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四年，在學業(yè)、甜蜜生活和風風火火的“中介事業(yè)”中，像指間沙般飛快流逝。
畢業(yè)證拿到手的那一刻，紅色的結婚證也順理成章地躺在了兩人的口袋里。
沒有驚天動地的求婚，一切水到渠成得如同呼吸般自然。
領證那天，兩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在民政局門口互相整理了一下衣領，看著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相視一笑。
十指緊扣地走了進去。
陽光正好，將他們并肩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婚姻不是終點，而是另一段征途的起點。
靠著大學四年精打細算攢下的四十多萬啟動資金（菲菲的賬本功不可沒）。
加上在“職業(yè)中介”中積累的經(jīng)驗和人脈，“晨菲人力資源服務有限公司”在一間租來的、不到五十平米的寫字樓里正式掛牌成立。
名字是菲菲取的，取自“一日之計在于晨”，也暗含了兩人名字的諧音。
創(chuàng)業(yè)維艱。對于兩個剛出校門、毫無根基的年輕人來說，每一單生意都像是從石頭縫里摳出來的。
盛夏，烈日炙烤著大地。
奡軍穿著被汗水浸透的襯衣，騎著他那輛陪伴多年的破舊電動車，后座綁著一個鼓鼓囊囊的公文包，里面塞滿了公司宣傳單和合同樣本。
他剛剛從郊區(qū)一家新開的電子廠出來，嘴唇干裂起皮，臉色因為連日的奔波和焦慮顯得有些憔悴。
這已經(jīng)是這個月跑的第七家工廠了，前幾家要么嫌他們公司太小沒資質，要么開出的條件極其苛刻。
“王主管，您看，我們雖然剛起步，但流程絕對正規(guī)，學生資源也穩(wěn)定……”
奡軍陪著笑，把精心準備的方案推過去。
對面的王主管是個精瘦的中年男人，叼著煙，漫不經(jīng)心地翻著方案，吐出一口煙圈：
“小奡啊，不是我不照顧你。你們公司……嘖，連個像樣的資質證明都拿不全。這樣吧，”
他彈了彈煙灰。
“這單我可以給你們做，但介紹費得降三成，工人的管理費……你們也得承擔一部分風險押金?！?/p>
三成？押金？奡軍心里咯噔一下。
這條件苛刻得幾乎沒什么利潤空間，甚至可能虧本。
他臉上的笑容有點僵：
“王主管，這……我們小本經(jīng)營，實在……”
“那沒辦法了，”
王主管把方案往桌上一扔，靠回椅背。
“現(xiàn)在行情就這樣。你們不做，有的是人搶著做。”
走出工廠大門，熱浪撲面而來，奡軍只覺得一陣眩暈。
挫敗感和疲憊感像潮水般涌來。他掏出手機，看著屏幕上菲菲的名字，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過去。
電話幾乎是秒接。
“喂？奡軍？談得怎么樣？”
菲菲清亮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期待。
奡軍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點：
“……還行，有點小問題，還在談。你呢？今天招聘會順利嗎？”
“別提了！”
菲菲的聲音立刻拔高了，帶著濃濃的疲憊和火氣。
“師大那邊臨時換了場地，我們印的宣傳單地址全錯了！我跑前跑后協(xié)調，嗓子都喊啞了！好不容易才在角落弄了個小位置，效果差得要命！一下午就收了十幾份簡歷！”
她機關槍似的抱怨著，末了，聲音又低落下來，帶著點委屈。
“奡軍……我好累……”
聽著電話那頭愛人疲憊的聲音，想象著她此刻可能在某個悶熱混亂的招聘會現(xiàn)場，一個人焦頭爛額的樣子，奡軍心里那點挫敗感瞬間被心疼取代。
他用力抹了把臉上的汗，聲音不自覺地放柔：
“乖，別急。宣傳單錯了不是你的錯。位置不好也沒關系，咱們慢慢來。你找個地方歇會兒，喝口水。等我這邊處理完就過去接你?！?/p>
“嗯……”
菲菲的聲音軟了下來，帶著點依賴。
“那你……也注意安全，別太拼了。實在不行……這單就算了，我們再找別的?！?/p>
她雖然抱怨，但最后還是把擔憂和關心放在首位。
“放心吧，我心里有數(shù)?！?/p>
奡軍掛了電話，抬頭看了看刺眼的烈日，又回頭望了望那家工廠冰冷的大門。
剛才被壓下去的斗志，因為菲菲那聲軟軟的“乖”和那句“別太拼了”，又悄然燃燒起來。
他不能慫！
他身后還有菲菲，還有他們共同的家和公司！
他跨上電動車，擰動電門，朝著下一個目標工廠駛去，背影在熱浪中顯得有些單薄，卻透著一股不服輸?shù)捻g勁。
晚上九點多，奡軍才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他們租住的一室一廳。
剛打開門，一股熟悉的飯菜香氣就飄了過來，瞬間驅散了滿身的疲憊和外面的塵土味。
“回來啦？”
菲菲系著圍裙從廚房探出頭，臉上帶著溫柔的笑意，眼底還有未褪盡的疲憊，但精神看起來好了很多。
“快去洗手，飯馬上好?！?/p>
小小的餐桌上已經(jīng)擺好了兩菜一湯：番茄炒蛋，清炒時蔬，還有一小鍋冒著熱氣的冬瓜排骨湯。
雖然簡單，卻都是奡軍愛吃的。
“招聘會那邊……”
奡軍邊洗手邊問。
“嗨，別提了，白忙活半天?！?/p>
菲菲端著最后兩碗米飯走出來，語氣輕松，仿佛下午那個在電話里委屈抱怨的人不是她。
“不過后來我想了個辦法，加了幾個學生會的微信，讓他們幫忙在群里轉發(fā)我們的招聘信息，效果好像還不錯！明天再跟進一下?！?/p>
她輕描淡寫地帶過了自己一下午的奔波和焦慮，只把一點小小的成果和希望展現(xiàn)給他。
看著桌上熱氣騰騰的飯菜，看著菲菲溫柔的笑臉，再想想下午自己差點因為一點挫折就想放棄。
奡軍心里又暖又澀。
他走過去，從后面輕輕環(huán)住菲菲的腰，把下巴擱在她瘦削的肩膀上，聲音悶悶的：
“老婆……辛苦了?！?/p>
菲菲身體微微一僵，隨即放松下來，側過頭，用臉頰蹭了蹭他汗?jié)竦念^發(fā)：
“你也辛苦了?？斐燥埌?，菜都涼了?！?/p>
她沒有問他下午的談判結果，只是用行動告訴他，無論成功失敗，這里永遠有熱飯熱菜和一個溫暖的懷抱在等他。
兩人沉默地吃著飯，偶爾交流幾句公司的瑣事，氣氛溫馨而寧靜。
白天在外面經(jīng)歷的風雨和冷眼，在這個小小的港灣里被無聲地熨帖撫平。
他們像兩只在風雨中互相梳理羽毛的鳥，用彼此的體溫和陪伴，抵御著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所有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