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凌晨三點突然降臨。我躺在診所二樓的單人床上,聽著雨水砸在鐵皮屋頂上的轟鳴聲。這種熱帶暴雨總是來得毫無預兆,就像某些人的出現(xiàn)和離去。
窗外的閃電照亮了整個房間,剎那間我看到藥柜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頭發(fā)凌亂,眼下掛著濃重的陰影。三天了,自從林茜離開后,周予淮就像個幽靈般在小鎮(zhèn)上徘徊。老張頭說看見他睡在碼頭倉庫,表姨說他每天去招待所洗澡但拒絕住下,而藥店的阿芳則信誓旦旦地說看見他在海邊用礁石磨那把銀刀。
雷聲滾過,像是天空在咆哮。我翻了個身,把枕頭壓在頭上。明天還有十幾個病人要看,老鎮(zhèn)長的降壓藥也該換了,王嬸的孫女要來拆線...生活就是這樣,再大的情感風暴也敵不過日常的細水長流。
又是一道閃電,緊接著是一聲巨響——但不是雷聲,更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診所門上。我猛地坐起來,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腔。
砸門聲再次響起,伴隨著一個熟悉的聲音:"蘇喻!求求你...開門!"
我赤腳跑到窗前,掀開窗簾一角。暴雨中,周予淮跪在診所門前,全身濕透,白襯衫貼在身上,露出下面繃帶的輪廓。他的頭發(fā)貼在額前,雨水順著臉頰流下,在閃電的照耀下像是淚痕。
"我知道你在里面!"他仰頭喊道,聲音嘶啞,"就五分鐘...不,三分鐘!"
我的手指緊緊攥住窗簾。理智告訴我應(yīng)該回去睡覺,明天還有工作。但雙腿卻自作主張地帶著我下樓,穿過黑暗的診所,停在了門前。
"蘇喻..."門外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幾乎是哀求,"求你了..."
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在雨聲中幾乎聽不見。我推開門,暴雨立刻打濕了我的睡裙下擺。周予淮跪在水洼里,襯衫袖口滲出的血被雨水稀釋,變成淡粉色流進排水溝。
"起來。"我說,聲音比想象中冷靜,"你會感染。"
他搖搖頭,雨水順著他的睫毛滴落:"不重要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濕透的信封,"這個...給你。"
我沒有接,只是撐著門看他。閃電照亮了他的臉,那些淤青已經(jīng)變成黃綠色,嘴角的傷口結(jié)痂了,但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離婚判決書。"他舉起信封,"今天下午到的...我和她徹底結(jié)束了。"
雨水打在紙面上,發(fā)出沉悶的啪啪聲。我后退一步:"恭喜?,F(xiàn)在可以起來了嗎?"
周予淮沒動,反而向前膝行一步,水花濺在我的光腳上,冰涼刺骨:"我知道我傷害了你...我知道那些謊言不可原諒..."他的聲音哽咽了,"但我真的...真的愛上你了,蘇喻。不是在演戲。"
暴雨在我們之間形成一道水簾,世界縮小到只有門廊這一方干燥的空間。我握緊門把,指甲陷進掌心的疼痛讓我保持清醒。
"周予淮,"我輕聲說,"你愛的不是我,而是我對你傷病的反應(yīng)。"
他像是被雷擊中般僵住了,雨水順著他的下巴滴在地上:"什么?"
"進來吧。"我側(cè)身讓開,"別吵醒整條街。"
診所里彌漫著碘伏和雨水混合的氣味。我丟給他一條毛巾,然后打開應(yīng)急燈?;椟S的燈光下,周予淮像個落水鬼一樣瑟瑟發(fā)抖,手指在拆信封時留下濕漉漉的水漬。
"給。"他把文件遞給我,紙張已經(jīng)半透明,"法院的正式判決。"
我掃了一眼,確實是一份離婚判決書,日期是今天。文件一角粘著張便條,是林茜的筆跡:"游戲結(jié)束。希望你的小醫(yī)生值得這一切。"
"她放棄了監(jiān)護權(quán)。"周予淮用毛巾擦著頭發(fā),"還簽署了聲明,承認偽造了那些對我的精神評估。"
應(yīng)急燈發(fā)出輕微的嗡嗡聲,在墻上投下?lián)u晃的陰影。我放下文件,走向藥柜:"傷口需要重新包扎。"
"不!"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留下淤青,"先回答我...你剛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我掙脫開來,取出消毒棉和繃帶:"字面意思。你迷戀的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對你傷口的反應(yīng)。"示意他坐下,"袖子卷起來。"
周予淮像個聽話的孩子般照做,但眼睛一直盯著我的臉??噹П挥晁福议_時發(fā)出黏膩的聲響。下面的縫線處果然有些發(fā)炎,但比預想的好些。
"你不相信我。"他陳述道,聲音平靜得可怕。
碘伏棉球擦過傷口時,他的肌肉繃緊了,但沒有退縮。我專注于手上的工作,不去看他的眼睛:"相信與否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終于自由了。"
"自由?"他苦笑,"沒有你,我算什么自由?"
