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
冰冷的夜風(fēng)刮過空曠的雪原，卷起細(xì)碎的雪沫，發(fā)出單調(diào)而刺耳的呼嘯聲。
天空徹底陷入了昏暗，殘存的微弱天光如同漂浮在水面的墨油，隨時可能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溫度在急劇下降，樹枝上凝結(jié)的冰晶不斷生長，發(fā)出細(xì)微的、如同骨骼擠壓般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狼群在樹下圍成一圈，像一群最耐心的幽靈獵手。
猩紅的眼睛如同地獄引路的燈火，在灰暗的暮色里閃爍著冰冷的幽芒，一刻不離地盯著樹上已經(jīng)搖搖欲墜的獵物。
低沉的喉音在它們喉嚨里滾動，混雜著爪子刨刮堅硬凍土發(fā)出的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刮擦聲——它們想挖穿凍結(jié)的土層，撼動這棵孤樹。
樹杈上，楚驍背靠著粗糙冰涼的樹干，意識在冰冷的潮汐中沉沉浮浮。
左膝的劇痛已經(jīng)從尖銳的刺痛演變成一種持續(xù)的、深入骨髓的沉悶灼燒感，每一次嘗試挪動，都像有一根燒紅的鋼針貫穿關(guān)節(jié)，直刺心臟。
右肋下方的傷口在這種極致的寒冷和靜默下，反而發(fā)出了更加清晰的抗議，如同一把鈍銼在軟肉里磨動。
雙手手掌被粗糙樹皮刮擦出的無數(shù)細(xì)小血口，早已失去知覺，只有暴露在寒風(fēng)中的傷口邊緣傳來刺骨的麻木。
身體的熱量正源源不斷地被身下的冰涼樹干和周圍的嚴(yán)寒抽走，每一次呼吸都帶出一小片迅速凍結(jié)的白霧。
饑餓，如同最惡毒的蛀蟲，在胃袋深處瘋狂啃噬。
之前吞下的那點苔蘚、石耳和烤兔肉碎片帶來的微弱熱意，在瘋狂的消耗中早已煙消云散，只剩下一個冰冷空洞、像被酸液腐蝕般的饑餓深淵。
嘴唇干裂得如同龜裂的河床，每一次下意識的舔舐都帶下細(xì)小的血絲和干皮。
疲憊如山傾般壓來。
楚驍強撐著沉重的眼皮，右手死死握著那早已因恐懼和低溫而凍得麻木的冰冷匕首。
左手，那只握著打火機的手，關(guān)節(jié)已經(jīng)僵硬發(fā)白。
跳躍的藍(lán)黃色火苗是他唯一可以威脅狼群的武器，但打火機內(nèi)膽滾燙的金屬殼隔著薄薄的手套，正傳來難以忍受的灼熱感，內(nèi)膽的燃料也正在急劇減少。
不能松手！
絕對不能松手！
樹下那群畜生的焦躁似乎因為遲遲無法攻上樹而變得愈發(fā)明顯。
那匹巨狼首領(lǐng)不再頻繁踱步，它停在一群低等級狼的后方，如同一個黑色的死神剪影，沉默地注視著樹上。
一只爪子不停地、緩慢地抓撓著地面凍結(jié)的硬雪層，動作中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耐心和……某種即將失去耐心的暴戾。
僵持的時間在凍結(jié)的空氣中緩慢流淌，仿佛被無限拉長。
每一秒都像一個沉重的鐵砧，敲打在楚驍緊繃的神經(jīng)上。
“嗚——嗷！”那匹受傷后一直在雪地里痛苦翻滾、虛弱嗚咽的瘦弱狼（被楚驍刺穿腋下那匹），氣息似乎越來越弱，細(xì)小的哀鳴逐漸消失。
