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破廟確實夠破的,半邊屋頂都塌了,滿院子的荒草幾乎比人還高。
我一個人來到這里,手中握著從春嬤嬤那里借來的短劍。雖然我相信楚云軒不敢在這種時候對我動手,但小心無大錯。
按照信中的描述,我在大殿后面找到了一棵枯死的槐樹。
樹下的土明顯被翻動過,還很新鮮。
看來楚云軒早就在這里埋了東西,就等著我來挖。
我用短劍挖了半個時辰,終于挖到了一個油紙包。
包里有幾樣東西:一本賬冊,幾封信,還有一方官印。
我打開賬冊,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賬目。軍餉、糧草、軍械,每一筆都有詳細的去向。
而這些東西,大部分都流向了同一個地方——平西侯府。
平西侯?那不是當今皇上的親弟弟嗎?
我繼續(xù)翻看,發(fā)現(xiàn)這些賬目的時間跨度長達十年,涉及的金額數(shù)目巨大。
原來如此。
五年前的案子根本不是簡單的貪污軍餉,而是涉及到了皇室內(nèi)部的權力斗爭。
楚家只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真正的主謀是平西侯。
而楚云軒和柳如煙,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我又拆開那幾封信,都是平西侯的親筆信,內(nèi)容大多是催促楚明軒加快"進度",以及一些利益分配的細節(jié)。
最后一封信的內(nèi)容讓我震驚:
"明軒兄,事已敗露,朝廷已有察覺。為保大局,只能讓月華背這個罪名。你放心,我會保證她不死的,等風頭過去再想辦法救她回來。"
原來平西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要我的命,只是想讓我暫時消失。
可是他們怎么知道,五年的流放生涯差點真的要了我的命?
那個官印更是讓我倒吸一口冷氣。那是平西侯的私印,上面還有血跡。
這些東西如果落到皇上手里,足夠讓平西侯萬劫不復。
楚云軒把這些交給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正想著,身后傳來腳步聲。
我警覺地轉身,看到楚云軒獨自一人走了過來。
"月華,你找到了。"他看著我手中的東西,神色復雜。
"云軒哥哥,你這是在做什么?"我將東西收起來,"為什么要把這些給我?"
楚云軒苦笑一聲:"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報仇的。與其讓你慢慢查到真相,不如我主動交出來。"
"然后呢?"
"然后你可以選擇。"楚云軒看著我,"要么拿著這些東西去找皇上,扳倒平西侯,為自己報仇。要么……"
"要么什么?"
"要么我們合作,利用這些東西,換取更大的利益。"
我冷笑一聲:"合作?楚云軒,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我,但你會相信利益。"楚云軒走近一步,"月華,你以為皇上冊封你為縣主是為了什么?是因為你無辜嗎?不,是因為你有用。"
"什么意思?"
"平西侯這些年勢力越來越大,皇上早就想動他了。你的出現(xiàn),給了皇上一個絕佳的借口。"楚云軒的聲音很低,"但是月華,你想過沒有,等你完成了皇上的任務,扳倒了平西侯,你還有什么價值?"
我心中一動,確實,如果平西侯倒了,我這個縣主的身份還能保持多久?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們先不要急著把這些東西交出去。"楚云軒說道,"平西侯現(xiàn)在還不知道我們手里有這些證據(jù),我們可以先去找他談談條件。"
"什么條件?"
"讓他把當年貪的那些銀子拿出來一部分,作為對你的補償。然后我們再決定是否要把證據(jù)交給皇上。"
楚云軒的計劃聽起來很誘人,但我不相信他。
"云軒哥哥,你不會是想讓我去當替死鬼吧?"我笑著說,"萬一平西侯惱羞成怒,直接殺了我怎么辦?"
"不會的。"楚云軒搖頭,"你現(xiàn)在是縣主,殺了你平西侯也脫不了干系。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會保護你。"楚云軒看著我,眼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閃爍,"月華,五年前的事我確實對不起你。但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的命。"
"是嗎?那昨晚的刺客是怎么回事?"
楚云軒沉默了一會兒:"那是……柳如煙的主意。她怕你回來后會報復,所以想要先下手為強。但我阻止了她。"
"阻止了?可是你的心腹為什么會在刺客當中?"
"因為我讓他們假意刺殺,實際上是要保護你。"楚云軒嘆了口氣,"月華,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但這是真的。"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試圖從他的表情中判斷真假。
但楚云軒這個人太會偽裝了,我看不出什么。
"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也不會輕易相信你。"我將東西收好,"這些證據(jù)我收下了,但怎么處理是我的事。"
"月華……"
"楚云軒,我問你一個問題。"我打斷他,"如果時間能夠倒流,你還會選擇害我嗎?"