"一個健康的成年男性。"我剪斷新繃帶,動作干脆利落,"傷口恢復得不錯,三天后可以拆線了。"
周予淮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別這樣!別用這種...這種醫(yī)生的語氣跟我說話!"他的聲音在顫抖,"我知道我罪該萬死,但至少...至少給我個機會解釋!"
應(yīng)急燈突然閃爍了一下,診所陷入短暫的黑暗。在那一秒的黑暗中,我感覺到他的手指輕輕擦過我的臉頰,濕潤而冰涼。燈光再次亮起時,我們四目相對,他的眼睛在昏黃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近乎透明的琥珀色。
"解釋什么?"我終于問,"解釋你怎么和林茜一起篩選'研究對象'?解釋你書房抽屜里那些玻璃罐?還是解釋你在療養(yǎng)院說的那些話?"
每一個問題都像刀子般劃開沉默。周予淮的呼吸變得急促,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新?lián)Q的繃帶:"那些都是...都是她的計劃。我一開始確實參與了,但遇見你之后..."
"之后什么?"我打斷他,"之后你突然良心發(fā)現(xiàn)了?之后你每天給我發(fā)傷口照片是因為愛?"聲音不受控制地提高,"周予淮,你連自己都不愛,怎么愛別人?"
這句話像按下了某個開關(guān)。周予淮突然安靜下來,眼神變得陌生而遙遠。暴雨仍在繼續(xù),雨聲填滿了診所的每一個角落。
"你說得對。"良久,他輕聲說,"我確實不愛自己...從來沒有人教過我該怎么愛自己。"
應(yīng)急燈的光線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那些淤青和傷口顯得更加觸目驚心。我突然想起閣樓里那份檔案,照片上周予淮滿身傷痕的樣子,還有林茜在旁邊寫的研究筆記...
"我明天要回城里一趟。"我轉(zhuǎn)移話題,"父親的醫(yī)??ㄐ枰?。"
周予淮點點頭,水珠從他的發(fā)梢滴到地板上:"我明白了。"站起身,襯衫還在滴水,"謝謝你...幫我包扎。"
他走向門口,背影在燈光下顯得異常單薄。門開時,暴雨的聲音驟然變大,潮濕的風卷著雨絲撲進來。
"蘇喻。"他突然轉(zhuǎn)身,"如果...如果我能證明我真的改變了呢?"
我沒有回答。周予淮笑了笑,那笑容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會破碎:"晚安,醫(yī)生。"
門關(guān)上了,暴雨聲再次被隔絕在外。我站在原地,看著地板上那一灘水漬慢慢擴散,最終變成一個小小的湖泊,倒映著搖晃的燈光。
第二天清晨,暴雨變成了綿綿細雨。我鎖好診所大門,拖著行李箱走向鎮(zhèn)口的汽車站。晨霧中的小鎮(zhèn)安靜得像幅水墨畫,只有漁船的發(fā)動機聲偶爾打破寂靜。
"蘇醫(yī)生!"
老張頭的小孫女跑過來,遞給我一個油紙包:"爺爺說給你路上吃!"
熱乎乎的油紙包里是剛出鍋的紅豆餅,甜香透過紙張傳到指尖。我蹲下身,與小丫頭平視:"幫我謝謝爺爺。拆線的地方還疼嗎?"
"不疼啦!"她掀起裙角給我看膝蓋上整齊的縫線,"周叔叔說你是最棒的醫(yī)生!"
我的手頓在半空:"周叔叔?"
"嗯!他每天早晨都來碼頭看我們打魚。"小丫頭歪著頭,"昨天他還幫我修好了自行車呢!"
細雨打濕了我的睫毛,視線有些模糊。我拍拍小姑娘的頭,把紅豆餅塞進包里。走向車站的路上,我不由自主地看向碼頭——晨霧中,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幫漁民整理漁網(wǎng),動作笨拙但認真。
周予淮抬頭看了一眼,我們的目光隔著一百米的水霧相遇。他舉起手輕輕揮了揮,然后轉(zhuǎn)身繼續(xù)干活,像是我們只是普通的鄰居。
長途汽車搖晃著駛出小鎮(zhèn)時,雨停了。陽光透過云層,照在路邊的野花上。我打開油紙包,紅豆餅的香氣充滿車廂。咬第一口時,甜膩的豆沙在舌尖化開,我想起周予淮說要用香茅烤魚的樣子,想起他每天等在診所門口的樣子,想起暴雨夜他跪在水洼里的樣子...
