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時而夢見墜星湖底的青銅古鏡，時而聽見幽冥殿修士的怒吼。后背的傷口火燒般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有無數(shù)鋼針在肺部攪動。
"再喂他一劑九轉(zhuǎn)還魂湯。"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很遠(yuǎn)的地方傳來，"混沌之氣枯竭非同小可，普通丹藥不起作用。"
苦澀的液體灌入喉嚨，林陌本能地想要抗拒，卻連抬起眼皮的力氣都沒有。液體入腹后化作一股暖流，緩緩流向四肢百骸?；煦缬袼坪醺袘?yīng)到了這股能量，微微發(fā)熱，開始緩慢吸收轉(zhuǎn)化。
"玉兒..."林陌在意識深處呼喚，依然沒有回應(yīng)。
不知過了多久，當(dāng)他終于攢足力氣睜開眼睛時，映入眼簾的是一間素雅的竹屋。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駁光影?？諝庵袕浡菟幪赜械那逑?，混合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甜膩氣息。
"你醒了？"一個清脆的女聲從旁邊傳來。
林陌艱難地轉(zhuǎn)頭，看到一名十五六歲的綠衣少女坐在床邊，正用石臼搗藥。她杏眼圓臉，發(fā)間簪著一朵小白花，手腕上系著串鈴鐺，隨動作發(fā)出清脆聲響。
"這是...哪里？"林陌嗓音嘶啞，喉嚨像是被火烤過。
"藥王谷，百草堂。"少女放下石臼，倒了杯水遞過來，"我是采藥弟子白芷，負(fù)責(zé)照料你。你都昏迷三天了。"
三天？林陌心頭一緊。父親和璃月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了藥王谷，不知情況如何。他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后背的劇痛逼得倒抽冷氣。
"別亂動！"白芷按住他，"你中的是幽冥殿的'蝕骨黑煞'，要不是谷主親自出手，早就沒命了。"
林陌這才注意到自己上半身幾乎被繃帶裹滿，上面浸透了一種淡綠色藥膏，散發(fā)著清涼氣息。他慢慢躺回去，問道："我父親...還有兩個姑娘，他們到了嗎？"
白芷眼睛一亮："你說林前輩和璃月姑娘？他們就在隔壁院子。那只小狐貍也在，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她突然壓低聲音，"璃月姑娘好厲害，連大長老都解不了的毒，她用手上那塊玉輕輕一碰就好了。"
林陌松了口氣，又問："混沌玉...我的玉佩，還在嗎？"
"在這呢。"白芷從床頭小柜里取出混沌玉，"谷主說這塊玉很特別，讓我們別亂動。"
混沌玉光澤仍然暗淡，但比昏迷前好了一些。林陌將它握在掌心，能感受到微弱的回應(yīng)，看來玉兒正在慢慢恢復(fù)。
"我能見父親他們嗎？"
白芷猶豫了一下："我得先稟報谷主。你傷勢太重，按規(guī)矩不能..."
"陌兒！"門突然被推開，林戰(zhàn)大步走入，身后跟著一個嬌小身影。
"璃月！"林陌眼前一亮。
璃月變化很大。她穿著一身素白長裙，發(fā)間別著銀色發(fā)簪，右眼瞳孔依然是詭異的純黑，但不再給人不適感，反而增添幾分神秘。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手腕上纏繞著一條銀黑相間的光帶，像是子玉的能量與某種黑暗力量達(dá)成了平衡。
"別急著說話。"林戰(zhàn)坐到床邊，探了探林陌的脈象，眉頭舒展，"混沌之氣開始恢復(fù)了，不愧是藥王谷。"
璃月安靜地站在一旁，黑眸中閃爍著欣喜。林陌注意到她手腕上的光帶正微微發(fā)光，似乎在呼應(yīng)著什么。
"小狐貍呢？"林陌問道。
"晚上你就能見到它了。"林戰(zhàn)意味深長地說，"現(xiàn)在它...不方便。"
白芷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門。林戰(zhàn)立刻布下一道隔音結(jié)界，臉色變得嚴(yán)肅。
"情況有些復(fù)雜。藥王谷表面祥和，實則暗流涌動。"他壓低聲音，"谷中那株'圣樹'有問題，我和璃月都感應(yīng)到了天魔氣息。"
林陌心頭一震："幽冥殿的人呢？"
"暫時沒發(fā)現(xiàn)蹤跡，但..."林戰(zhàn)看了眼璃月，"她認(rèn)為谷中有人被控制了。"
璃月點點頭，第一次開口："子玉能感應(yīng)到...圣樹根部有黑暗能量...很多弟子體內(nèi)都有它的根須..."她的聲音比以前流暢許多，但仍有種奇特的韻律感，仿佛同時在用兩種語言說話。
林陌倒吸一口涼氣。如果整個藥王谷都被滲透...
