砸出個深坑。
宣花斧飛出，斧刃插在李靖馬前。
李靖臉色鐵青，手握帥旗，指節(jié)發(fā)白。他沒下令沖鋒，也沒撤退，只是死死盯著花果山方向。
哪吒在側(cè)峰冷笑，混天綾一抖，甩出三道火線，直撲天兵調(diào)度臺?；鹁W(wǎng)落地，瞬間燒斷傳令旗繩，天兵陣型亂了半拍。
“亂了?！睏顟燧p聲說，三尖兩刃刀緩緩抬起，刀尖直指李靖咽喉方向。
李靖眼皮一跳。
他不是怕哪吒的火，也不是怕孫悟空的棒。
他是認(rèn)得那刀勢——當(dāng)年桃山崩裂時，就是這股殺意，撕開了天規(guī)。
“收兵。”他突然開口。
副將愣?。骸霸獛?？巨靈神還能戰(zhàn)——”
“收兵！”李靖咬牙，“重整陣型，后撤三里！”
天兵慌忙后撤，巨靈神從坑里爬出來，滿臉血污，還想沖，被兩名天將架走。
孫悟空落在山頂，棒子往地上一杵，震得山石跳起。
“這就跑了？”他沖云層大笑，“李靖，你兒子在我這兒喝酒，你連打都不敢打，算什么元帥！”
哪吒踩著風(fēng)火輪飛回，落地時槍尖一點地：“慫了。他不敢動?！?/p>
“不是不敢?！睏顟焓盏叮八诘饶倪赋鍪?。”
哪吒一愣，隨即嗤笑：“等我認(rèn)爹？做夢?！?/p>
“他怕的不是你反他。”楊戩看著李靖撤軍的背影，“是怕你真不認(rèn)他?！?/p>
孫悟空咧嘴：“管他認(rèn)不認(rèn)，打完再說。老孫的棒子才熱了半截，哪能收？”
哪吒把槍往肩上一扛：“下次來，我燒他帥旗?！?/p>
“下次？”孫悟空冷笑，“他們不來，老孫就打上去！”
山風(fēng)驟起，吹得戰(zhàn)旗獵獵。那面黑旗上“齊天大圣”四字，像燒紅的鐵烙在天幕上。
李靖軍帳中，巨靈神跪地請罪。
“敗了。”他低頭，“請元帥責(zé)罰?！?/p>
李靖沒說話，盯著插在地上的宣花斧殘刃。半晌，他伸手拔起，輕輕一捏，鐵片如灰灑落。
“你沒輸?！彼吐暎笆撬麄儭?。”
帳外，一名天兵匆匆來報：“元帥，玲瓏塔……震了三下?！?/p>
李靖手一抖。
“塔心有裂?！碧毂皖^，“守塔神將說，哪吒的魂印……在往外滲。”
李靖閉眼，手指掐緊塔符。
帳內(nèi)寂靜。
良久，他睜開眼，聲音冷得像冰：“傳令，三日后，換四大天王壓陣?！?/p>
“那……先鋒？”
“本帥親上。”
他站起身，塔符收入袖中，目光穿過帳簾，望向花果山方向。
“該我了?！?/p>
花果山頂，孫悟空正蹲在青銅門邊，用棒子撬了撬石板。
“底下動靜小了?！彼仡^，“老楊，你說這玩意兒認(rèn)血，是不是得天天喂？”
楊戩站在一旁，刀橫膝上：“不是喂血，是等血。”
“等誰的？”
“等殺過人的?！?/p>
哪吒一腳踹開石堆，蹲下：“那不正好？老孫剛打了個門神，血新鮮著。”
“不夠?！睏顟鞊u頭，“這陣要的，是逆天的血?！?/p>
三人都靜了。
孫悟空咧嘴一笑，咬破指尖，血滴在門縫。
“那老孫就多殺幾個，管夠?！?/p>
哪吒把混天綾往火尖槍上一纏：“下回，我燒個天王試試?！?/p>
楊戩沒說話，只把刀尖輕輕劃過地面，留下一道深痕。
山外，云層重新聚攏。
一道金光劃破天際，直落李靖大營。
傳令仙官高聲宣旨：“玉帝有令——花果山妖逆猖獗，著李靖即刻進兵，務(wù)必將首惡擒拿，以正天綱！”
李靖接旨，抬頭看天。
云層深處，隱約有雷光滾動。
他握緊塔符，低聲：“兒啊，別逼我……用那招?！?/p>
花果山，夜。
孫悟空躺在旗桿頂上，棒子橫在胸口。
哪吒在磨槍，火星四濺。
楊戩靠在石壁，閉目養(yǎng)神。
忽然，地底傳來一聲輕響。
像是鎖鏈，斷了。
孫悟空睜開眼。
哪吒停了手。
楊戩緩緩抬頭。
那青銅門縫里，緩緩伸出一根手指。
漆黑，骨節(jié)粗大，指甲如鉤。
它摳進石縫，用力一掰。
石板裂開。
一只手掌，從地底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