濃郁的血腥味如同無法掙脫的鎖鏈，緊緊纏繞著這片區(qū)域，也進一步刺激著狼群早已沸騰的兇性。
終于！
吼——?。?！
樹下的巨狼首領(lǐng)猛地爆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充滿狂暴威嚴(yán)的長嚎！
這聲嚎叫穿透寒風(fēng)，如同進攻的沖鋒號！
原本只是在四周緩慢逡巡、刨土試探的霜牙狼群瞬間如同注入強心針！
嗷！嗷！嗷！嗷嗚——
回應(yīng)式的狼嚎此起彼伏，充滿了嗜血的興奮！
它們不再畏懼那微弱搖曳的火光！
數(shù)道銀灰色的影子如同脫弦的重箭，從樹下各個角度瘋狂地再次向樹干撲來！
它們的目標(biāo)不再是楚驍，而是樹干本身！
它們開始用身體猛烈撞擊著粗壯冰冷的樹干！
巨大的動能沖擊使得這巨大的枯樹都微微震動起來，樹枝上積累的厚重冰殼發(fā)出碎裂的“咔咔”聲，大塊大塊的碎冰如同炮彈碎片般砸落下來，打在雪地上發(fā)出沉悶的“噗噗”聲，也濺射在狼群身上，引發(fā)幾聲吃痛的咆哮，但更加激起了它們的兇性！
另一部分狼則繞到樹干兩側(cè)陰影處，開始更加瘋狂、幾乎要扒出血來的撕咬和刨抓！
它們試圖在凍得如同鋼鐵的樹根和地面結(jié)合處尋找裂縫！
鋒利堅韌的狼爪像鐵鉤一樣狠狠刮挖著樹木和凍土結(jié)合部的縫隙！
樹干根部堅硬的樹皮被撕扯得碎裂飛濺！
整棵枯樹都在狂暴的沖擊下劇烈搖晃！
更大的冰層從樹冠砸落！
楚驍只覺得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狠狠撞擊在他背靠的樹干上，震得他五臟六腑都翻騰了一下！
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平衡瞬間被打破！
手中的打火機火苗猛地一陣劇烈搖曳，幾乎熄滅！
握刀的右手死死摳住樹干上的一道縫隙才堪堪穩(wěn)住身形！
“該死！”楚驍?shù)男某恋搅斯鹊住?/p>
他低估了狼群首領(lǐng)的智慧，也低估了這群饑餓兇獸爆發(fā)的合力！
它們無法上樹，但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將這棵樹變成一個搖搖欲墜的囚籠！
必須反擊！
狼群瘋狂的嚎叫和撞擊聲如同地獄的交響曲。
楚驍眼中厲芒爆閃！
左手毫不猶豫，拇指猛地一搓滾燙的打火機旋鈕，將跳動的火苗瞬間調(diào)整到最大！
藍(lán)黃色的火焰發(fā)出尖銳的噴射音！
趁著打火機火焰噴射狀態(tài)，楚驍用盡全力，將這團熾熱的火苗猛地向下朝著左側(cè)一頭正在瘋狂撞擊樹干、最為積極的狼頭部方向狠狠按去！
嗤——??！
一股燒焦毛發(fā)和皮肉的惡臭瞬間彌漫開來！
“嗷嗚——！”一聲凄厲扭曲到變形的慘嚎撕破夜空！
那匹狼頭頂被噴涌的火焰燎燃了一小片皮毛，正痛苦地蹦跳嘶鳴！
雖然火焰只是短暫接觸皮毛，并未造成決定性傷害，但燒灼的劇痛和瞬間的驚嚇，足以讓它暫時失去攻擊性，狂亂地向旁邊雪地翻滾出去，本能地想撲滅腦袋上的火焰！
楚驍一擊得手，絲毫不停！打火機的火焰在急速耗盡燃料！
他必須制造更大的混亂！
左手精準(zhǔn)地朝著下方撞擊和刨挖最為激烈的區(qū)域猛地一揚！
幾滴滾燙的燃料混合著燃燒的火焰如同死亡的火雨，零散地向著樹根附近撒落！