楚云軒愣了一下,然后緩緩說道:"會。"
他的誠實讓我有些意外。
"為什么?"
"因為那個時候,我以為自己別無選擇。"楚云軒的聲音很輕,"平西侯威脅我們,如果不按他說的做,整個侯府都要完蛋。我不能讓父親和無辜的下人因為我的選擇而死。"
"所以你選擇了犧牲我。"
"是的。"楚云軒點頭,"但我后悔了。這五年來,我每天都在后悔。"
"后悔有用嗎?"我冷笑,"楚云軒,你知道這五年我是怎么過的嗎?"
楚云軒沒有說話。
"第一年,我差點餓死在路上。第二年,我被發(fā)配到礦山挖礦,差點累死。第三年,我染上瘟疫,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第四年,我學會了殺人。第五年,我決定回來報仇。"
我看著楚云軒震驚的表情,繼續(xù)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能活下來嗎?不是因為運氣,不是因為什么狗屁的天意,而是因為恨。對你們的恨支撐著我活到了現(xiàn)在。"
"月華……"
"所以楚云軒,你的后悔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我轉身準備離開,"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處理這件事。"
"等等!"楚云軒叫住我,"還有一件事你必須知道。"
"什么?"
"你母親的死,不是意外。"
我猛地轉身,死死盯著他:"你什么意思?"
"你母親是被人害死的。"楚云軒的聲音很重,"兇手就是柳如煙。"
轟!
這句話如同晴天霹靂,震得我頭腦發(fā)蒙。
"你說什么?"
"柳如煙嫉妒你母親,一直想要取而代之。你母親死后不久,她就嫁給了父親。"楚云軒說道,"而且,她在你母親的墓里埋了一些東西。"
"什么東西?"
"毒藥的證據(jù),還有一些銀票。"楚云軒看著我,"去年冬天挖墓的人,就是柳如煙派去的。她想要毀掉證據(jù)。"
我的手在發(fā)抖。
母親……母親竟然是被柳如煙害死的?
"證據(jù)呢?"
"被我拿到了。"楚云軒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包,"都在這里。"
我接過小包,里面有一些藥渣,幾張銀票,還有一封信。
信是柳如煙的字跡,內(nèi)容是向某個道士購買毒藥的詳細過程。
原來如此。
柳如煙這個毒婦,為了嫁給父親,竟然毒死了我的母親。
而這些年來,她一直裝作慈母的樣子,在我面前演戲。
"楚云軒,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我強忍著怒火問道。
"因為我也恨她。"楚云軒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她不只是害死了你母親,還……"
"還什么?"
"她也害了我的母親。"楚云軒咬牙說道,"我的生母并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柳如煙下毒害死的。然后她把我當成親生兒子養(yǎng)大,讓我?guī)退鍪隆?
原來如此。
怪不得楚云軒會參與陷害我,原來他也是受害者。
但這不能成為他傷害我的借口。
"所以呢?你想要我原諒你?"
"不,我不奢求你的原諒。"楚云軒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柳如煙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然后呢?"
"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聯(lián)手對付她。"楚云軒看著我,"先解決了柳如煙,再處理平西侯的事。"
我沉默了很久。
楚云軒說的有一定道理,但我仍然不完全相信他。
不過,既然他主動提供了這么多有用的信息,我也不妨利用一下。
"我需要時間考慮。"我說道。
"理解。"楚云軒點頭,"但是月華,你要小心柳如煙。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你回來了,肯定會想辦法對付你。"
"我知道。"
"還有,平西侯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的勢力很大,如果知道你手里有那些證據(j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我點點頭,將所有東西收好。
"楚云軒,最后一個問題。"
"你說。"
"如果我選擇原諒你,你會怎么做?"
楚云軒想了想:"我會盡我所能,幫你報仇雪恨。然后,找個地方隱居,再也不回京城。"
"如果我選擇報復你呢?"
"那我就認了。"楚云軒苦笑,"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
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了破廟。
走在回城的路上,我的心情異常復雜。
這一天發(fā)生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時間來消化。
但有一件事是確定的:柳如煙必須死。
她害死了我的母親,這個仇我一定要報。
至于楚云軒和平西侯,我會慢慢處理。
夜色漸濃,遠處傳來幾聲犬吠。
我加快腳步,心中已經(jīng)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
既然大家都在演戲,那我也來演一出好戲。
一出讓所有人都萬劫不復的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