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婚契拍在案上,朱砂印泥刺目猩紅。
“簽。”蕭澈推過狼毫筆,“畫押處…按這里。”指尖點向“蕭蘇氏”三字下的方框。
蘇晚盯著那抹紅,鼻尖朱砂痣隱隱發(fā)燙?!凹笔裁??”她抱臂后仰,“先驗貨!”
“貨?”
“東屋!”她拍桌,“床多大?窗朝哪?耗子洞堵沒堵?”
蕭澈朱筆輕敲契紙:“簽了…自見分曉?!?/p>
“空頭支票!”蘇晚嗤笑,“你當(dāng)老娘傻?”她突然探身,寒玉鑰“當(dāng)啷”按在契書上!“鑰匙壓這兒!驗完房…再畫押!”
蕭澈垂眸。鑰身蓮苞蕊心紅光微閃,映得契紙如血。
“可?!彼砧€入袖,“現(xiàn)在去?”
“走!”蘇晚踹凳起身!
蕭宅后院。
東屋門“吱呀”推開——
“嚯!”蘇晚愣在門檻。
青磚地,白灰墻,榆木桌凳擦得锃亮。最扎眼是窗邊那張雕花拔步床,錦帳流蘇,緞被蓬松,足夠滾三圈!
“這…”她指著床,“抄經(jīng)買的?”
“祖產(chǎn)。”蕭澈倚門框。
“糊弄鬼呢!”蘇晚撲到床邊摸緞面,“這織金暗紋!夠買十畝田!”她猛地掀枕——
“藏啥了?!”
枕下空空。
“……”蕭澈揉眉心,“你當(dāng)藏銀票?”
“不然?”蘇晚趴地瞅床底,“密室?地窖?”
“有耗子洞。”蕭澈淡聲,“昨夜…堵了?!?/p>
蘇晚蹦起來,狐疑瞪他:“真堵了?”
“嗯。”
“拿什么堵的?”
“青磚?!?/p>
“幾塊?”
“三塊?!?/p>
“糊你沒?”
“……”蕭澈閉了閉眼,“蘇姑娘…查房還是查牢?”
“查投資!”蘇晚踹了腳床柱,“萬一睡塌了…”
“塌了賠新床?!?/p>
“賠多大?”
“比這個大?!?/p>
“檀木的?”
“可。”
“雕麒麟?”
“行。”
“加兩床蠶絲被?”
“準(zhǔn)?!?/p>
“醬肘子管夠?”
“……”蕭澈終于抬眼,“每日…一只?!?/p>
“成交!”蘇晚抓過契書拍床板!“筆來!”
朱筆入掌。她龍飛鳳舞簽下“蘇晚”,筆尖懸在畫押處——
“等等!”她忽地縮手,“同住條款…添一句!”
搶過朱筆,在“贈醬肘兩只”后唰唰補字:
【若甲方毀約…賠乙方終身肘子無限量!】
“按!”筆桿懟向蕭澈,“你先按!”
蕭澈盯著“終身肘子”四字,喉結(jié)滾動?!啊??!?/p>
他拇指蘸滿印泥,重重按向補款旁!
鮮紅指印凹陷,似血梅落雪。
“該你了?!彼f過印泥。
蘇晚摩拳擦掌,拇指狠摁印泥!抬手欲按——
“且慢?!笔挸和蝗豢圩∷滞蟆?/p>
“干嘛?反悔?”
他抽走她發(fā)間木簪,青絲瀉落。簪尖蘸朱砂,輕點她鼻尖紅痣。
“契成之前…”簪尖移向畫押處,“…以此印為憑?!?/p>
蘇晚愣怔間,他握著她食指,帶向紅痣——
一觸!
朱砂痣灼熱!
指尖染緋!
“安?!彼种嘎湎蚱跫垺?/p>
“嗡!”
契紙紅光暴漲!寒玉鑰在蕭澈袖中震鳴!
蘇晚眼前閃過走馬燈——
冰窟毒發(fā)他咳血…
柴房碎銀沾血漬…
瓜田滴血瓜熟蒂落…
“血契為媒…”蕭澈聲音似從遠(yuǎn)古傳來,“…印落無悔。”
指尖距紙半寸!
蘇晚猛地抽手!
“差點著了你的道!”她捂鼻后退,“妖術(shù)!絕對是妖術(shù)!”
蕭澈袖中鑰光驟熄?!笆鞘捠涎}…”他攤開掌心,腕骨舊疤猙獰,“…共感。”
“共…共個屁!”蘇晚抓狂,“這婚契…老娘不簽了!”