噗！噗！噗！
幾朵微小的火苗在樹根下方的積雪和枯草上短暫跳躍了一下！
這極其微弱的“火勢”，根本無法點燃堅硬凍住的樹木本身！
但火焰在積雪上突然爆燃的景象和對“著火”的天然恐懼，讓幾只正埋頭刨挖的霜牙狼猛地一驚，下意識的向后退縮了幾步，喉嚨里發(fā)出驚恐的嗚咽！
撞擊樹干的力量瞬間驟減！
混亂！楚驍要的就是這短暫的混亂！
“還有機會！”楚驍腦中念頭電閃而過！
借著這轉(zhuǎn)瞬即逝的時機，他毫不猶豫！
他左手一把松開那個燃料幾乎耗盡的滾燙打火機（它已經(jīng)無法維持火焰噴射），任由它掉落！右手將匕首死死咬在嘴里！
身體猛地向樹杈下方探出！
目標(biāo)——正是下方那團在巨樹根部巨大陰影下、被狼群圍堵著、微微隆起的那個“人形”！
它像被冰凍在雪地里的一塊石頭！
賭！賭那人沒死透！
賭他還有一線搶救的價值！
哪怕只是拖走一具尸體作為誘餌引開狼群！
樹與“凍僵者”之間只有三四米，但在這搖搖欲墜的樹上，在狼群環(huán)伺之下，無異于跨越鬼門關(guān)！
楚驍?shù)纳眢w如同猛虎下山，從四米多高的樹杈上猛撲而下！
動作迅猛、決絕，帶著一股孤注一擲的狠厲！
他將所有重量和下墜的勢能都化作了速度！
呼！
在下方幾匹狼錯愕地抬頭，發(fā)出警示性的嚎叫之前，楚驍已經(jīng)如同沉重的沙袋般重重砸落在那個被雪花覆蓋的“人”旁邊不足半米處！
松軟的積雪吸收了大部分沖擊力，但落地的震動還是讓他渾身的骨頭仿佛都要散架！
咬在嘴里的匕首被震得險些脫口！
嗚！嗷嗚！——狼群短暫的混亂和驚愕瞬間被更猛烈的攻擊欲望取代！
最近的幾匹狼帶著腥風(fēng)惡狠狠撲來！
楚驍落地瞬間根本沒有抬頭！
身體就勢前滾，強忍著膝蓋和肩膀撕扯的劇痛，雙手如同鐵鉗般狠狠抓向地上那個僵硬蜷縮的身影！
入手處冰冷刺骨，像抓著一大塊被凍僵的鐵砣！
但并非完全石頭般的感覺，破布里似乎還有一點點微弱的……彈性？
有體溫！
哪怕是一絲！
他沒死！
“操??！”楚驍喉嚨里爆發(fā)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嘶吼！
分不清是狂喜還是更深的絕望！
他根本來不及多看一眼！拼盡全力，如同拖拽著一根沉重的枯木樁子，將地上那個輕飄飄（因為凍僵蜷縮）但異常沉重的身體向自己身側(cè)猛力一拽！
噗噗噗！
兩只狼爪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幾乎貼著他的后腦勺和拖拽的凍僵人身體劃過，狠狠刨抓在他剛才落地的位置！血粉四濺！
借著這一拽之力，楚驍?shù)纳眢w半跪在雪地里，左手死死箍住那凍僵身體的后背（隔著破布，感覺那人瘦骨嶙峋），右手閃電般抽出嘴里含著的冰冷匕首！刀鋒反射著雪地微光，如同死神的獠牙！
撲上來的兩頭狼看到刀光猛地一滯！
它們本能地感到了危險！
“滾——！”楚驍咆哮著，雙目赤紅！
趁著狼群被震懾的瞬息，他根本不去追殺！
拖著那個冰冷的身體，手腳并用地朝著剛才巨樹背后一個方向——那里有一塊斜插在雪地里的巨大殘缺石碑！
石碑后半部分深深陷入凍土，前方則形成了一個勉強能容納一人側(cè)身貼入的狹窄三角狀凹陷！
他像一頭瘋狂掙扎的困獸，將凍僵人的身體死命塞向那狹小的石縫深處！
自己則用血肉之軀堵在入口外面！