城市比記憶中更加喧囂。父親的公寓落了一層灰,我花了一下午打掃,然后在書柜最深處找到了那份醫(yī)保卡。整理抽屜時,一個熟悉的物件滾了出來——那把銀質(zhì)小刀,刀柄上刻著"S.Y."。
我盯著它看了很久,最終還是放回了原處。夜幕降臨時,我打開三個月沒用的筆記本電腦,登錄郵箱。數(shù)百封未讀郵件中,有一封來自倫理委員會,主題是"聽證會結(jié)果通知"。
郵件很簡短:經(jīng)過復查,委員會決定撤銷對我的不當行為指控,但建議我"暫時避免接觸高風險患者"。附件是一份調(diào)查報告,最后幾頁是周予淮的書面證詞,詳細描述了林茜如何操縱整個事件。
我關(guān)上電腦,走到陽臺上。城市的夜空看不到星星,只有霓虹燈在云層上投下橘紅色的光暈。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楊雯的信息:【聽說他還在小鎮(zhèn)等你。你真的不考慮...】
我沒回復,只是把手機調(diào)成靜音。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回到那個有海風和小診所的地方。至于周予淮...我搖搖頭,不愿再想。
回小鎮(zhèn)的大巴上,我鬼使神差地在城里的藥店停了一站。店員幫我找齊了所有藥品,最后一樣是個小瓶子:"這個需要處方,您有嗎?"
"我就是醫(yī)生。"我出示了工作證,"清河診所的。"
店員將信將疑地把藥給我。瓶身上的標簽寫著"納曲酮,酒精依賴輔助治療藥物"。
回到診所時已是傍晚。推開門的瞬間,我就察覺到了異樣——地板一塵不染,藥柜玻璃亮得能照人,連窗簾都洗過并重新掛好了。診療臺上放著一束野花,插在洗凈的輸液瓶里。
花束下壓著一張字條:"歡迎回家。我住在碼頭倉庫,有事隨時叫我。——周"
我拿起花束,野菊和小雛菊的清香撲面而來。這種野花長在海邊的礁石縫里,采摘需要極大的耐心和小心。字條背面還有一行小字:"P.S. 老張說鯖魚季節(jié)快過了,明天會留最后兩條給你。"
窗外,夕陽把海面染成金色。我放下花束,從行李箱里取出那個藥瓶,放在藥柜最顯眼的位置。納曲酮,用于阻斷酒精帶來的快感,幫助成癮者重建健康的獎賞系統(tǒng)。
不知對傷口成癮是否有效。
三天后,我在整理藥柜時發(fā)現(xiàn)了一個牛皮紙信封,塞在最下層的繃帶后面。信封上沒有署名,但熟悉的字跡讓我心跳加速。
里面是一本黑色筆記本,扉頁燙著"SY"兩個字母。我認出來這是周予淮的"治療記錄",但翻到第二頁就發(fā)現(xiàn)了不同——這不是林茜要求的那本,而是私人日記。
頁面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每一篇都標注著日期和"今日傷口"。但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這些,而是每篇末尾的評分欄:"蘇醫(yī)生反應(yīng)",后面跟著1到10的數(shù)字和簡短評語。
【7月3日,左前臂5cm割傷。蘇醫(yī)生反應(yīng):8分。專業(yè)冷靜但手指發(fā)抖,有趣?!?【7月10日,右大腿3cm燙傷。蘇醫(yī)生反應(yīng):6分??桃饣乇苣抗猓粑l率增加。】 【8月15日,背部舊傷發(fā)炎。蘇醫(yī)生反應(yīng):9分。觸碰時間比必要長3秒,心率上升?!?/p>
翻到最新一頁,日期是暴雨那天:【9月15日,無新傷。蘇醫(yī)生反應(yīng):10分。今天蘇醫(yī)生沒有心疼,真好?!?/p>
筆記本從我手中滑落,紙張嘩啦作響。窗外,夕陽西下,最后一縷陽光照在藥柜的納曲酮瓶子上,折射出細小的金光。
我蹲下身,慢慢撿起筆記本,翻到扉頁。這次我注意到了那行之前忽略的小字:"如果我再次開始記錄傷口,請把這本書還給我。如果沒有,請保留它作為我的痊愈證明?!苡杌?
