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蕭景珩的馬車消失在長街盡頭,我仍攥著那枚帶著焦痕的玉佩。指尖觸碰那凹凸不平的邊緣,仿佛摸到了某個(gè)不為人知的秘密。
"姑娘,該回府了。"碧桃小聲提醒。
我這才回過神,將兩枚玉佩一同藏入袖中。剛踏入虞府大門,管事嬤嬤就匆匆迎上來:"大小姐,老爺在書房等您。"
父親的書房點(diǎn)著安神香,他背對著我站在窗前,肩膀比記憶中挺拔許多。前世他被蕭景琰以"結(jié)黨營私"的罪名下獄時(shí),脊背已經(jīng)佝僂。
"清歌,今日宴會上......"父親轉(zhuǎn)身,眉頭緊鎖,"你妹妹她......"
"父親。"我直接跪下,"女兒有事稟告。"
茶盞里的水漸漸涼了。我將蕭景琰如何借我接近鎮(zhèn)北侯府,如何與沈如霜早有私情,以及他們最終如何構(gòu)陷虞家滿門的"夢境"娓娓道來,只隱去了自己慘死和蕭景珩的部分。
"荒唐!"父親拍案而起,"你怎可如此詆毀三皇子?"
我從袖中取出那支沈如霜送的金簪:"父親若不信,可請?zhí)t(yī)驗(yàn)看此物。"
父親狐疑地接過金簪,喚來心腹去請相熟的太醫(yī)。等待的間隙,我輕聲道:"父親可還記得去年冬獵,三皇子是如何'偶遇'女兒的?"
父親眉頭一挑。當(dāng)時(shí)蕭景琰說是追一只白狐迷路,恰好遇見在梅林賞雪的我。但現(xiàn)在想來,皇家獵場哪來的白狐?
太醫(yī)來得很快。他用銀針探入簪頭暗格,針尖立刻泛出詭異的青色。
"相爺,是南疆的'纏絲毒',久戴會令人日漸虛弱。"
父親面色驟變。我趁機(jī)加碼:"父親不妨查查,近日三皇子府上是否多了個(gè)南疆歌姬。"
前世這時(shí),蕭景琰剛收了個(gè)南疆獻(xiàn)上的美人,那女子實(shí)則是用毒高手。父親將信將疑地派人去查,我安靜退下。
回到閨房,我取出兩枚玉佩在燈下比對。玉質(zhì)紋理完全一致,邊緣的缺口也能嚴(yán)絲合縫地對上。這分明是一對!
"姑娘,沈府送來帖子,說沈姑娘明日邀您游湖。"碧桃遞上一張灑金帖。
我隨手將帖子扔進(jìn)香爐,看火舌將它吞噬:"備紙墨,我要給外祖寫信。"
信寫到一半,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dòng)。我警覺地抬頭,一枚小石子滾到腳邊。推開窗,月光下站著個(gè)熟悉的身影——蕭景珩!
他玄衣墨發(f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唯有那雙眼睛亮得驚人。我心跳漏了一拍,急忙示意碧桃去門外守著。
"王爺夜探閨閣,不合禮數(shù)吧?"我壓低聲音。
他唇角微揚(yáng):"虞姑娘白日收了我的玉佩,不該回禮么?"
我這才發(fā)現(xiàn)窗臺上不知何時(shí)多了個(gè)錦盒。打開一看,是支白玉簪,簪頭雕著栩栩如生的玉蘭花,與我的閨名相合。
"太貴重了......"
"比不上物歸原主的情誼。"他目光落在我案頭的信箋上,"給鎮(zhèn)北侯的?"
我下意識遮住信紙,他卻已轉(zhuǎn)身:"三日后西郊馬場,帶你見個(gè)人。"
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我捧著玉簪怔忡,前世蕭景珩何曾對我這般主動(dòng)?還是說......我心跳加速,他也有前世的記憶?
## 2
次日清晨,父親罕見地來了我的院子。他眼底布滿血絲,顯然一夜未眠。
"歌兒,為父查過了。"他聲音沙啞,"確有個(gè)南疆女子......"
我給他倒了杯茶:"父親現(xiàn)在可信女兒了?"
"那終究只是個(gè)夢......"