蜷縮！
背部死死抵住冰冷刺骨的石碑背面！
右手沾滿血污凍痕的匕首反手緊握在胸前！
匕首尖微微顫抖，直指石碑缺口外狹窄空間！
眼神如同淬煉過的寒冰，死死鎖住那幾匹重新逼近、眼中閃爍著暴戾和貪婪光芒的餓狼！
心臟在胸腔中狂跳，每一次搏動都拉扯著全身的傷痛，仿佛下一瞬就要徹底碎裂！
石碑狹窄的空間只夠他勉強蜷縮堵住大半缺口。
狼群就在咫尺之外，腥臭的口氣都能噴到臉上！
雙方隔著冰冷的石碑拐角，形成了殘酷的對峙！
楚驍背部緊貼著冰涼的碑石，感受著那股冰冷的死氣透入骨髓，而眼前，是數(shù)道閃爍著地獄之火的兇殘目光！
“嗷吼——”體型巨大的狼首領(lǐng)站在相對靠后的位置，發(fā)出充滿威脅的咆哮。
它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楚驍緊握的鋒利匕首，又掃過被粗暴塞入石縫深處、只能看到一雙破爛草鞋的那個人形，似乎在進行新的評估。
楚驍渾身的肌肉繃得像開弓到極限的弦。
右臂的傷口早已被凍得麻木，只有肩膀位置被撕裂的皮襖縫隙里，寒風(fēng)正不斷抽走熱量。
左膝的疼痛幾乎讓整條腿失去知覺。
但他握刀的右手異常穩(wěn)定，刀尖沒有絲毫晃動，死死地指向石碑凹口的中心線位置。
他喉嚨里發(fā)出低沉連續(xù)的、如受傷野獸般的威懾嘶吼：“畜生……來?。硪豢凇蠢献酉韧贝┠隳膫€窟窿！”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做出隨時爆發(fā)前刺的姿態(tài)，將狹窄空間的防御優(yōu)勢最大化，逼迫狼群只能從正面硬碰！
如果強攻，狹窄通道每一次只能容許一頭狼探頭撕咬，楚驍?shù)呢笆拙湍茉诹泓c幾秒內(nèi)捅穿它的眼睛或者喉嚨！
而狼群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在首領(lǐng)的低吼警告下，幾匹躍躍欲試的狼焦躁地在石碑缺口前一兩米處徘徊，喉嚨里滾動著不甘的咕嚕聲。
雙方再次陷入僵持，這一次距離更近，氣氛更加緊張致命！
石碑成了最后狹小的囚籠。
時間的流逝在極度的緊張和對峙中變得無比緩慢。
寒風(fēng)如同無形的刀刃，切割著楚驍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帶走溫度，消耗著他體內(nèi)殘存無幾的能量。
饑餓感如同附骨之疽，不斷蠶食意志。
長時間的反握匕首、精神高度集中的防御姿態(tài)，讓右臂僵硬酸痛到了極限，仿佛已經(jīng)不再是自己的肢體。
突然！
石碑后的空間里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瓷器龜裂的微弱聲響！
緊接著，是一陣短促、虛弱到極點、仿佛隨時會斷掉的……吸氣聲！
楚驍全身猛地一顫！
不是因為狼群！而是身后！
那個人！
他還活著！
而且，剛剛發(fā)出了瀕死之人努力吸氣的聲音！
狼群似乎也捕捉到了這極其微弱的變化！
最前方一匹銀灰色、左耳缺了一塊的霜牙狼動作猛地一凝，鼻子急促地翕動了幾下，眼中貪婪的光芒爆閃！
“嗷！”這匹貪婪的狼按捺不住了！
在首領(lǐng)的咆哮尚未發(fā)出警告時，它猛地壓低身體，后腿蹬地！
如同銀色閃電般朝著石碑缺口撲來！
