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伙”是師傅對那些客人的稱呼,我愣了愣,回想起秦少他們身后的灰影,含糊道:“我……我不太確定,好像是跟著走了?!?/p>
“唉,算了?!睅煾禂[了擺手,搪瓷缸往地上磕了磕。
“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輪不到你操心?!?/p>
他說著彎腰,從車廂地板上撿起個東西——是我被秦少踩碎又揉皺的工作證,塑料殼裂了道縫,照片上的我還帶著剛?cè)肼殨r的傻氣。
師傅用粗糙的手指抹了抹上面的灰,又對著邊角吹了口氣,然后抬手,把工作證重新掛回我脖子上。
冰涼的塑料貼著胸口,他的指尖無意中碰到我皮膚,帶著常年握方向盤的薄繭。
“以后上班,記得帶好工作證?!?/p>
他盯著我,眼神沉得像深潭。
“這玩意兒,有時候比命還管用。”
說完,他轉(zhuǎn)身走向車廂,沒去碰方向盤,只是站在過道中央,輕聲說了句:
“到站了!”
隨即從懷里掏出個黃銅鈴鐺,鈴身磨得發(fā)亮,上面刻著些看不清的紋路。
他輕輕晃了晃——“叮鈴……叮鈴……”
清脆的鈴聲像泉水淌過石澗,瞬間壓過了車廂里的窸窣聲。
連空氣里的寒意都淡了些,聽得人心里莫名一靜,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滌蕩過。
我看見后排的人影動了,一個個緩緩站起身,動作僵硬卻有序,朝著車門的方向挪動。
他們的輪廓在鈴聲里似乎清晰了些,又似乎更模糊了,像浸在水里的墨。
就在這時,遠(yuǎn)處突然傳來一陣凄厲的求救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像是被什么東西捂住了嘴,“救命……救……”
聲音是從秦少家別墅的方向傳來的。
師傅晃著鈴鐺的手頓了頓,隨即又恢復(fù)了節(jié)奏,鈴聲依舊清脆。
他沒回頭,只淡淡道:“聽見了?”
求救聲越來越弱,最后變成一聲短促的悶響,徹底沒了聲息。
巷子里的風(fēng)突然變涼了,吹得路燈搖晃,地上的影子也跟著扭曲。
師傅把鈴鐺揣回懷里,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比平時重些:“記住了,這趟車的規(guī)矩,不是給人定的?!?/p>
他看著那些人影一個個走出車門,消失在暗巷深處,才轉(zhuǎn)頭對我揚了揚下巴:“收拾收拾,回吧?!?/p>
我站在原地,望著秦少家別墅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再也沒亮起燈。
手心里那顆帶血的牙,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涼透了,而脖子上的工作證,卻像是被剛才的鈴聲焐著,隱隱發(fā)燙。
把大巴交給師傅之后,我就走路下山,像以往一樣準(zhǔn)備在山下的24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帶到天亮。
便利店的白熾燈亮得晃眼,我剛撕開一包餅干,玻璃門就被“砰”地撞開。
光頭跌跌撞撞沖進來,額角的血混著汗往下淌,新添的淤青從眼角蔓延到下頜,看起來像是被人按在地上碾過。
他一眼就盯上我,踉蹌著撲過來,“咚”地跪在瓷磚地上,膝蓋撞出悶響。
“哥!救救我們秦少!再不去就出人命了!”
我咬著餅干沒動。
便利店老板在收銀臺后抬頭看了眼,又低下頭扒拉手機——這片山腳的便利店見多了怪事,凌晨磕頭求饒的不算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