"是預(yù)兆。"我斬釘截鐵,"父親若不信,不妨看看接下來沈如霜會如何行事。"
正說著,管事慌張來報(bào):"老爺,沈姑娘闖進(jìn)來了,說非要見大小姐不可!"
我與父親對視一眼,迅速將玉佩和玉簪藏好。沈如霜幾乎是沖進(jìn)來的,眼睛紅腫如桃。
"清歌姐姐!"她撲通跪下,"昨日之事定有誤會,琰哥哥他......"
"霜妹妹這是做什么?"我故作驚訝,"三殿下與舍妹的事,與我何干?"
沈如霜愣住了。前世此時(shí),我已經(jīng)對蕭景琰情根深種,見到那幕本該痛不欲生。她準(zhǔn)備好的說辭全無用武之地。
"我......我是怕姐姐傷心......"
"我為何要傷心?"我輕笑,"三殿下與誰相好,是他的自由。"
父親適時(shí)咳嗽一聲:"沈姑娘請起。小女與三殿下清清白白,這話傳出去有損名節(jié)。"
沈如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最終含淚告退。她走后,父親長嘆一聲:"歌兒,為父會約束清瑤。至于你......"
"女兒明白。"我乖巧應(yīng)聲,"定會謹(jǐn)言慎行。"
父親前腳剛走,碧桃就急匆匆跑來:"姑娘,二小姐在房里砸東西呢,說要找您算賬!"
我冷笑。庶妹虞清瑤前世借著我的關(guān)系攀上蕭景琰,后來更是頂替我成了側(cè)妃。這一世,我巴不得他們鎖死。
"讓她鬧。"我悠然品茶,"對了,去告訴廚房,今日起我的飲食單獨(dú)做,任何人送的吃食都不許接。"
碧桃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我摩挲著蕭景珩送的玉簪,思緒飄到三日后的約定。他要帶我見誰?為何是西郊馬場?
## 3
三日后,我以去寺廟上香為由出了府。馬車行至半路,一隊(duì)黑衣騎士悄然跟上。為首之人摘下斗笠,露出蕭景珩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換馬。"他簡短道。
我換上他準(zhǔn)備的騎裝,共乘一騎向西郊疾馳。風(fēng)聲呼嘯,他的氣息拂過我耳際:"怕嗎?"
"怕就不會來。"我握緊韁繩,"王爺要帶我見誰?"
"到了就知道。"
西郊馬場是皇家獵場的一部分,平日里守衛(wèi)森嚴(yán)。但蕭景珩亮出一枚令牌,守衛(wèi)立刻退開。馬場深處有座不起眼的木屋,推門進(jìn)去,一位白發(fā)老者正在煮茶。
"老侯爺,人帶來了。"蕭景珩輕聲道。
老者轉(zhuǎn)身,我驚呼出聲:"外祖?!"
鎮(zhèn)北侯朝我眨眨眼:"歌兒,景珩沒嚇著你吧?"
我震驚地看著他們。前世外祖與蕭景珩分明勢同水火,何時(shí)這般熟稔了?
"你們......"
"老夫與攝政王合作多年了。"外祖給我倒了杯茶,"只是瞞著朝中那些蠢貨。"
蕭景珩唇角微勾:"包括你父親。"
我腦中靈光一閃:"所以前世外祖被誣陷通敵......"
"通的就是我這個(gè)'敵'。"蕭景珩冷笑。原來前世他與我外祖一直在暗中聯(lián)手對抗蕭景琰一黨!
外祖拍拍我的手:"歌兒,你那'夢'說得不全。害我鎮(zhèn)北侯府的,可不止三皇子。"
"還有沈家!"我脫口而出。前世沈如霜的父親沈明堂是刑部尚書,我家的案子就是他主審!
蕭景珩與外祖交換了個(gè)眼神。外祖沉聲道:"歌兒,景珩信得過。你有什么打算,不妨直說。"
我看著眼前兩個(gè)前世為我慘死的男人,眼眶發(fā)熱:"我要讓蕭景琰和沈如霜自食惡果,還要......"我看向蕭景珩,"還要查明北疆公主之死的真相。"
蕭景珩瞳孔驟縮。這是他最深的逆鱗,前世無人敢提。
"你知道多少?"他聲音危險(xiǎn)地低沉。
"不多。"我直視他的眼睛,"但我知道先帝給你的遺詔里,提到了我外祖。"
屋內(nèi)一片死寂。外祖猛地站起:"歌兒你......"