張開的大嘴，慘白的長牙直指楚驍擋在洞口、橫亙著的右前臂！
“找死！”楚驍心中怒吼！
身體的本能反應(yīng)超越了思維！
緊繃的右手如同壓緊的弓弦突然釋放！
那柄被凍得幾乎與手掌粘連在一起的匕首，帶著楚驍殘余的所有力量和瞬間爆發(fā)的狠勁，迎著那顆撲上來的猙獰狼頭猛刺過去！
噗嗤！
利刃撕裂皮毛、刺穿骨肉的悶響清晰地傳來！
“嗷嗚——嗚……”一聲短促尖銳的痛苦嘶鳴戛然而止！
楚驍手中的匕首如同毒蛇獠牙，精準(zhǔn)無比地從那張開撲咬的狼吻上方，深深貫入這匹貪狼的咽喉深處！
巨大的沖擊力讓楚驍身體猛地后仰，“咚”一聲重重撞在冰寒的石碑上！
震得他氣血翻涌！
而那頭狼沉重的尸體順著匕首的沖勢轟然砸在雪地上，堵住了石碑洞口大半位置！
四肢還在神經(jīng)質(zhì)地抽搐！
一擊斃命！
“吼！嗚——”狼群首領(lǐng)暴怒了！
失去一個成員讓它徹底瘋狂！
巨大的咆哮聲響徹雪原！
所有剩余的狼都被徹底激怒，猩紅的眼睛噴射著毀滅的火焰，低吼著圍攏上來！
它們似乎準(zhǔn)備不計代價地發(fā)動最后的瘋狂圍攻！
就在這時！意外發(fā)生了！
天空中，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厚重鉛云，在持續(xù)了一天一夜的暴雪肆虐后，竟然被一股突然增強的、來自西北方向的強烈高空急流猛地撕裂開一道深邃的縫隙！
一輪巨大、渾圓、妖異到令人心悸的血紅色滿月，毫無征兆地顯露出來！
沒有云層遮蔽，沒有風(fēng)雪阻擋！
純粹、粘稠如血漿的暗紅色月光，如同九天之上傾瀉而下的魔性瀑布，瞬間潑灑在寂靜冰冷的雪原之上！
染紅了每一塊皚皚白雪！染紅了每一具冰冷的殘??！
也染紅了那一張張猙獰呲牙的狼臉和猩紅眼瞳！
整個世界仿佛瞬間被浸入了沸騰的血池！
冰冷、妖異、帶著死亡的氣息！
所有的霜牙狼！無論大??！在血月光華映照下來的瞬間，如同被無形的強酸潑灑，口中同時爆發(fā)出難以名狀的痛苦和驚懼交織的哀嚎！
它們眼中那原本純粹的暴戾和饑渴瞬間被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巨大恐懼和躁狂所取代！
“嗷嗷嗷嗷——！”
“嗚吼——嗷嗚——！”
狼群凄厲的嚎叫徹底失去了節(jié)奏和控制，充滿了狂亂的嘶吼、痛苦的嗚咽和莫名其妙的躁動！
它們不再去看楚驍和被堵住的石碑洞口，也不再關(guān)注那具剛死的同伴尸體！
如同突然中了無形的邪咒，開始互相啃咬、沖撞，或者原地瘋狂地轉(zhuǎn)圈、抽搐、對著虛空咆哮！
完全喪失了統(tǒng)一的攻擊意志和嚴(yán)密的陣型！整個狼群瞬間亂作一團！
那巨大的狼首領(lǐng)也不例外！
它痛苦地用爪子抓撓著自己的臉頰和眼睛，如同要挖掉什么東西，猩紅的月光映照在它眼中，讓它眼中的暴戾化作了徹底的瘋狂和混亂！
它猛地仰天發(fā)出震碎耳膜的咆哮，然后……竟然甩開亂作一團的狼群，頭也不回地沖向黑暗之中！
首領(lǐng)的失控成了壓垮狼群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他的霜牙狼被這更加混亂的局面徹底沖垮了精神，在混亂的嘶吼中彼此踩踏著，也紛紛四散逃離，消失在血紅月光籠罩的茫茫雪原深處！