"別擔(dān)心，我們暫時安全。"林戰(zhàn)拍拍兒子肩膀，"谷主莫清霜是我的舊識，值得信任。大長老司徒朗倒是可疑得很，一直想檢查你和璃月的'傷勢'。"
"玄天令呢？"
"安全。"林戰(zhàn)指了指自己的丹田，"我用混沌之氣包裹，藏在體內(nèi)。你找到第三塊了？"
林陌點點頭，將墜星湖的經(jīng)歷簡要告知，但隱去了玄天老祖轉(zhuǎn)世的部分。這件事太過震撼，他需要時間消化。
"《玄天經(jīng)》第二頁！"林戰(zhàn)眼前一亮，"等你傷好些，我們研究一下。現(xiàn)在休息吧，晚上有個...驚喜。"
林戰(zhàn)撤去結(jié)界，帶著璃月離開。臨走前，璃月突然回頭，右眼黑光流轉(zhuǎn)："小心...夢..."
林陌想問什么意思，門已經(jīng)關(guān)上。房間重歸寂靜，只有窗外的鳥鳴和遠(yuǎn)處弟子們的談笑聲。疲憊襲來，他再次沉入夢鄉(xiāng)。
這一次，夢境格外清晰。
他站在一片虛無中，前方懸浮著青銅古鏡，鏡中是玄天老祖的面容。但與湖底遺跡中不同，這張臉年輕許多，眉目間竟與林陌有七分相似。
"時間不多了。"鏡中人說道，聲音直接在林陌腦海中響起，"天魔皇已經(jīng)蘇醒了一部分意識，正在通過'噬心魔樹'控制人類修士。藥王谷那株圣樹就是它的一個分身。"
"我該怎么做？"林陌在夢中問道。
"找到三塊玄天令，集齊《玄天經(jīng)》九頁，恢復(fù)全部記憶和力量。"鏡中人目光如炬，"但要小心，幽冥殿只是表象，真正的敵人藏在..."
夢境突然扭曲，鏡面出現(xiàn)裂痕。林陌感到一股強大的排斥力，將他推出夢境——
"??！"他猛地坐起，后背傷口崩裂，鮮血浸透繃帶。
竹屋內(nèi)一片昏暗，已是黃昏時分。床邊站著一個人影，林陌本能地凝聚混沌之氣，卻發(fā)現(xiàn)體內(nèi)能量依然枯竭。
"別怕，是我。"人影點燃油燈，露出一張陌生的少女面孔。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一襲白衣勝雪，銀發(fā)如瀑，耳尖微微上翹，眼眸是罕見的琥珀色。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眉心一點朱砂痣，形狀宛如火焰。
"你是..."林陌警惕地問。
少女豎起食指貼在唇上："噓...小點聲。"她的聲音清脆悅耳，帶著一絲林陌莫名熟悉的腔調(diào)，"我是小七，你救過的那只狐貍。"
林陌瞪大眼睛。眼前這絕美少女竟是那只雪白小狐貍？
"別那么驚訝。"小七撇撇嘴，"我們靈狐一族本就能化形，只是平時懶得變罷了。"她遞過一碗藥湯，"喝了它，能加速恢復(fù)。"
藥湯呈琥珀色，散發(fā)著淡淡清香。林陌接過一飲而盡，頓時感到一股暖流涌向全身，混沌玉也隨之亮了幾分。
"這是..."
"我的本命精血加了幾味靈藥。"小七輕描淡寫地說，"救命之恩，總要報答。"
林陌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新鮮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他心中感動，卻不知說什么好。
"別婆婆媽媽的。"小七擺擺手，"說正事。藥王谷的圣樹每晚子時會釋放一種花粉，能控制人的神志。我和璃月姐姐暗中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谷中大半弟子都被控制了，包括幾位長老。"
"父親知道嗎？"
"當(dāng)然。"小七點頭，"林前輩和莫谷主正在想辦法。但最麻煩的是大長老司徒朗，他..."
窗外突然傳來腳步聲，小七立刻住口。片刻后，門被推開，白芷端著藥盤走進(jìn)來。
"呀！你醒了？"她看到林陌坐起身，驚喜道，"正好該換藥了..."話說到一半，她注意到床邊的小七，頓時愣住，"這位是..."
