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新婦進門會被刁難,但是我完全沒有。尹父耿直豪爽,尹母聰慧溫柔,都待我很和善。加之尹家初到京城,親戚也不多,不到一個時辰便走完了全程回到屋中。
我拿出鹽務(wù)卷宗繼續(xù)看,被尹明宇一把奪過:“皇上不是許了七天婚假,你怎么又看上了卷宗,昨晚就一直在看。”
正是看到了卷宗最棘手之處,我站起身,就要搶回卷宗。這才發(fā)現(xiàn),我只到他肩膀上一點點。他要比我高上許多,身量大上許多許多。一只手舉著卷宗,我根本夠不到。
我道:“不要鬧了,這是正事?!?/p>
他垂眸看著我,另一只手要撫平我的眉毛,被我打開。
他道:“朝堂上、昨晚新婚夜,每每見你都是皺著眉毛,有那么多棘手的事嗎。笑一笑,我就給你。”
我兩邊嘴角向上,皮笑肉不笑。
“這是哭,不是笑。”
我一怔,似是有人與我說過一樣的話?;剡^神,我跳起奪過卷宗,轉(zhuǎn)身不理他。
三日回門,祭拜李氏祖墳。帶他上了幾炷香,沒有多說。
他問:“不和先祖說說話嗎?”
我道:“無需多說,他們都明白的”。趙郡李氏流淌著的是一樣的血。
我來到母親墓前,道:“娘,元元成親了。他是個非常英俊的少年郎,對我很好。你總擔心我一個女子承擔趙郡李氏的責任,會失去女子原本應(yīng)有的幸福。但我現(xiàn)在很幸福,一切都好,放心吧,與爹在那邊過好自己的日子?!?/p>
回去路上,他不肯騎馬,非要與我一同乘坐馬車,他問:“你叫元元?”
我點頭:“幼時母親的昵稱罷了”
我倆的相處模式很簡單,平時各自在自己書房,睡時我在床上,他在床下。有時他也會來我的書房,嫌棄我只知道看書,帶我玩一些投飛鏢的小游戲。開始時我總輸給他,后來贏得人卻總是我。實際上我知道,是因為他認定要讓著女子,所以總讓著我。
他出生武將世家,長的又魁梧俊朗,但心思卻很細膩,總是猜到我的情緒。脾性也好,事事讓著我,未來一定很討姑娘歡心。有時我也會在官場事情上指點他,他乖乖的聽著我說,模樣像極了幼時養(yǎng)過的一只黃色長毛大狗狗,此時總讓我有一種擼一擼他腦袋的想法。我很快適應(yīng)了和他一起的生活,畢竟這樣像陽光一樣溫暖明朗的大男孩,和誰會相處不好呢?
這日休沐,清晨起便下起瓢潑大雨,原本計劃去凌尚書家過一些戶部卷宗,只好作罷。
難得浮生半日閑,我起身穿好衣服,坐在窗前,就這樣看著屋外大雨,也覺心中很是安逸。尹明宇也穿上衣服,與我一同趴在窗邊,看著廊外的雨。
午后,雨才停了下來,但是滿地水洼。歲玉來報,有位兗州來的學子前來拜訪,前廳等著,不見我不肯走。這人我知道,有點才華但是為人太過木訥古板,并不適合官場之路,且他家境十分殷實,做個富貴閑人才是上選??稍趺春退f,他都不肯聽,這不又來找我,十分執(zhí)著。
我看著路上滿是泥濘,走過去定是要弄臟鞋襪,抬了好幾次腳又收回來,站不穩(wěn)時,恰好尹明宇扶住。
他笑道:“怎么了?這是是在練醉拳,不,醉腳”。他總是說我太過瘦弱,要練些拳腳才好,我一直稱累沒理會。
我一五一十的說給他聽,道:“你替我去吧?!?/p>
他走到路上,果然鞋子上濺了水漬:“是怕弄臟鞋子?還是怕見那學子?”
我道:“都怕。你就說我感染風寒不能見他?!?/p>
他道:“光說風寒,怎可永絕后患?!?/p>
我驚奇:“你竟有妙招,說來聽聽?!?/p>
他笑道:“男人之間的秘密?!?/p>
后來那學子果然沒再來,尹明宇卻不肯告訴我,如何勸說的。
近些日子,尹明宇明顯沉默寡言起來,一向愛說愛笑的人忽然變了個樣。
想他幫我解決兗州那學子,我道:“怎么了?近來看你對什么都興致不高?!?/p>
尹明宇開始支支吾吾不肯說,在我勸解一番后才道:“京都武將文試,半個時辰做一篇策論。老子寫不好,被人編排是窮鄉(xiāng)僻壤出來的兵魯子?!?/p>
我朝武官將軍層,除了日??嗑毰疟缄?、臨陣殺敵之外,也要每月修習文史經(jīng)書,半年一考核。是因為皇帝說既然已經(jīng)到了領(lǐng)一方士兵的將領(lǐng)層面,那就要全能。
我笑著安慰道:“就算是兵魯子,你也是武功最高強,長得最英俊的兵魯子”。在高手云集的京都,尹明宇也能夠次次武試第一。想來出身武將世家,家學淵源,他自己也是很上進的。
他沮喪:“你也嘲弄我?!?/p>
我止住笑:“學史明理、習文增智,這對你也是好的。你剛從外地調(diào)職入京,一時不適應(yīng)也是有的,不必管他人如何說。前幾次比試是什么情況,你同我說一說?!?/p>
他思索:“前兩次看到題目后,回憶著司馬先生講的書中內(nèi)容,卻越回憶越想不起來,最后到時間才寫出幾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