石碑前，除了那具被楚驍捅死、堵在洞口的狼尸還在微微痙攣，只剩下濃郁的血腥味、狼群狂奔掀起的雪浪，以及……一片詭異的死寂！
這一切發(fā)生的太快，如同幻覺！
楚驍背靠著冰冷的石碑，右手還死死握著貫穿狼喉的匕首刀柄，胸膛劇烈起伏，如同拉動的破風(fēng)箱。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那如血般傾瀉而下的妖異月光，心臟狂跳得仿佛要炸開！
血月！
又是它！
短暫的驚悸后，求生的本能再次壓倒一切！
楚驍猛地將匕首從狼尸咽喉中拔出！
粘稠冰冷的狼血噴濺了一臉！
他沒有去查看狼尸，而是強行壓下喉嚨里涌上來的血腥味，閃電般轉(zhuǎn)身！
雙手瘋狂地扒開堵在石碑縫隙入口位置的狼尸！
鮮血染紅了雙手。
石縫深處，那個被楚驍粗暴塞進來的“凍僵人形”果然動了！
那人瘦小的身體正在雪地里劇烈地顫抖著，不是因為寒冷，而是因為窒息和瀕死的痛苦！
他那張藏在破舊氈帽下的臉終于顯露出來——布滿溝壑的皺紋像龜裂的土地，被凍得青紫發(fā)黑，眼窩深陷得如同骷髏，嘴唇干裂烏紫！
此刻，這青紫干枯的臉上扭曲著，嘴巴無力地大張著，喉嚨里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一點微弱的、帶著氣泡音的“嗬…嗬……”聲！
胸膛微弱而急促地起伏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尖銳的撕裂聲！
是嚴(yán)重凍傷、失溫、極度脫水加上剛才被楚驍粗暴拖拽擠壓，導(dǎo)致的窒息和急性呼吸衰竭！再不急救，幾十秒內(nèi)就會徹底窒息死亡！
楚驍?shù)耐左E然收縮！
沒有絲毫猶豫！
他撲到老人身邊，用力一把將那幾乎凍結(jié)的氈帽從老人頭上扯下！
冰冷的寒風(fēng)瞬間吹拂在老人花白的頭發(fā)上。
接著，楚驍毫不猶豫地雙手交疊，按在老人骨瘦如柴、卻因厚棉襖阻擋而略顯寬闊的胸膛左側(cè)偏下（心臟按壓位置）！
“老丈！撐?。 背?shù)穆曇粢驗榫o張和體力消耗而嘶啞顫抖。
他顧不上對方是否能聽懂，直接低吼命令！
手掌冰冷粗糙，但動作沉穩(wěn)有力，按照標(biāo)準(zhǔn)頻率一下下用力按壓！
“一、二、三、四……！”他心中默數(shù)。
按壓帶來的震動傳導(dǎo)到老人身體，似乎引發(fā)了一絲微弱的反應(yīng)。
老人喉嚨里那種瀕死的氣泡聲似乎更加急促了！
五次按壓完成！
楚驍立刻伏低身體，捏住老人冰冷、干裂幾乎感覺不到軟骨存在的鼻子，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對著那同樣冰冷的、沒有絲毫熱意的嘴唇用力吹氣！
吹氣！
按壓！
循環(huán)！
冰冷的寒氣被吹入老人喉嚨，沒有預(yù)期的氣流進入胸腹的順暢感，阻力極大！
楚驍?shù)男囊稽c點沉下去！
是嚴(yán)重的氣道痙攣？
必須處理！
急救包里有什么？
腎上腺素針劑？
沒有！
氣管插管？
更沒有！
只有最基礎(chǔ)的戰(zhàn)場自救物品！
“鹽！”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開腦海！
高滲！
擴張氣道！
刺激心跳反射！