第二天清晨,我把筆記本裝進快遞袋,附上一份簡短的專業(yè)評估:"患者自傷行為停止三周,情緒穩(wěn)定性顯著提高,建議繼續(xù)維持無傷害環(huán)境。"沒有落款,沒有聯(lián)系方式,只是公事公辦的醫(yī)療意見。
快遞員取件時,碼頭方向傳來漁船的汽笛聲。我站在診所門口,看著晨霧中那個模糊的身影幫老張頭搬運漁獲。周予淮抬頭看了一眼,似乎認出了快遞公司的制服,但他只是揮揮手,然后繼續(xù)干活。
午休時分,我去了趟郵局,寄出一個包裹——那把銀質(zhì)小刀、周予淮落在診所的襯衫、還有一本《創(chuàng)傷后成長心理學》。包裹地址是碼頭倉庫,寄件人一欄空白。
回診所的路上,我遇到了王嬸和她孫女。小姑娘興奮地給我看她膝蓋上幾乎看不見的疤痕:"周叔叔說這是勇敢的勛章!"
"周叔叔最近怎么樣?"我忍不住問。
"可忙啦!"小丫頭手舞足蹈,"他幫圖書館修好了屋頂,還教我們用貝殼做風鈴!"
王嬸笑著補充:"那小伙子挺勤快,就是不愛說話。晚上總是一個人在海邊散步到很晚。"
傍晚關(guān)門前,最后一個病人是碼頭工人,手指被纜繩割傷了。我給他縫合時,工人絮絮叨叨地說著最近的新聞:"...多虧了新來的那個周先生,倉庫的消防隱患全修好了。那家伙干活不要命似的,昨天差點從屋頂摔下來..."
針線在皮肉間穿行,我專注于每一個結(jié)的松緊度。工人臨走時突然說:"對了,他讓我?guī)€話,說他明天要走了。"
我的手抖了一下,剪刀差點掉在地上:"去哪?"
"不知道。就說要出趟遠門,可能不回來了。"工人撓撓頭,"怪人,非讓我等最后一個病人走了再說。"
夜幕降臨后,我鎖好診所門,走向碼頭。夜空中繁星點點,海浪輕輕拍打著岸邊。倉庫的燈還亮著,透過窗戶能看到里面簡單的陳設(shè):一張行軍床,一個小桌子,墻上貼著幾張素描——全是海景,筆觸稚嫩但認真。
我敲門,沒有回應(yīng)。推開門,里面空無一人,但桌上放著一個信封,上面寫著我的名字。
信很短:
"蘇喻: 我收到了你的評估報告。謝謝你沒有把我最后一點尊嚴也撕碎。 明天我要去北方了,那里有個戒癮治療中心,陳教授推薦的。不是為我,是為那些像我一樣的人。 如果有一天,我能真正愛自己了,也許還有資格站在你面前說那句話。 在此之前,請忘了我。 ——周予淮"
信紙上有水漬,不知是淚是海霧。我折好信放回桌上,轉(zhuǎn)身時注意到墻角放著一個小紙箱,里面整齊地排列著十幾個玻璃罐——曾經(jīng)裝血棉球的那些,現(xiàn)在洗凈了,裝著各種貝殼和海玻璃。
最前面的罐子里除了貝殼,還有一枚銀色的東西。我拿起來,對著燈光看——是枚戒指,內(nèi)圈刻著"To SY from ZYH"。
我把戒指放回原處,輕輕帶上門。海風帶著咸味吹亂了我的頭發(fā),遠處燈塔的光柱掃過海面,像是一道銀色的傷口。
第二天清晨,我去了汽車站。最早一班北上的車六點出發(fā),站臺上只有寥寥幾人。周予淮站在售票處旁,身邊放著一個簡單的行李袋。他穿著普通的牛仔褲和格子襯衫,沒有繃帶,沒有傷痕,像個最普通的旅人。
我們隔著一段距離對視,誰都沒有上前。汽笛響起時,他微微點頭,然后轉(zhuǎn)身登車。陽光透過云層照在車窗上,反射的光線刺痛了我的眼睛。
車開走了,卷起一陣塵土。我站在原地,直到車影消失在公路盡頭。回診所的路上,路過老張頭的魚攤,他叫住我:"蘇醫(yī)生!周小哥讓我給你的!"
一個小木盒,里面是一把鑰匙和一張字條:"診所屋頂漏雨,我修好了。鑰匙是閣樓的,那里視野很好,適合看星星。"
我攥著鑰匙,金屬齒痕硌進掌心。天空湛藍如洗,沒有一絲云彩。海風依舊,帶著熟悉的咸腥味。小鎮(zhèn)一切如常,只是少了一個不愛自己的靈魂。
回到診所,我打開藥柜,把那瓶納曲酮放到了最顯眼的位置。標簽上的使用說明在陽光下清晰可見:"每日一次,堅持服用。"
電話響了,是今天的第一個預約。我接起來,聲音平穩(wěn)而清晰:"清河診所,我是蘇醫(y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