她劈手奪契欲撕!
“撕了…”蕭澈慢悠悠道,“…今日醬肘子…喂狗?!?/p>
“?。。 ?/p>
蘇晚撕紙的手僵在半空。
蕭澈變戲法似的從背后拎出個油紙包。
“啪嗒?!?/p>
醬色汁水滲出紙包,肉香炸裂滿屋!
“東街劉記…”他晃了晃紙包,“…最后兩只?!?/p>
蘇晚盯著那包,喉頭滾動。
掙扎三息。
“…筆來!”
她搶過契書鋪平,染朱的食指狠狠按向畫押處!
“蕭澈!”她叼著醬肘子含糊嘶吼,“敢少一頓肉…老娘拆你祖墳!”
醬肘油手抹過契書,紅印糊成一片。
“喏!”蘇晚把油漬麻花的契書拍蕭澈胸口,“收好!少頓肉…撕票!”
她撲向桌邊撕肘子,油星四濺。
蕭澈拎著污損契書,袖中寒玉鑰嗡鳴發(fā)燙?!疤K晚…”他忽然開口,“…該搬了?!?/p>
“搬?”蘇晚叼著骨頭扭頭,“急啥!吃完再說!”
“今夜?!笔挸憾堕_契書,指尖點向同住條款,“契成…即生效。”
“噗——”蘇晚噴出肉渣!“今夜?!現(xiàn)在?!”她指窗外漆黑夜色,“雪埋到膝蓋!你讓我扛鋪蓋搬家?!”
“鋪蓋?”蕭澈走向雕花床,“有現(xiàn)成的?!?/p>
他忽然掀開錦被——
大紅鴛鴦?wù)?!并排兩個!
“?。。 碧K晚骨頭掉地,“你…你什么意思?!”
“契書第六條?!笔挸号恼?,“贈東家暖榻半邊…”他抬眼,“…字跡未干?!?/p>
“贈你個頭!”蘇晚炸毛,“那是指東屋床位!不是同床!”
“榻即床?!笔挸旱ㄤ伇?,“半邊…即半張。”
“放屁!”蘇晚抄起油紙包砸過去,“老娘睡隔壁!”
紙包擦過他肩頭,醬汁在青袍綻開油花。
“隔壁柴房…”蕭澈撣灰,“…漏風(fēng)。”
“漏風(fēng)也比睡狼窩強!”
“狼?”蕭澈挑眉,“我若為狼…”他忽然逼近,將她堵在桌沿,“…早啃得你骨頭不剩。”
蘇晚后腰撞上桌角!肘子右手抵住他胸口:“滾開!”
油污在青袍洇開,正蓋住心口舊傷位置。
蕭澈垂眸看油印,喉結(jié)滾動?!芭K了…”他抬指抹過油漬,“…賠吧?!?/p>
“賠個肘子!”
“賠…”他忽然扣住她右手腕,“…洗衣?!?/p>
“自己洗!”蘇晚抽手!
“不會。”他攥得更緊,“蕭某…十指不沾陽春水?!?/p>
“關(guān)我屁事!”
“契書第七條…”他另手抖開污紙,“…乙方需照料甲方起居?!?/p>
“?!”蘇晚奪契細(xì)看——
果然!補款下方蠅頭小楷:
【乙方需每日漿洗衣物、灑掃庭除?!?/p>
“蕭!澈!”她目眥欲裂,“你玩陰的?!”
“白紙黑字?!彼墒郑龡l斯理解衣帶,“夫人…簽得爽快?!?/p>
青袍滑落!中衣領(lǐng)口微敞,鎖骨下刀疤在燭光中猙獰!
“脫…脫什么!”蘇晚捂眼后退,“耍流氓??!”
“洗衣?!笔挸簩⑶嗯蹃G她懷里,“油漬…需冷水搓洗?!?/p>
蘇晚抱著染醬袍子,氣得渾身發(fā)顫。“洗…洗你大爺!”她掄衣砸地!“老娘賣瓜不賣身!”
“不洗?”蕭澈撿起袍子,“也行…”他走向拔步床,“暖榻抵債…”
他忽然掀被躺下,拍拍身側(cè)空位?!皝怼?/p>
“來你個頭!”蘇晚抄起鴛鴦?wù)碓疫^去!“臭流氓!”
錦枕“砰”地撞他胸口!紅綢撕裂!蕎麥皮爆濺!
蕭澈悶哼一聲,猝然蜷身!