時間就是生命！楚驍?shù)淖笫窒駬碛歇毩⑸闼查g探入胸前皮襖最內(nèi)層！
一把抓住了那個冰冷而堅固的急救包硬盒！右手按壓老人胸膛的動作甚至沒有停止！
啪嗒！
硬盒被粗暴地掀開！
他摸索著抓住那個裝有那微量珍貴鹽晶粉末的盒蓋凹槽處！
另一只手幾乎是同時掰開了老人依然張開的嘴巴！
他不敢多想，指尖沾上一點點的、極其細(xì)微如同灰塵般的鹽粒粉末！
然后，他強壓住自己近乎嘔吐的本能，用沾著鹽粉的手指，快如閃電般伸入老人冰冷僵硬、舌根幾乎凍結(jié)的口腔深處！
不是送入咽喉深處！
而是極其精準(zhǔn)、如同點穴般，將這一點點混合著自己指溫、帶著微弱水汽的鹽晶粉末，快速點在老人舌根靠近喉頭懸雍垂下方的位置！
高濃度鹽分的瞬間刺激！
“呃——！咳！咳嗬……！”老人僵硬的身體猛地一挺！
仿佛從最深沉的噩夢中被一道閃電狠狠擊中！
一陣劇烈到撕心裂肺的嗆咳瞬間爆發(fā)出來！
劇烈的咳嗽帶動著整個干癟枯瘦的胸廓都在瘋狂起伏！
仿佛要把肺葉都咳出來！
楚驍被這猝不及防的劇烈反應(yīng)震得手臂都彈開了！
但他眼中卻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
咳出來了！氣通了！
他立刻停住按壓，雙手穩(wěn)穩(wěn)扶住劇烈顫抖的老人，小心地半側(cè)過他的身體，防止嗆咳引起的窒息。
老人咳得驚天動地，每一次劇烈吸氣都伴隨著痛苦，但同時，大量的新鮮冰冷空氣終于灌入了他的肺腑！
他的臉色依舊青紫得嚇人，胸口劇烈起伏，但那瀕死的窒息氣泡音終于徹底消失了！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伴隨著如同破風(fēng)箱被強行拉動的撕裂聲，渾濁的眼睛在一片血紅的月光下茫然地睜開了一線，毫無焦距。
生命的氣息如同風(fēng)中殘燭，雖然微弱搖曳，卻……真的被強行從死亡線上拉回了一縷！
“……水……”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的聲音從老人咳得破敗的喉嚨里擠出，帶著垂死掙扎者最后的本能。
水！
楚驍立刻反應(yīng)過來。老人急需補充水分！
到哪里去找干凈的水？
楚驍?shù)哪抗馑查g掠過那具還堵在石縫入口、微微散發(fā)著血腥和熱氣的狼尸。
新鮮的狼血在高溫下會迅速凝固，在極寒中……或許……
狼血含有大量致病病菌和寄生蟲！
生飲無疑是自殺行為！
但此刻老人需要的是最快速補充水分、刺激循環(huán)！
高溫可以……楚驍?shù)氖炙查g探向懷里幾乎耗盡的打火機位置！
空的！
燃料已耗盡！
就在楚驍心頭一沉?xí)r，他眼角的余光瞥見了石縫角落里！
一小團……正在散發(fā)著余溫的……炭火灰燼！
是他剛才被狼群追趕時掉落的那串沒來得及烤熟的兔肉！
在被撲倒時也掉落在附近，后來被他掙扎著拖拽老人時一起帶進了這個相對避風(fēng)石縫！
那些混著炭火的烤兔肉碎片早已冷卻僵硬，但其中夾雜的一點燃燒過的灰色木炭還帶著微弱但持久的余溫！
一絲絕處逢生的瘋狂閃過楚驍?shù)哪X海！
高溫滅菌！碳吸附！
電光火石間！
楚驍猛地?fù)湎蚰菆F余燼！
不顧手指被燙得吱吱作響（皮早已凍木了），飛快地從里面揀出幾塊相對大些的、還有溫度的黑色木炭粒！