"我妹妹。"林陌面不改色，"剛到的。"
白芷狐疑地打量小七："谷中近日不見外客..."
"莫谷主特許的。"小七鎮(zhèn)定自若，從懷中取出一塊令牌，"我奉家?guī)熤皝硭退帯?
看到令牌，白芷立刻恭敬行禮："原來是藥王山莊的貴客，失禮了。"她放下藥盤，"我去準(zhǔn)備些茶點。"
等白芷離開，林陌挑眉看向小七："藥王山莊？"
"小把戲罷了。"小七狡黠一笑，"令牌是偷的，不過管用就行。"
她幫林陌換藥，動作輕柔熟練。藥膏接觸傷口的瞬間，林陌感到一陣刺痛，隨即是舒適的清涼。
"幽冥殿的蝕骨黑煞專門克制混沌之氣。"小七邊包扎邊解釋，"若非你體質(zhì)特殊，早成一灘血水了。"
"你對混沌之氣很了解？"
小七的手頓了頓："我們靈狐一族...與玄天老祖有些淵源。"她含糊其辭，明顯不愿多說。
換好藥，小七取出一枚銀色符箓貼在林陌額頭："這是'清心符'，能抵御圣樹花粉。晚上無論聽到什么動靜都別出門，明白嗎？"
林陌剛要追問，窗外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沙沙聲，像是無數(shù)樹葉在摩擦?？諝庵心枪商鹉仛庀⑼蝗蛔兊脻庵兀屓嘶杌栌?。
"開始了！"小七臉色一變，"記住，別出門！"說完，她身形一閃，化作一道白光從窗口掠出。
林陌強忍睡意，爬到窗邊觀察。眼前的景象讓他毛骨悚然——
藥王谷中央那株參天古樹的枝條正在緩緩擺動，釋放出淡綠色熒光花粉。這些花粉隨風(fēng)飄散，落在巡邏弟子身上，立刻被吸入體內(nèi)。被花粉沾染的弟子眼神立刻變得空洞，動作機械地繼續(xù)巡邏，仿佛行尸走肉。
更可怕的是，地面下隱約可見無數(shù)根須在蠕動，像是有生命的觸手，延伸到各個院落...
一陣?yán)б庖u來，林陌額頭上的清心符微微發(fā)燙，幫他保持清醒。他退回床上，盤膝調(diào)息，嘗試恢復(fù)混沌之氣。混沌玉似乎也感應(yīng)到危機，加速吸收周圍的靈氣轉(zhuǎn)化為混沌之氣。
幾個時辰后，當(dāng)林陌從入定中醒來，窗外已恢復(fù)平靜。月光如水，灑在靜謐的院落中，仿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突然，隔壁院子傳來一聲悶響，接著是璃月的驚呼！林陌顧不得小七的警告，抓起混沌玉沖出房門。
隔壁院子一片狼藉，中央站著兩個人影——璃月和大長老司徒朗！司徒朗手持一根墨綠色木杖，杖頭鑲嵌著血紅寶石，正對著璃月釋放出一道黑光。璃月雙手交叉于胸前，子玉與右眼的黑光形成護(hù)盾，勉強抵擋攻擊，但明顯處于下風(fēng)。
"住手！"林陌大喝，同時激發(fā)混沌玉。一道灰光射出，打斷司徒朗的攻擊。
司徒朗轉(zhuǎn)身，露出一張枯瘦如柴的臉。他眼睛呈不自然的綠色，皮膚下隱約有根須狀物蠕動："又一個送死的。"聲音沙啞得不似人類。
璃月趁機退到林陌身邊："他...不是人類...圣樹的分身..."