“喂!”蘇晚愣住,“裝什么…”
燭光下,他臉色慘白如紙,冷汗瞬間浸透鬢發(fā)。左手死死按住心口舊傷,指節(jié)青白暴突!
“毒…”他牙關(guān)打顫,“…毒發(fā)了…”
“蕭澈!”
蘇晚撲到床邊!
蕭澈蜷在錦被里,渾身劇顫。冷汗浸透中衣,心口刀疤處烏紫暴漲!皮膚下像有活物蠕動,黑血從舊痂縫滲出!
“藥!”她嘶吼,“張伯給的鎏金藥盒!”
“沒…用…”他牙關(guān)咯咯作響,“蝕骨…噬心…需…寒玉髓鎮(zhèn)…”
寒玉髓?!冰窟?!
蘇晚轉(zhuǎn)身就沖!
“來…不及…”蕭澈猛地攥住她手腕!力道大得掐進皮肉!“毒血…攻心…半刻…”
他喉間涌出黑血,濺上鴛鴦?wù)硭槠?/p>
“操!”蘇晚雙目赤紅!
前世急救知識瘋狂翻涌!清創(chuàng)!排毒!
沒有手術(shù)刀…沒有抗生素…
只有…
她猛地撕開他中衣!
猙獰刀疤暴露!烏紫潰爛處膿血汩汩!
“你…”蕭澈瞳孔渙散。
“閉嘴!”蘇晚扯下頸間破布條(擦肘子油的),團成團塞他嘴里!“咬住!”
她俯身,對準(zhǔn)傷口——
“唔!”蕭澈悶哼!
滾燙唇瓣貼上潰爛皮肉!
腥臭毒血涌入喉頭!
“嘔…”蘇晚胃里翻江倒海!強忍惡心,狠吸一口!
“噗!”黑血吐進銅盆!
再吸!
“咳…”蕭澈身體抽搐!
第三口!
烏血漸淡!
蘇晚眼前發(fā)黑,唇舌麻痹!她摸到枕邊撕裂的鴛枕——蕎麥皮中混著幾粒赤紅藥丸!
解毒丹?!張伯暗藏的?!
她抓丸塞進蕭澈嘴里!“咽!”
指尖觸到他冰冷唇瓣,混著血和汗。
蕭澈本能吞咽。
蘇晚癱坐在地,唇瓣腫脹發(fā)麻。她抹了把嘴角黑血,看向銅盆——
污血里浮著幾點油星。
醬肘子的油。
“哈…”她扯出個比哭難看的笑,“老娘…油嘴…救你狗命…”
床上人呼吸漸勻。
蕭澈睜眼,眸光虛焦地落在她油污滿布的唇上。
“蘇晚…”聲音嘶啞。
“干嘛?”她沒好氣。
“過來…”
“不過!”
“…冷?!?/p>
“冷死你!”
“…毒血…凍骨頭…”他縮了縮。
“……”蘇晚咬牙,爬起擰了濕帕子,胡亂擦他心口?!白约喊粗?!”
她甩帕要走——
“手…”他忽然扣住她油乎乎的腕子。
“又干嘛?!”
蕭澈拉過她手,按在自己心口。掌下皮膚冰涼,但毒腫已退。
“暖榻…”他閉眼,“…分你一半?!?/p>
“滾!”蘇晚抽手,“老娘睡地…”
“地上…”他喘息,“…有耗子?!?/p>
“?。?!”
“剛…沒堵嚴(yán)…”他唇角微勾,“…啃腳趾?!?/p>
蘇晚汗毛倒豎!
她瞪著拔步床,又瞪地上陰影。
三息后。
她踢掉破鞋,裹著外袍滾到床最外側(cè)!背對他蜷成蝦米!
“敢碰我…”她摸出寒玉鑰抵在兩人中間,“…閹了你!”
全身冰涼。
蕭澈低笑?!昂谩?/p>
他忽然翻身,長臂越過鑰匙,拽過錦被蓋住她。
“被子…”他聲音漸弱,“…分你?!?/p>
蘇晚僵著不敢動。
許久。
身后傳來均勻呼吸。
她小心翼翼回頭。
月光透窗,映著他蒼白的臉。長睫垂落,唇色淡灰,唯鼻梁挺直如刀鋒。
心口刀疤在月光下泛著新肉淡粉。
她鬼使神差伸手,指尖虛點傷疤。
“喂…”她咕噥,“…醬肘子…得續(xù)上?!?/p>
蕭澈眼睫微顫。
“…雙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