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話，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插進了龍傲澤心中那把最深的鎖。
他看著我，站在欄桿上，搖搖欲墜，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他眼中的瘋狂、偏執(zhí)、掌控欲，在這一刻，被一種更巨大的、名為“恐懼”的情緒，徹底擊潰。
他怕了。 他怕，真的會失去我。
“好。” 他從牙縫里，擠出了這一個字。 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
他對我，伸出手。 “你先下來?！?/p>
我看著他，慢慢地，從欄桿上，退了回來，站到安全的地面上。
他立刻沖過來，一把將我，緊緊地，緊緊地，揉進了懷里。 他的身體，還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我能聽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和他壓抑著的、粗重的呼吸。
“別再這樣……”他抱著我，聲音里，是前所未有的、近乎崩潰的脆弱，“求你……”
我沒有說話，只是，任由他抱著。 我知道，這場心理戰(zhàn)，我贏了。
那天晚上，他把我，帶到了一個我從未去過的地方。 不是那個冰冷的地下囚籠，也不是任何一間華麗的房間。 而是一個……全息模擬室。
他啟動了程序。 我們周圍的環(huán)境，瞬間變了。 不再是奢華的別墅，而是一個，破敗、陰暗、散發(fā)著霉味的……小雜物間。 角落里，堆滿了廢棄的桌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餿味。 一只老鼠，從我腳邊，“吱”地一聲，竄了過去。
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抓住了龍傲澤的衣袖。
他低頭，看了我一眼，然后，緩緩地，指向了角落里，那個最黑暗的地方。 “你看?！?/p>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在那個角落里，縮著一個，小小的、瘦弱的男孩。 他看起來，大概只有七八歲的樣子，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的、不合身的太監(jiān)服，臉上，滿是污垢和傷痕。 他懷里，緊緊地，抱著一個，已經變得又干又硬的、冷掉的饅頭。
他很餓，但他沒有吃。 他只是，把那個饅頭，藏在懷里，警惕地，看著四周，像一只護食的、受傷的小獸。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這是……”我艱難地開口。
“是我?！饼埌翝傻穆曇?，很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八歲那年，我剛凈身入宮，被分到最下等的雜役房。管事的大太監(jiān)，看我不順眼，每天都克扣我的口糧。”
“那天，是我娘的忌日。我想給她，供上一個，完整的饅頭。我餓了三天，才從別的太監(jiān)的餿水桶里，搶到了這一個?！?/p>
他的語氣，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但我能看到，他那雙垂在身側的手，早已，握成了拳，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根根泛白。
“結果呢？”我輕聲問。
“結果，”他笑了，那笑容，比哭還悲涼，“管事太監(jiān)發(fā)現(xiàn)了。他帶著幾個人，把我，堵在這個雜物間里，狠狠地，打了一頓。他們搶走了我的饅頭，當著我的面，扔在地上，用腳，碾成了粉末?！?/p>
“然后，他們指著我的鼻子，告訴我，像我這種，連根都沒有的、卑賤的東西，連當一條狗，都不配。更不配，擁有‘娘’這種，屬于‘人’的奢侈品?！?/p>
全息影像里，那個小小的男孩，被人，一腳一腳地，踹在地上。 他沒有哭，也沒有求饒。 他只是，用一雙，黑得發(fā)亮的眼睛，死死地，盯著那些人的臉，把他們的樣子，一個一個地，刻進了骨子里。
那眼神，沒有恨，也沒有怒。 只有一片，死寂的、燃燒著黑色火焰的，虛無。
“從那天起，我就明白了。”龍傲澤的聲音，在我耳邊，幽幽地響起，“在這個世界上，想要不被人欺辱，想要活下去，就不能有任何‘軟肋’。不能有感情，不能有牽掛，更不能，有心?！?/p>
“心，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它只會讓你，變得軟弱，變得不幸?！?/p>
影像，到此結束。 我們，又回到了那個，華麗的全息模擬室。
我看著身邊的龍傲澤，他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霸總。 但我知道，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我終于，看到了他那顆，被層層冰甲包裹住的，“心”。 那顆，在八歲那年，就已經，隨著那個被碾碎的饅頭一起，死掉的，心。
【警告！警告！已接觸到世界核心數據“源代碼：無心之誓”！】 【是否執(zhí)行“格式化”指令？】
一個冰冷的、機械的對話框，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 是顧言之。 他一直在等這個機會。
只要我，選擇“是”。 龍傲澤，就會變回那個，只懂歪嘴笑的，沒有心的，霸總。 我，就能獲得自由。
我看著眼前的龍傲-澤，他正看著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坦誠和脆弱。 他把他最深的傷疤，血淋淋地，剖開來，給我看。 他，是在用這種方式，向我投降。
我，該怎么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