司徒朗獰笑著舉起木杖，地面突然裂開，無數(shù)根須如毒蛇般竄出！林陌混沌之氣尚未完全恢復(fù)，勉強撐起一道屏障，卻被根須輕易穿透。
千鈞一發(fā)之際，一道灰色身影從天而降，林戰(zhàn)手持一柄古樸長劍，劍身纏繞著混沌之氣，將根須盡數(shù)斬斷！
"司徒朗，果然是你！"林戰(zhàn)冷聲道，"藥王谷弟子變成行尸走肉，都是你做的好事！"
"林戰(zhàn)..."司徒朗的聲音突然變得詭異重疊，像是多個人在同時說話，"你以為...就憑你們父子...能對抗圣樹的力量？"
地面劇烈震動，更多根須破土而出，同時四周房屋中走出數(shù)十名被控制的弟子，眼神空洞地將三人包圍。
"陌兒，還記得混沌共鳴嗎？"林戰(zhàn)突然問道。
林陌點頭。在對抗幽冥殿金面人時，父親曾用這招將混沌之氣傳遞給他。
"這次反過來。"林戰(zhàn)站到他身后，一掌按在背心，"我將力量借給你！"
澎湃的混沌之氣涌入體內(nèi)，林陌只覺經(jīng)脈幾乎被撐裂！這股力量比他自身的精純數(shù)倍，在體內(nèi)奔涌咆哮?；煦缬窀袘?yīng)到這股能量，突然光芒大盛，玉兒的聲音終于響起：
"主人！快用混沌裂空斬！"
林陌福至心靈，將全部混沌之氣按照《玄天經(jīng)》第二頁記載的路線運轉(zhuǎn)。一道灰蒙蒙的刀氣在掌心成形，周圍空間開始扭曲震顫。
司徒朗似乎感應(yīng)到危險，尖嘯一聲，所有根須和被控弟子同時撲來！
"斬！"
林陌對著前方虛空一劃，灰色刀氣所過之處，空間如同薄紙般被撕裂！裂縫迅速擴大，將襲來的根須和弟子全部吞噬。司徒朗倉皇后退，仍被擦中左臂，整條手臂瞬間化為飛灰！
"不！這不可能！"他發(fā)出非人的嚎叫，"混沌裂空斬...玄天老祖的..."
林戰(zhàn)不給敵人喘息機會，長劍脫手而出，如流星般貫穿司徒朗胸口！詭異的是，傷口處沒有流血，只有黑色汁液和蠕動的根須。
"你們...殺不死我..."司徒朗的身體開始崩潰，化為無數(shù)根須鉆入地下，"圣樹永生...天魔永恒..."
隨著最后一個字落下，他的身體徹底消散，只留下那根墨綠木杖。
被控制的弟子們紛紛倒地，昏迷不醒。林陌體內(nèi)的混沌之氣也消耗殆盡，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做得好。"林戰(zhàn)扶起他，眼中滿是驕傲，"混沌裂空斬，你竟然學(xué)會了。"
"是玉兒...幫忙..."林陌虛弱地說，看向手中的混沌玉。玉兒再次陷入沉睡，光澤暗淡。
璃月?lián)炱鹚就嚼柿粝碌哪菊?，剛一觸碰就驚叫一聲丟開："它在...呼喚圣樹..."
林戰(zhàn)謹(jǐn)慎地用布包裹木杖："這是'噬心木'制成的法器，直接連通那株圣樹。我們得立刻去見莫谷主，情況比想象的嚴(yán)重。"
遠(yuǎn)處傳來嘈雜聲，谷中弟子似乎被剛才的戰(zhàn)斗驚動。林戰(zhàn)迅速帶著兩人離開現(xiàn)場，隱入夜色中。
當(dāng)他們穿過一片竹林時，林陌突然拉住父親："等等...小七呢？"
話音剛落，一道白影從林中竄出，正是小七。她衣衫破損，嘴角帶血，顯然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
"圣樹...蘇醒了..."她喘息道，"莫谷主...被困在樹洞...林前輩...快去..."
林戰(zhàn)臉色大變："你們?nèi)齻€立刻離開藥王谷！我去救莫清霜！"
"不行！"林陌堅決道，"我們一起去！"
"我也去。"璃月輕聲說，右眼黑光流轉(zhuǎn)，"我的力量...能克制它..."
小七擦了擦嘴角的血："別爭了，再耽擱就來不及了。圣樹正在覺醒，一旦完成，方圓百里都會成為死地！"
林戰(zhàn)看著三個年輕人堅定的眼神，終于點頭："好，但必須聽我指揮。"
四人向谷中央的圣樹疾馳而去。越接近，那股甜膩氣息越濃重，即使有清心符保護(hù)，林陌仍感到頭暈?zāi)垦！?/p>
當(dāng)他們沖出竹林，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那株千年古樹已經(jīng)拔地而起，粗壯的根須如同巨足，樹干上浮現(xiàn)出一張猙獰人臉。樹冠遮天蔽月，每片葉子都閃爍著詭異的綠光。更可怕的是，樹下堆滿了昏迷的弟子，他們的胸口被根須刺入，似乎在汲取生命力！
"天魔皇的噬心魔樹..."林陌喃喃道，夢境中的警告在耳邊回響。
巨樹感應(yīng)到他們的存在，樹干上的人臉緩緩轉(zhuǎn)向這邊，露出一絲可怖的"笑容"：
"混沌之子...我等你...很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