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xù)幾日的悶熱被一場夜雨澆透，清晨的空氣里飄著濕漉漉的槐花香。林曉語趴在窗臺畫畫，筆尖在紙上暈開片淺藍(lán)——是昨晚夢里的海，浪尖上漂著三顆星星，像沙灘上那三個人的眼睛。
“咚咚咚”的敲門聲帶著點(diǎn)急促，是陸星野的聲音：“曉語！快下來！”
她趿著拖鞋跑下樓，看見陸星野抱著個圓滾滾的西瓜站在門口，額前的碎發(fā)還滴著水，像是剛從雨里跑回來?！拔覌寙挝话l(fā)的，沙瓤的，給你一半。”他把西瓜往曉語懷里一塞，掌心的溫度透過瓜皮傳過來，暖烘烘的。
西瓜上還沾著片新鮮的瓜葉，曉語抱著它，感覺沉甸甸的甜。“進(jìn)來坐會兒？”她側(cè)身讓他，看見他帆布包上別著枚新徽章——是只舉著籃球的小兔子，和她書包上的小貓掛件有點(diǎn)像。
“不了，約了江熠哥去打球，順路給你送瓜?！标懶且皳蠐项^，眼睛往她窗臺上瞟了瞟，“又在畫畫？畫的是不是沙灘上的煙花？”
曉語的臉熱了熱，含糊地“嗯”了一聲。陸星野卻忽然湊近，聲音壓得低低的：“我媽說，喜歡一個人，就會總想著給她送好吃的。”說完像被燙到似的往后退，“那我先走了，打完球來找你吃西瓜！”
他跑下樓時，帆布鞋踩過水洼，濺起的水花打濕了褲腳，像只慌慌張張的小鹿。曉語抱著西瓜站在門口，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混著雨聲，“咚咚”地敲著耳膜。
把西瓜放進(jìn)冰箱時，手機(jī)“叮咚”響了一聲，是江熠發(fā)來的消息：“下午在街角唱歌，新寫了首《瓜田》，要不要來當(dāng)?shù)谝粋€聽眾？”后面跟著個吐舌頭的表情，不像他平時沉穩(wěn)的樣子。
曉語盯著屏幕笑了，指尖在對話框上敲了又刪，最后只回了個“好呀”，還加了個西瓜的emoji。
午后雨停了，陽光從云縫里鉆出來，給老巷的青石板鍍上層金邊。曉語往街角走時，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江熠坐在梧桐樹下，吉他放在腿上，旁邊擺著個小馬扎，顯然是特意給她留的。
“來得正好，剛調(diào)完弦?！苯谔ь^笑，眼里的光比陽光還亮。他今天穿了件淺藍(lán)襯衫，袖口別著顆小小的西瓜紐扣，“早上陸星野說給你送了西瓜，靈感突然就來了?！?/p>
吉他聲淌出來時，帶著點(diǎn)清甜的調(diào)子。江熠唱的是夏天的瓜田，穿白裙的姑娘蹲在田埂上，指尖沾著紅瓤的汁水，像顆沒擦干凈的糖。唱到“她咬了口西瓜，汁水沾了嘴角，我不敢提醒，怕驚了這一秒”時，他的目光落在曉語臉上，尾音輕輕發(fā)顫，像被風(fēng)吹動的琴弦。
曉語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裙擺，感覺臉頰比懷里的西瓜還燙。有路過的老奶奶笑著說：“小伙子唱的是心上人吧？甜得能齁死人?！苯跊]否認(rèn)，只是往她手里塞了瓶冰鎮(zhèn)酸梅湯，瓶身的水珠沾在她手背上，涼絲絲的，卻壓不住心里的熱。
傍晚陸星野果然來了，還帶著江熠一起。三個人圍著小桌切西瓜，紅瓤的汁水順著刀縫往下滴，像道小小的彩虹。陸星野搶著給曉語挑了塊最甜的，籽少得像被人特意挑過；江熠則拿了把小勺子，在西瓜中間挖了個圓圓的坑，說“這樣吃最甜”；曉語剛咬了一口，就看見陸星野偷偷把自己那塊瓜上的籽都挑掉了，江熠正往她的酸梅湯里加冰塊，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對了，沈老板怎么沒來？”曉語忽然想起什么，嘴里的西瓜甜得有點(diǎn)發(fā)膩。
“我去叫過了?！标懶且翱兄相洁欤八f書店走不開，還讓我給你帶這個。”他從包里掏出本漫畫，正是曉語上次沒看完的《夏日終曲》，扉頁上有沈亦舟的字跡：“結(jié)局是甜的，放心看?！?/p>
字跡沉穩(wěn)有力，卻在“甜的”兩個字旁邊，畫了個小小的西瓜，圓滾滾的，像藏著個沒說出口的笑。
夜幕降臨時，江熠抱著吉他坐在陽臺邊，輕輕彈著沒名字的調(diào)子。陸星野躺在沙發(fā)上，舉著漫畫給曉語念結(jié)局，聲音越來越低，最后變成了輕輕的呼吸——他睡著了，嘴角還沾著點(diǎn)西瓜汁，像只滿足的小饞貓。
曉語蜷在藤椅上，看著月光落在江熠的琴弦上，又聽著陸星野均勻的呼吸聲，手里捏著那本漫畫，沈亦舟的字跡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溫柔。她忽然覺得，這個被西瓜甜浸潤的傍晚，像顆裹著三層糖衣的果子，一層是陸星野的熱辣，一層是江熠的清潤，還有一層是沈亦舟的回甘，咬開任何一口，都甜得讓人發(fā)慌。
江熠的琴聲忽然停了，他轉(zhuǎn)頭看她，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在想什么？”
曉語搖搖頭，把漫畫往懷里抱了抱，聲音輕得像嘆息：“在想……這個夏天怎么這么甜啊。”
風(fēng)從窗口鉆進(jìn)來，帶著遠(yuǎn)處的蟬鳴和近處的呼吸聲，把這句話吹得輕輕的，像顆糖，落在了三個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