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四季流轉(zhuǎn)匆匆過了六載，而我對此沒有絲毫感受。但終于，迎來了人生中第一次科考。第一次科考，我考中了一甲十四名，一舉獲得了入仕的機會，榜上的首元是瓊州-王思行，據(jù)說是個寒門貴子。
先生握著我的手，眼含熱淚。可能主要是不敢相信開天辟地以來，第一位參加科考的女娃娃，竟然能一舉高中。他說：“李斯，你是我見過最堅韌、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最.......”。他一連說了幾個最，但是最后卻結(jié)語是：“若是男兒郎，定做出一番事跡”。
男子又怎么樣，我趙郡李氏自然不會被性別所阻礙。
我用著爺爺從小教導(dǎo)我的微笑表情，嘴角用一分力氣微微上揚。爺爺說過：面部表情是給人看，讓他人感受思索，而非表達自身感受的。要做到心中縱有萬千溝壑，而表情上云淡風輕。
16歲這年，我第一次被人表白，是在剛看完榜單時。人群中走出，一個男孩攔住了我。他滿臉通紅，說話音調(diào)像個女孩一樣拉著長音：“李斯，從前在鄉(xiāng)里我是學堂上第一名，沒想到到了京城，第一名一直是你。我開始不服氣，后來確實發(fā)現(xiàn)你比我聰慧得多，又比我勤奮得多。所以我喜歡你”。
眼前約莫也是個16歲左右的男孩，長相還算清秀。特別是衣服很干凈，有梔子花的香味。與我洗的發(fā)黃的很是不同，想來他的母親將他照顧的很好。
我糾正：“你喜歡的應(yīng)該是第一名?！?/p>
他著急道：“我喜歡你四年了?！边呎f，眼眶邊紅了起來。
我道：“我確實也是四年前開始穩(wěn)居學堂第一名的?！?/p>
他哽咽：“你不喜歡我不要緊的，未來我還會再等你四年，等你回頭?！?/p>
旁邊眾人議論道：“好癡情的男兒，竟然要為了一個女子等八年，要是我肯定就答應(yīng)了；本來也是男婚女嫁的年紀了，成就美事一樁何不暢快；快答應(yīng)吧，小娘子”。
16歲女孩面對這樣的場景會怎么樣？被男孩感動？還是會被眾人勸說下心中動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因我是今日中榜的舉子，而并非在舉子中爭搶夫婿的姑娘。
我用一貫的理智與冷靜，面無表情道：“那請自便吧。”
他在我背后大聲嚷嚷著：“李斯，我說到做到的。”
許多人看了過來，更替男孩鳴不平。我原本不想再理會，但今日上榜的人都在這里，為了日后不產(chǎn)生額外的麻煩。
我回過頭：“你叫什么名字？”
他擦掉眼淚，面露喜色：“馬..”
我伸手打住，道：“你看，我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你自我感動的過去四年、未來四年，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在最后籌謀，使我得到工部員外郎后，爺爺走到了生命的盡頭。他干枯的手指力氣卻奇大，緊緊抓著我的手：“上策，招賢婿入贅，事半功倍；中策，去做常人不能之事；下策，培養(yǎng)下一代。李斯，一定要光耀趙郡李氏?！?/p>
我回握爺爺?shù)氖?，表示會做到?/p>
爺爺才安心躺下，隨即非常開心的笑起來：“佩婷，我終于能好好陪你了。佩婷，我沒有爽約....”連呼幾聲佩婷后，爺爺笑著閉上了眼睛。
后來，我才從管家老陶處得知，佩婷是我的奶奶。爺爺年少第一面見她，便喜歡的不得了。即使她體弱多病、不好生養(yǎng)，也想方設(shè)法求來了這門婚事。在二十幾歲奶奶去世后，從未續(xù)弦，喜歡了一輩子。
爺爺說：不能有婦人之仁、不能被情感左右；要足夠克制清醒克制、要不達目的決不罷休。
而我實際知道，爺爺一直過的不開心。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才做回了自己，真正的幸福。
爺爺死在了殿試前的晚上，皇上見我一介孤女，心生不忍，大筆一揮，我成了有史以來第一個女探花，并許了半年喪假。
爺爺終于去奔赴了延遲四十多年的約，而趙郡李氏只余下我一人，我感受到從未有過的孤寂與無措。我努力讓自己忙起來，棺材要用金絲楠木、樂器要懸掛兩面、超度僧人要選擇最有聲望的、參拜時我向西賓客向東。對了，最最重要的爺爺一定要與奶奶合葬。事無巨細，我親自安排，爺爺說過趙郡李氏一定要妥當體面。
在爺爺下葬后第七天，一切辦完后。我在爺爺?shù)脑鹤永镒邅碜呷蓚€晝夜，停不下來。
老陶擦了滿臉的淚：“小姐，萬望節(jié)哀啊。你這樣不珍重自身，可如何是好？”
我十分詫異：“老陶，你在說什么？我將爺爺?shù)脑岫Y安排的妥妥當當，來往賓客一應(yīng)照顧周全。人人稱道我冷靜自持，我怎么會不珍重呢？”
老陶哭的更傷心。
我安慰道：“老陶，你無需傷心。趙郡李氏還有李斯?！?/p>
老陶蹲在地上，徹底哭癱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