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嵩怕了。
他籌劃了一切，算計了一切，卻唯獨算漏了一點。
他低估了一頭被逼到絕境的野獸，會爆發(fā)出多么可怕的力量。
“你……你不能殺我！”裴嵩一邊后退，一邊色厲內荏地喊道，“你殺了我，你也活不了！組織不會放過你的！”
程燼沒有說話，只是用那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冷冷地看著他，像在看一個死人。
“紀清禾！你忘了紀清禾嗎？”裴嵩拋出了他最后的底牌，“她還活著！你殺了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這句話，終于讓程燼的腳步，停了下來。
裴嵩見狀，以為自己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遙控器。
“我早就料到你不會那么聽話?！彼聪铝诉b-控器上的一個按鈕。
倉庫側面的一個集裝箱，緩緩打開。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神情有些茫然的女人，從里面走了出來。
是紀清禾。
和視頻里，一模一樣。
程燼的呼吸，瞬間停滯了。
而另一邊，被綁在椅子上的許又安，在看到紀清禾的臉時，也如遭雷擊。
那個女人……
和自己，長得太像了！
她瞬間明白了。
替身。
原來，自己一直以來，都只是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這個認知，比任何酷刑，都讓她感到痛苦和絕望。
“程燼，”裴嵩的聲音，充滿了蠱惑，“你看，你的白月光，就在這里。她完好無損?，F(xiàn)在，我給你一個選擇。”
他從腰后，拔出了一把手槍，扔在了程燼和自己的中間。
“殺了許又安這個贗品，”他指了指許又安，又指了指紀清禾，臉上露出了瘋狂的笑容，“然后，帶著你的摯愛，離開這里。我保證，既往不咎?！?/p>
“或者，”他的槍口，對準了神情茫然的紀清禾，“你殺了我，然后，眼睜睜地看著你的白月光，為你陪葬?！?/p>
這是一個死局。
一個比之前更加殘忍，也更加惡毒的死局。
他讓程燼，在自己的摯愛，和摯愛的替身之間，親手做出選擇。
無論他選誰，都將背負一生的痛苦和枷鎖。
許又安閉上了眼睛，眼角，滑落兩行清淚。
她已經(jīng)不抱任何希望了。
她只是一個贗品，一個笑話。
他會怎么選？
答案，不言而喻。
殺了我吧。
她在心里，絕望地吶喊。
殺了我，然后，帶著你的愛人，遠走高飛。
就當是我，還了你這三年的，收留之恩。
程燼沒有動。
他的目光，在許又安和紀清禾的臉上，來回地移動。
一邊，是蒼白絕望，卻依舊讓他心痛的臉。
另一邊，是魂牽夢縈，卻又顯得有些陌生的臉。
他的腦海里，像放電影一樣，閃過無數(shù)的畫面。
有他和紀清禾，在槍林彈雨中，背靠背作戰(zhàn)的場景。
也有他和許又安，在那個破舊的家里，平淡度日的場景。
他記得紀清禾說過，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任務結束后，去愛琴海開一家花店。
他也記得許又安說過，她不求大富大貴，只希望能和他，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
兩個女人的身影，在他的腦海里，不斷地重疊，交織。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分不清，他愛上的，到底是那個記憶中的白月光，還是這個陪了他三年的，真實的溫暖。
也許，從一開始，他就錯了。
許又安，從來都不是紀清禾的替身。
她就是她。
是那個會在他被岳母辱罵時，偷偷為他留一碗熱飯的女人。
是那個會在他晚歸時，為他留一盞夜燈的女人。
是那個明明怕得要死，卻還是為了他，鼓起勇氣調查真相的女人。
她不是贗品。
她是他的妻子。
是他程燼，明媒正娶的，唯一的妻子。
想通了這一點，程燼的眼神，瞬間變得清明而堅定。
他緩緩地，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那把手槍。
然后，他抬起手臂，將槍口，對準了……
許又安。
許又安的心，在這一刻，徹底死了。
裴嵩的臉上，露出了殘忍而得意的笑容。
他知道，他賭對了。
男人，終究還是無法抗拒，心底最深的執(zhí)念。
然而，就在他以為，程燼要扣下扳機的時候。
程燼的槍口，以一個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角度，微微一偏。
“砰！”
槍聲，響徹整個倉庫。
但中槍的，不是許又安。
而是站在紀清禾身后的，裴嵩。
子彈，精準地射入了他的右肩。
巨大的沖擊力，帶得他一個踉蹌，手里的槍，也脫手而出。
“??！”裴嵩發(fā)出了痛苦的慘叫。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程燼，“你……你瘋了！你竟然為了一個贗品，放棄她？”
“她不是贗品?！?/p>
程燼的聲音，平靜，卻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她是我的妻子?！?/p>
他說著，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許又安的面前，用手里的軍刀，割斷了她身上的繩子。
然后，在許又安震驚的目光中，他脫下自己滿是血污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
“對不起。”
他在她的耳邊，沙啞地說道。
“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