"我看到了。"我撒謊道,"在夢里。"實(shí)際上這是前世蕭景珩抱著我尸體時(shí)喃喃自語的話。
蕭景珩突然大笑,笑聲里帶著幾分癲狂:"好一個(gè)'夢'!虞清歌,你可知那遺詔內(nèi)容?"
我搖頭。他一把抓住我的手:"三日后子時(shí),讓你父親稱病不朝。"
回程路上,蕭景珩一言不發(fā)。直到虞府在望,他才突然開口:"玉佩是我母親留給未來兒媳的。"
我心頭一跳:"那王爺為何......"
"因?yàn)槟憧次业难凵瘛?他勒住馬,"就像已經(jīng)為我死過一次。"
我?guī)缀踔舷?。他知道了?還是猜到了?
"王爺多慮了。"我強(qiáng)自鎮(zhèn)定,"臣女只是......"
"三日后見分曉。"他打斷我,將我送回馬車。
## 4
回府后,我立刻去找父親。他正在書房與幾位幕僚議事,見我闖入,面露不悅。
"父親,女兒有要事。"我看了眼那些幕僚,"單獨(dú)說。"
待眾人退下,我直接道:"三日后大朝會,父親必須稱病不朝。"
"胡鬧!那日要議北疆軍餉......"
"正是如此!"我壓低聲音,"蕭景琰要借機(jī)彈劾兵部侍郎周大人,而周大人是外祖舊部!"
父親臉色大變:"你從何得知?"
"父親別管。"我拿出蕭景珩給的玉簪,"以此為信,三日后子時(shí),會有人送東西來。"
父親盯著玉簪,突然問:"你與攝政王......"
"各取所需。"我平靜道,"父親,這一局我們必須站對邊。"
當(dāng)夜,我輾轉(zhuǎn)難眠。窗外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恍惚間又回到前世那個(gè)冰冷的雨夜。蕭景珩抱著我尸身時(shí),說的可不只是遺詔的事。
"清歌......若重來一次......"
我猛地坐起,冷汗涔涔。他確實(shí)說了這句話!難道他也......
三日后,父親如約稱病。我坐立不安地等到子時(shí),一陣風(fēng)吹開窗戶,一個(gè)濕漉漉的錦盒落在榻上。
盒中是半道密旨,上面赫然是先帝筆跡:"......北疆公主之死另有隱情,著鎮(zhèn)北侯與景珩共查......"
我手抖得幾乎拿不住密旨。這就能解釋為何前世外祖會與蕭景珩聯(lián)手了!正想著,窗外傳來三聲鷓鴣叫——是蕭景珩的信號!
我推開窗,他像那天一樣立在雨中:"看完了?"
"這是另一半?"
"聰明。"他遞來一張字條,"明日你父親'病愈'上朝,將此物交給周侍郎。"
字條上只有四個(gè)字:"糧草有詐"。
我瞬間明白過來:"蕭景琰要在北疆軍餉上做手腳!"
"不止。"蕭景珩冷笑,"他打算讓周侍郎背鍋,借此削弱鎮(zhèn)北侯在軍中的勢力。"
前世這一幕我記憶猶新——周侍郎被問斬,北疆大軍因缺糧嘩變,外祖不得不親自前往鎮(zhèn)壓,結(jié)果中了埋伏......
"我明白了。"我將密旨藏好,"王爺放心。"
他卻沒有走的意思,雨水順著他的下頜滴落:"虞清歌,你究竟是誰?"
我心跳如鼓:"王爺以為呢?"
"像從地獄爬回來的冤魂。"他忽然伸手撫上我的臉,"帶著血海深仇。"
我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那王爺呢?為何幫我?"
"也許因?yàn)?....."他俯身在我耳邊輕語,"我也死過一次。"
我渾身血液幾乎凝固。他還想說什么,遠(yuǎn)處卻傳來打更聲。他皺了皺眉,如來時(shí)一般消失在雨夜中。
我癱坐在窗前,手中緊攥著那半道密旨。蕭景珩也有前世記憶!這個(gè)認(rèn)知讓我既驚且喜。但接下來的一幕卻讓我如墜冰窟——院墻下,一抹粉色裙角一閃而過。
是虞清瑤!她看到了多少?