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箍棒砸進云層，裂開一道口子，火光從縫隙里噴出來，像誰在天上捅了馬蜂窩。
孫悟空踏云而下，腳踩花果山主峰。，沒停，也沒笑，更沒跟迎上來的猴子猴孫打招呼，那一身鎖子黃金甲還在，可肩頭裂了縫，紫金冠歪了一邊，步云履踩在地上，每一步都帶出火星。
他走得太快，尾巴拖在身后的金箍棒劃出三道深溝，石屑飛濺。
“大王回來啦！”小猴蹦跳著往前湊，“弼馬溫當?shù)每娠L光？天庭可給咱花果山賜了仙箓？”
孫悟空猛地轉身，一棒掃過去。
石桌炸成碎渣，茶具連渣都不剩。
“誰準你們提那個名字？”他眼珠子瞪著，牙縫里擠出話，“弼馬溫？哈！養(yǎng)馬的臨時工！天庭拿俺老孫當猴耍，現(xiàn)在你們也來戳脊梁骨？”
眾猴嚇得往后縮，連呼吸都輕了。
老猴王顫巍巍上前：“大圣息怒……咱們不知內情，只當您飛黃騰達……”
“飛你個頭！”他一掌拍在崖壁上，整座山抖三抖，“玉帝那老東西，嘴上說封官，其實是拿我當個笑話擺著看，什么齊天大圣，什么天庭重臣，全是空頭支票！俺老孫進去那天，就注定是個耍猴的配角！”
他仰頭，盯著南天門方向，聲音壓得低，卻像雷在滾：“可今天——我不當配角了?！?/p>
他跳上瀑布頂?shù)木奘鸸堪敉厣弦徊?，震得水簾倒卷三丈高?/p>
“聽好了！”他吼，“從今往后，俺老孫不拜天，不敬神，不領玉帝一紙詔令！誰再敢叫我弼馬溫——我砸他廟，拆他殿，掀他南天門！”
風卷著水汽撲在他臉上，他沒擦，只抬手一指天：“我自封——齊天大圣！”
四個字炸出去，整座花果山靜了一瞬。
下一秒，群猴炸了。
“齊天大圣！齊天大圣！”
“大圣！大圣！大圣！”
喊聲沖上云霄，震得天邊浮云裂開，露出一片青天。
孫悟空站在高處，胸口起伏，沒笑，也沒揮手，他知道，這話一出口，就沒回頭路了。
老猴王抹了把淚，又有點怕：“大圣……這話要是傳到天庭耳里……咱們花果山幾千口，怕是要遭殃啊?！?/p>
“怕？”孫悟空冷笑，“你怕天兵來砍？怕雷火燒山？怕神仙下凡捉猴？”
老猴王低頭不語。
“那你告訴我，”他聲音低下來，卻更狠，“哪吒現(xiàn)在在哪？楊戩又在哪？”
沒人答。
他知道。
哪吒被關在玲瓏塔里，心火煉魂，一日三刑。
楊戩剛劈了桃山，背母出山，結果眼睜睜看著娘被人亂槍捅死。
這些他都聽說了。
他拳頭攥緊，金箍棒嗡嗡震顫。
“他們不是神仙嗎？一個被親爹壓塔，一個救母不成反遭誅殺?！彼а?，“天庭講規(guī)矩，可這規(guī)矩是刀，?？忱蠈嵢?，俺老孫要是低頭，三界還有誰敢抬頭？”
他掃視群猴：“你們怕，我不怪你們，現(xiàn)在走，還來得及，躲進山洞，藏進地縫，當一輩子太平猴?！?/p>
他頓了頓，聲音炸開：“但——誰要跟俺老孫一起反天，花果山就是齊天府！誰要隨我掀了那天庭牌坊，我孫悟空——認他做兄弟！”
死寂。
然后，第一只猴子扔了果子，抽出藤棍。
第二只撕了披風，踩碎供桌。
第三只、第四只……成百上千，全都抽出兵器，舉起石矛木棒。
“反天！反天！反天！”
聲浪掀翻云層，直沖南天門。
太白金星的虛影在天邊浮現(xiàn)，金光閃閃，笑瞇瞇地開口：“大圣莫怒，玉帝有旨，特封您為……”
話沒說完，孫悟空掄起金箍棒，一棒砸去。
光影炸裂，金粉灑了一地。
“封個屁！”他啐了一口，“你們那套招安把戲，留著哄三歲小孩去。俺老孫不稀罕官位，更不稀罕你們那張假臉！要封——也得由我自封！”
他轉身，對猴孫吼：“取玄鐵來！”
一群小猴抬著一塊黑乎乎的鐵錠沖上來，冒著青煙，是花果山底挖了三百年的千年玄鐵。
孫悟空拔出金箍棒，往火里一攪，火舌“轟”地竄起三丈高。
他親手執(zhí)錘，一錘砸下。
“當！”
火星四濺，鐵塊變形。
“當！”
第二錘，玄鐵開始熔化。
“當！”
第三錘，他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在鐵上，鐵液瞬間泛出金紋。
“鑄??！”他吼，“齊天大圣——??！”
一錘一錘，砸得山搖地動。
鐵液翻滾，漸漸成形。
印鈕是只昂首石猴，雙目怒睜，手握金棒，腳下踩著云紋天門。
最后一錘落下，天地一靜。
印成。
“咚”一聲，落在石臺上，震得水簾洞嗡嗡作響。
孫悟空伸手，一把抓起大印，舉過頭頂。
“認得這個嗎？”他吼，“這是俺老孫的命！這是俺老孫的旗！從今往后，誰要動我花果山一草一木——我便拿這印，砸他天庭玉階！”
群猴齊吼，聲震四海。
他跳下高臺，走到洞口，從猴孫手里接過一塊厚桃木板。
提棒為筆，真火為墨，他在木板上一筆一劃，刻下五個大字——
齊天大圣府
字跡剛勁，火光未熄。
他命人把木板釘在水簾洞正門，高過所有石碑。
“從今天起，這兒不叫花果山?！彼驹陂T前，背對瀑布，“叫齊天府。誰不服，放馬過來！”
夜深了。
群猴散去，山里安靜下來。
孫悟空獨自坐在水簾洞深處的石臺上，金箍棒橫在膝上。
他低頭，手指摩挲著棒身，喃喃：“老孫不是為了當官……也不是為了出風頭?！?/p>
他抬頭，望向洞外星空。
“我是為了爭個‘理’字?！?/p>
“憑什么神仙就能壓人一頭？憑什么規(guī)矩只許他們定？憑什么犯錯的是他們，受罰的卻是我們？”
他閉眼，又睜開。
“俺老孫這一棒，不為成佛，不為封神?！?/p>
“就為——讓三界知道，猴子也能抬頭走路?！?/p>
他站起身，走向洞口。
風正好，吹動那面剛升起的黑旗。
旗面無紋，只有一道從上劈下的裂痕，像天被砸開了一道口子。
他抬頭看著旗，沒說話。
遠處，南天門方向，一道金光閃過。
他知道，天庭聽見了。
他也知道，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但他不在乎。
他轉身，抓起金箍棒，往地上一蹲。
棒尾砸出一個深坑，火星順著裂縫蔓延。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