也顧不上什么衛(wèi)生了，直接塞進老人冰冷的嘴里！
“含著！”楚驍急促命令！不管老人是否理解！
同時，他用腳狠狠踢開那具堵在洞口的狼尸，在老人因為木炭刺激而劇烈咳嗽掙扎時，雙手已經(jīng)極其粗暴地翻過那狼還帶著余溫的脖頸斷口！
腥臭溫?zé)岬睦茄形赐耆珒鼋Y(jié)！
他咬緊牙關(guān)，用那把粘稠的匕首割開一點傷口邊緣的皮肉組織，讓那粘稠暗紅的血液再次緩緩流出！
他立刻用自己的手腕內(nèi)側(cè)（相對最干凈的位置）承接住那溫?zé)岬难海?/p>
然后迅速翻轉(zhuǎn)手腕，將手腕沾滿鮮血，強硬地抵到老人因含炭而裂開、劇烈咳嗽的嘴唇上！
“吸！老丈！快喝下去??！”楚驍?shù)穆曇魩е蝗葜靡傻蔫F血命令口吻！另一只手死死托住老人的后頸，強迫他無法掙脫！
腥臭的狼血瞬間糊了老人一臉！
那強烈的血腥味和溫?zé)嵊|感如同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強行喚醒了老人最底層的生存欲望！
“唔……嗬……”老人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本能的求生光芒，喉嚨深處發(fā)出無意識的吞咽聲，僵硬枯瘦的雙手竟然也微微顫抖著抬起，下意識地扒住了楚驍那沾滿溫?zé)狨r血的手腕！
帶著倒刺般刮擦的感覺！
然后，像即將渴死的嬰兒遇到母親的乳汁，開始瘋狂地、小口但急促地吮吸吞咽！
溫?zé)岬?、帶著濃重鐵銹和腥膻味道的液體緩緩流入老人幾近干涸的喉管，順著食道滑下。
楚驍甚至能感受到手腕上那點溫?zé)嵫罕谎杆傥叩母杏X！
大約過了兩分鐘。
老人吸吮的力道減弱了，眼神有了一絲微弱的清明。
楚驍立刻收回手腕。
狼血不潔，少量足以誘發(fā)危機，過度攝入會中毒。他不敢再冒險。
他扶著老人靠在冰冷的石壁上。
老人瘦骨嶙峋的身體像是用干柴拼湊而成，虛弱得如同隨時會散架。
他口中還含著那些粗糙的木炭粒，混合著血漿的腥臭味。
但剛才那兩口溫?zé)岬睦茄K于在他冰冷的身體里注入了一絲微弱的熱流，讓他失神的眼神開始艱難地聚焦、轉(zhuǎn)動。
那渾濁、布滿血絲的眼睛先是帶著極度的恐懼和茫然，在血紅色的月光映照下四處掃視，最終定格在楚驍那張同樣滿是污垢、血痕，但眼神沉穩(wěn)冷酷如鋼鐵的臉龐上。
“……呃……活……活閻王……”老人喉嚨里擠出嘶啞、仿佛帶著冰渣的三個字，聲音微弱得像是嘆息，帶著劫后余生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在他的認(rèn)知里，能從霜牙狼口下救人，還強迫人喝狼血的，恐怕也只有地獄來的惡鬼了。
楚驍半蹲在老人面前，背部依然警惕地沖著石縫入口方向。
他沒有立即回應(yīng)老人對“身份”的誤解，深邃的目光如同最鋒利的刀刃，穿透血月的微光和老人眼中的恐懼渾濁，直刺核心！
語氣冰冷急促，如同鐵釘一根根敲入木板：
“老丈！聽著！沒時間了！那些畜生可能還會回來！”
“這是何處？！”
“現(xiàn)在是什么年月？”
“那些打仗的是什么人？！”
“最近能躲開人和……剛才那些畜生的地方在哪？”
“——想活命，現(xiàn)在就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