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淮家里的錢也不多,也就一千來塊錢。
楊淮不怎么花錢,礦上包吃,工資基本上都存著,但是奈何他在礦上干的不久,手頭里就只留了這么些錢。
要是不出這檔子事,這錢不算少了,但是出了事,這錢連治療費都不夠。
沈旭白當(dāng)天就回去了,到了縣城先把錢存了,回醫(yī)院跟楊淮說了一聲。
平常生病,去找村醫(yī)或者衛(wèi)生所開點藥、打個針,花個五塊十塊的也就頂天了。
一千塊錢,在楊淮看來是夠的。
沈旭白也沒有跟他說未來做手術(shù)要用五千。
回了醫(yī)院病房,楊淮正躺在床上睡覺,半張臉都蒙在被子里,只露眉眼在外面。
沈旭白輕輕走過去拿起病床下面放著的暖水壺,去水房打熱水。
沈旭白剛把水壺拿起來,還沒轉(zhuǎn)身,就被楊淮叫住了。
“哥?”
楊淮的嗓音含混,帶著剛睡醒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沙啞。
沈旭白伸手摸了摸楊淮的頭發(fā):“睡吧,我去打點水?!?/p>
楊淮很乖地點頭,用修長的手指勾了勾沈旭白纖細(xì)的手腕:“我睡不著了,哥早點回來?!?/p>
沈旭白點點頭,拎著水壺去水房打了水。
去水房的時候,路過了其他幾間住著礦難受傷工人的病房,沈旭白聽到里面吵起來似的在罵礦老板不是東西,他們商量著要去找礦老板討個說法。
沈旭白站在病房外面聽了一會兒,就去開水房打水了。
可能是上一世沈旭白的性子在流浪的日子里被磋磨沒了,也可能是看過了太多的新聞,聽過了太多的不公,所以他對找礦老板討個說話要上賠償款不抱希望。
楊淮必然是跟他們這些人不一樣的,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以后。
政府都已經(jīng)出手了,要是礦老板真還有錢執(zhí)行,賠償款早下來了。
打上開水回去,一進病房,就瞧見好幾個礦難工人的家屬在楊淮病床邊站著。
見沈旭白來了,打了個招呼,繼續(xù)跟楊淮說。
“楊淮,這事兒咱們得盡快定下來,王老板那個老王八聽說現(xiàn)在還在局子里關(guān)著,咱們這會兒去找鐵定能找到人。要是等他被放出來,那可就晚了,之前西村那個廢礦的老板不就是拿著錢跑路了?”
楊淮靜靜地聽著,他不吭氣,周圍的人也摸不清他是什么意思,但是一個勁兒地勸。
既然要鬧,那肯定是人越多越好。
而且楊淮是除了死掉的礦工外,受傷程度最嚴(yán)重的一個。
聽醫(yī)生說,整不好他就要這么癱著過一輩子。
抬著這么一個年紀(jì)輕輕的癱子去鬧,說不定會引起報社的重視,要是這件事被報道出去了,上面引起了重視,有人專門管了,他們的賠償款就有戲了。
楊淮靜靜地聽著,沈旭白拎著水壺站在人群后面。
這些人把病床圍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他要是不推開別人,根本就挨不到病床的邊。
楊淮的視線時不時地透過人群間的間隙看沈旭白。
“楊淮,你表個態(tài),咱們先聯(lián)名寫橫幅鬧一鬧,不管用了再抬著你一起過去討錢?!?/p>
沈旭白站的有些累了,坐到了隔壁空出來的病床上。
他今天跑了大半天,私人的班車上也沒有位置,就那么干站著,站了一個來回。
這會兒才終于能歇歇。
他一坐下,就被徹底擋住了。
楊淮看不到沈旭白,心里煩躁起來。
“你們先回吧,這事兒我再想想?!?/p>
“成,你好好想,想好了讓沈旭白過去告訴我們一聲,擔(dān)架也不用你操心,我們自己找?!?/p>
楊淮已經(jīng)很不耐煩了,眉頭蹙著,閉上眼擺了擺手。
“那我們走了啊,我們病房就在旁邊,想好了就去喊我們一聲?!?/p>
等人走了,沈旭白看到楊淮緊閉著眼睛,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他以為是楊淮的腿又困疼了,走到楊淮的病床邊,手伸進被子里給楊淮捏腿。
楊淮睜開眼睛,看向沈旭白。
“哥,你怎么想?”
沈旭白心臟猛地一顫,他重生回來以后,最怕的就是自己做決定。
上一世,就是沈旭白自己做決定,結(jié)果讓自己混的連頓飽飯都吃不到。
楊淮說什么他做什么就行,他怕自己給楊淮做主拿決定,反倒害了楊淮和自己。
“你做決定吧,我腦子沒有你好,你想怎么做,我都聽你的?!?/p>
楊淮微微側(cè)了下頭,問了一句:“醫(yī)生說我的病多會兒能好?”
楊淮的情況特殊,醫(yī)生每天來查房都會特別關(guān)注他。
會問楊淮很多詳細(xì)的問題,楊淮也從一開始對自己情況的一知半解,變成了心里有數(shù)。
其實在沈旭白不在的時候,楊淮就讓護士把醫(yī)生喊過來,問過醫(yī)生情況了。
他傷到了腰和腿,現(xiàn)在情況剛有好轉(zhuǎn),還不能靠著自己自主坐起來。
等他再恢復(fù)恢復(fù),腰部有明顯好轉(zhuǎn)后,腰就有勁兒了,那會兒就能自己坐起來。
他的雙腿問題不大,沈旭白照顧的也好,腿上的肌肉也沒有萎縮。
等腰有勁兒后,好轉(zhuǎn)的速度就會變快。
恢復(fù)好的話,他就能下床進行恢復(fù)訓(xùn)練。
醫(yī)生也說了,只要他恢復(fù)的好,腰部的手術(shù)也不是非做不可,只要以后不要做體力活,不要太累,少彎腰抬東西,問題不大。
但是如果不遵醫(yī)囑,再次傷到了腰,就真可能變成永久癱瘓了。
醫(yī)生也建議他,有條件的話,還是去上級醫(yī)院做個手術(shù),把腰椎砸傷的地方復(fù)位。
沈旭白搖了搖頭:“醫(yī)生沒說具體時間,只說看你的恢復(fù)情況?!?/p>
“哥,我想好好治,不想變成廢人,也不想讓別人看我笑話。”
楊淮這樣一說,沈旭白就明白楊淮是什么意思了。
楊淮不愿意被他們當(dāng)做工具抬出去要錢。
楊淮畢竟年紀(jì)還小,人又要強,他住院這么久,哪怕就是尿在床上,除了沈旭白以外的人想要幫忙,他都不讓。
他就覺得自己的難堪讓沈旭白一個人知道就行,他不愿意讓別人看。
要真被抬出去,那些人一定不會花心思照顧楊淮,楊淮要是真憋不住沒控制好尿了褲子,他們只會更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